(文 张馨月)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母和室友。
1、地震了?!
2015年4月25日中午12点(北京时间约下午2点),尼泊尔发生8.1级大地震。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在加都,正和小伙伴骑摩托车环城。地震的瞬间,我在摩托车上几乎没感到颠簸。可是,屋里的人发疯一样尖叫着往外跑,头顶上一群乌鸦作惊恐状往飞散。“靠,枪杀!”——这是我脑子里闪现的第一反应。直到感受到大地在摇晃,我才意识到原来地震了。没有房子倒下,也没有人受伤,我猜大概也就5、6级的地震吧。于是我借小伙伴的手机给父母发了条信息(我自己的手机在马六甲弄丢了):尼泊尔地震了,我很安全。然后继续骑车环城。
我们从加都一直骑到巴克塔普尔。一路上,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即使店门开着,也没人在里面。人们纷纷围在大街上,或是坐在马路旁。沥青路面已经裂开,部分路面出现塌陷。最夸张的一段,路面塌了大概一米左右,人人纷纷跑到此“奇观”旁拍照录像。说实话,那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恐慌。却听说地震有8.1级,比汶川地震还高。可是这一路上,我只看见凑热闹的尼泊尔人,不见任何伤亡。8.1级,是假消息吧?
到巴克塔普尔的时候,我饿了,想找个餐馆吃点东西。可环顾四周,所有店门都紧紧关闭。在城里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餐馆,走近一看,门口到处散落着玻璃瓶碎片,估计是那一箱子汽水在地震里摔坏了。餐馆里没人。我朝着屋内喊了一声:Anybody here?无人应答。好吧,午餐泡汤了。既然没饭可吃,我和小伙伴决定先去巴克塔普尔的杜巴广场逛一圈。还没到杜巴广场,就有人告诉告诉我们,杜巴广场被封锁了。当时我以为是道路坍塌交通不便,完全没想到是古迹毁了。
也罢,既然巴克塔普尔不能吃饭也不能参观,那就先回加都再作打算。去civilmall好了,那是加都唯一比较像样的商场了,说不定还能寻到些食物。回到加都,我才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地震的影响。这座佛塔的房顶震掉了,那间寺庙的墙壁裂开了。这座房子半面墙倒了,那座房子干脆全部塌了。一根电线杆嚣张地横在马路中间,扯断的电线张牙舞爪地散落。还有一根电线杆居然砸在一辆车的司机座上……马路上挤满了人和车,人人都在四处乱窜,又不知道窜到哪儿去。我也是。
我们几乎没抱希望地把摩托车骑到了civilmall,果然不出所料,商店已经关门。门口还有警察守着,估计是防止坏人趁乱抢劫。一到这里我们就后悔了。尼泊尔人纷纷跑到这里看热闹,为了保证主干道交通顺畅、警车和救护车正常通行,警察把人都赶到马路两边,我们也从路中间被赶出来了。无奈,只得找个地方把摩托车停下,然后挤近浩浩荡荡的人流。尼泊尔人的个人卫生习惯并不好,挤在人群当中,一股浓郁的咖喱味狐臭把我紧紧包裹,混上扬尘一股脑塞进鼻孔。那时我竟怀念起北京的空气来,记忆里好像有一股甜甜的香味。终于从人流中挤出来,我们决定先步行回宾馆。谁知主干道已经被封锁,禁止通行,于是只有绕小路回去。
坐在摩托车上,眼前的景象一晃而过,像看电影时按了快进键,刷刷刷就过了,什么也记不住。双脚踏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向宾馆走,我才看清地震的威力:我看到受伤的老奶奶被抬进救护车,看到疯狂的摄影人挎着两个相机往人群里跑,看到公共厕所外挤满了人,看到人们神情焦虑地坐在公园的旷地上。加都的天空,总是飞着很多乌鸦。今天,直升机抢了乌鸦的地盘,不断发出嘈杂的声音从头顶呼啸而过。真的,地震了,还是大地震。
终于走回宾馆,才发现已经全城停电停水,手机没信号,Wi-Fi也用不了。没办法联系朋友了。在宾馆上了厕所,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老板让我们别去杜巴广场(宾馆就在杜巴广场旁边),好吧,就去杜巴广场看看。到杜巴广场时,我吓傻了。毁了,全毁了。几座神庙已经完全倒塌,面目全非。还有几座部分倒塌。那几座“幸存”的,墙面也裂开了,摇摇欲坠,好像打一个喷嚏,它们就会倒下。扬尘四起,灰扑扑的一片。一辆大车,几十名警察,正在无力地收拾残局。
这是加都毁得最严重的地方,也是加都最珍贵的地方。有人说,生活在加都就像生活在世界文化遗产之中。现在,加都还在,遗产没了。说不出的心痛。
或许是因为宗教学专业的缘故,我对这个充满古寺和佛塔的广场有说不出的喜欢。如果清晨和黄昏来,还可以找到绝佳的光线和角度,以这些古香古色的建筑为背景,总可以创作出很棒的摄影作品。为此我专门从泰米尔区搬到了杜巴广场附近的宾馆。这三天,我天天来这里,闲逛、摄影,没想到它就这样毁了。我还没有坐在古寺的阶梯上和尼泊尔人聊天,我还叫不出每一座寺庙的名字,我还没拍出有意思的照片,但已没机会了。
沉浸在震惊和心痛中,我们离开了杜巴广场,走到泰米尔区。泰米尔区是游客聚集地,我们希望能在这里找家餐馆吃点东西。终于,一家叫“中华面馆”的中餐厅还开着!业界良心!这里不仅正常提供食物,还有Wi-Fi!我打开微信,才发现大家都在担心我的情况。原来地震的消息已经在国内炸开了,8.1级,吓死人。(地震后,我只借别人手机向父母报了平安,之后手机就没有信号了)尤其感激我的室友,在我“失联”的几个小时里,居然找到我的高中同学打听到我的消息。一一回了微信,在朋友圈报了平安,吃了碗泡椒鸡杂面,然后走到停摩托车的地方取车。取了车,我们又回到宾馆,从楼下的小商店买了水和食物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呆在宾馆看电影。需要说明一下,地震中倒塌的都是木质或者砖砌的老房子,钢筋水泥房基本无恙。外面如此混乱,还不如留在宾馆。电影刚看半小时,余震了。床在晃,心也揪了一下。这时,宾馆老板开始吼了:Anybody in the room? Please comedown!下楼后,已经天黑了。“去哪儿”又成了问题。哎,去“中华面馆”吧,那里有网,中国人也多,可以打听打听同胞们的近况。
到中华面馆后,员工正在煮稀饭。老板说,现在物资短缺,有人来就给他稀饭。真给中国人长脸!不仅一直用电瓶供着Wi-Fi,成了加都少有的几个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地方,还为所有人免费提供稀饭。老板坐在角落沉着脸打电话,那时我才知道,ABC徒步人员失联了。我的心又揪了一下。一周前,我正在ABC徒步。ABC四周被雪山环绕,一旦发生雪崩,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敢想下去了。
2、睡一觉真难!
在中华面馆坐了一会儿,我困了。去中国大使馆呆着?摸黑去找大使馆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另外听面馆里的人说,大使馆已经挤满了人,你一没残二没病地跑过去,他们最多嘱咐你一句:找个空旷的地方呆着吧!我去,这还要你说?既然现在不缺食物不缺水,与其去大使馆增加混乱,还不如回宾馆睡觉。
骑着摩托车在加都的大街小巷穿梭。夜晚的街道惨淡得很,房子没倒,但门都关了,人也撤了。记忆里全城停电这种事儿只有小时候在爷爷家发生过。不过那时候,总有爷爷穿着白背心摇着蒲扇讲古,还有一牙一牙的西瓜吃得满手沾满甜甜的汁水,于是,停电成了颇有情调的事。但此时,停电延长了加都的黑夜,增加了救援的难度,也延长了人们的恐惧,增加着死亡的人数。
回到宾馆,才发现老板已经把门关了。我心里一阵失落:哎,今晚没地方睡觉了。也罢,去杜巴广场躲躲吧,怎么说那儿也是块空地。来到杜巴广场,想起了汶川大地震那一夜的南开大操场。有人拿着床垫、毛毯,铺好临时床铺准备过夜;也有人点着蜡烛在广场上打牌喝啤酒;也有人干巴巴坐在地上发呆。前一天,睡在杜巴广场的只有流浪汉;此时,所有人都趟在这里。本地人、游客,家财万贯的酒店老板、身无分文流浪汉都坐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和我在ABC徒步时一样的感觉:在大自然面前,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渺小而且相同的。
我们将地图铺在地上,就这样席地而坐。地冷冰冰的,空气也冷冰冰的,我蜷成球状直打哆嗦,喷嚏一个接一个打个不停。这样冻下去,明天生病是100%的,在地震后这种环境恶劣物资匮乏的情况下,恶化也是100%的。到时候没被震死却被冻得个要死不活,真划不来。我和小伙伴盘算一下,决定去酒店看看能不能找条毛毯,然后再回杜巴广场避难。可恶,老板还没回来,酒店仍然关着,只有一只大白狗在门口趴着。那时真羡慕它长了一身厚毛,不用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
“要不我们还是去中华面馆吧,那里中国人多,怎么也有个照应。而且饿了还能喝稀饭。”
“行。”
我们又骑上小摩托驶向中华面馆。车灯照着扬起的灰尘,密密麻麻的小亮点在空中缓缓地飘荡,钻进鼻孔难受得厉害。到了中华面馆,和小伙伴一人盛了一碗稀饭,加两勺油辣椒,撒点盐,伴匀了,吃着也有滋有味。旁边的人,看到我们诡异的吃法,眼睛都瞪圆了,嘴角还露出“真是两朵奇葩”的不屑微笑。我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大口大口享受我的“椒盐浓粥”。我吃了两碗,浑身都吃热了,然后倒在餐厅的长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今天是第110个国际护士节。109年前,为纪念现代护理专业的创始人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每年的5月12日被设立为国际护士节。时光如梭、百年荏苒,这个不平凡的女性,还有千千万万不平凡的医护人员,用自己的奉献精神,赢得了人们的感激、崇敬和铭记。
我们不会忘记,在战火硝烟中,是她们将濒临死亡的战士从死神的利爪下拽回;
我们不会忘记,在非典肆虐的非常时期,是她们不惧生死,奋战在小汤山医院,搭建起固若金汤的生命堤防;
我们不会忘记,在“5·12”汶川大地震中,是她们用柔嫩的肩膀,托举起生的希望;
我们不会忘记,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中国有4.2万余名医护人员驰援湖北,鏖战雷神山、火神山、光谷医院等,其中护士有2.86万名,占总数近七成……这些与死神赛跑、与恶魔掰手腕的护士,如天使般美丽!
接下来
就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到这个以女性为主导的行业
一起走进柳州各大医院
看看这些女护士是如何将患者所需
当做心中所想
发挥聪明才智
利用各种“神器”守护患者健康的吧!
实用便携的“堵管神器”
气管切开术是抢救急危重症患者的有效措施,患者术后要摆脱对气管导管的依赖、重新恢复口鼻呼吸,就需要暂时封堵气管导管的进气口进行呼吸练习。为了让患者尽早、安全拔管,市人民医院康复医学科的护士们用临床护理随处可见、随手可取的材料制成了实用便携的“堵管神器”。
市人民医院康复医学科护士长梁毅手持“堵管神器”
科室护士长梁毅介绍,目前临床使用的气管切开导管均无配套的堵管装置,一开始大家用一次性无菌注射器中的胶塞堵管,可胶塞不易与导管外壁衔接固定,一旦病人用力咳嗽或活动增多,胶塞就会脱出甚至丢失,导致堵管失败。“不如给导管戴上防滑脱的‘安全帽’。”为帮助患者尽快拔管康复,科室护士们集思广益,用生理盐水瓶上的塑料瓶盖为主体,在两侧各钻一个小孔,再用一次性无菌头皮针的胶绳串联瓶盖固定在患者颈部,就能有效防止胶塞滑脱。有了这个“堵管神器”,科室患者的一次性堵管成功率从65%提升到95%,“白衣天使”们的小发明有效解决了气管切开患者的护理难题。
指尖上的“开瓶神器”
护士给患者输液时需要用砂轮片打开装药水的安瓿瓶,然后用手直接掰开玻璃,如果不注意就容易割伤手。柳州中医医院呼吸科护士张慧婷没少因此受伤。
今年初,她在回收输液的莫非式滴管时,发现滴管上的滴壶与安瓿瓶形状大小差不多,她灵光一闪:用塑料制成的滴壶套在安瓿瓶上再掰开,就不会伤到手了。于是她把滴壶从滴管上剪下来,并留下一节细管做“尾巴”。这段细“尾巴”刚好能穿过砂轮片中间的小孔,将二者连在一起,就制成了“指尖开瓶器”。
柳州中医医院张慧婷发明的“指尖开瓶器”
“有了这个神器,护士在开瓶时再也不担心被割伤了。”消化内科护士长黄静说,张慧婷发明的这个“指尖开瓶器”携带便捷,可以直接装在口袋里,另外取材和制作简单,使用安全,减少药品污染,目前已在全科室推广使用,并计划申请专利。
多样化的“逗娃神器”
柳钢医院儿科护长欧元园的制服口袋鼓鼓的,里面装着什么呢?“口袋里装的可都是‘哄娃’神器。”她一一掏出来,有卡通贴纸、卡通印章、纸蝴蝶、纸花、疼痛测试卡……
柳钢医院儿科护士们自制的纸玩具
欧元园说,患儿不像成年人,就诊时常常会哭闹,影响了治疗。为了让患儿能够安静下来配合治疗,护士们自掏腰包购买小朋友喜欢的贴纸和卡通印章,对表现好的小患者给予一张小贴纸作为奖励,或者在他们小手盖上“顶呱呱”的印章。后来心灵手巧的护士们还利用下班时间,用纸折成各种纸玩具,纸蝴蝶、鲜花、花篮等等。这些纸玩具体积不大,刚好可以装在口袋里。遇到害怕打针的小患者,护士直接从口袋里掏出纸玩具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助其顺利完成打针输液。
疼痛评分量化卡也是该科室护士口袋必备的法宝之一。由于小患者常常无法准确表述症状,会影响医生对症治疗。疼痛评分量化卡由各种圆脸表情组成,小患者可以直接指示表情,以此可以更准确判断患儿症状。欧元园介绍,原来量化卡有A4纸大小,不方便携带,今年初,科室重新设计制作成了巴掌大小,可以装在口袋里随时取用。
可穿戴的“智能加压神器”
患者在进行腋臭手术后,需要用医用胶带及纱布对腋窝伤口进行加压固定。患者在睡觉、移动时可能使纱布移位,导致皮瓣感染坏死,胶带长时间接触患者皮肤还易导致皮肤过敏。为了帮助患者术后尽快康复,市工人医院的“发明大王”、皮肤科主管护师赵娜发明了一种能穿在患者身上的“智能加压神器”固定伤口。
市工人医院的“发明大王”、皮肤科主管护师赵娜与自己的专利证书合影
“我把纳米银抑菌敷料固定在弹力背心上,用万能充电改装成温度传感装置检测术区的温度,再将听诊器上的压力阀改造成压力传感器,做成了一件背心式的腋臭术后智能加压装置。患者穿上后可以轻松调节伤口区域的温度和压力,睡觉和移动时也不用担心了。”赵娜说,“智能加压神器”从自己脑中的一个想法到制作成实物真正帮助到患者一共经历了2年的不断试验,并在2018年成功申请科研专利。如今已有60名患者在“神器”的帮助下,缩短了一半术后恢复时间。
除了这项发明,赵娜还拥有13项实用新型专利和3项发明专利,为患者解决了许多实际问题。“发明创造的灵感都来自我和病人的交流,要多问他们有什么不舒服,解决他们的不适就是我思考改进工作的方向和发明创造的目的。”
方便收纳的“哄睡神器”
良好睡眠质量能更好地促进新生儿生长发育,而保证他们的睡眠质量需要提供安全、舒适和健康的环境。市潭中人民医院·妇儿医院新生儿科护士长苏玉燕在日常工作中发现,被包裹的新生儿在暖箱中哭闹少,不易惊醒。为了给新生儿营造这样的“仿宫”环境,增加新生儿安全感,保证其睡眠质量,科室用可吹气膨胀、可折叠的医用硅胶材料发明了一种“哄睡神器”——“仿宫”环境改良的新生儿U形鸟巢。
市潭中人民医院·妇儿医院新生儿科护士长苏玉燕介绍“哄睡神器”
护士们先将U型鸟巢底部及护圈充气,套上柔软的棉布被套。在U形气垫护圈的作用下,新生儿体态成卷曲状态,U形气垫护圈围绕着新生儿身体,当新生儿活动时,四肢触碰到护圈会感受到边界感,其姿势与胎儿在宫内姿势相似。“哄睡神器”给新生儿带来了满满的安全感,孩子在睡眠中哭闹减少、不易受惊。
口袋里的“清洁神器”
在市妇幼保健院中医科,来自护士们的多项发明创作不仅很好地利用了“身边物”,各式各样的“口袋神器”也让不少前来就诊治疗的患者感受到优质的护理服务。由该科护士周颖发明的一种多功能清洗护理器便是其中之一。
市妇幼保健院中医科护士们的“清洁神器”
“平时我们给患者做完治疗后,发现磁疗罐上的润滑剂存在不易清洗到位等情况,于是就结合身边的棉签、牙刷、针管等物品,发明创造出这一种多功能清洁护理器。”周颖说,这样的组合既能无死角清洁磁疗罐内部卫生,清洁过后还能直接通过针管注入酒精进行消毒,方便快捷。
该院中医科护士长覃周韦介绍,最近科室的护士们还发明了“艾条熄灭罐”“回旋灸器”“紫外光玻璃光导消毒杯”等使用简单的身边物料所做成的“口袋神器”。记者了解到,市妇幼保健院中医科护士从2018年至2020年共申请专利170余项,获得国家实用新型专利106项,发明型专利10项。
祝白衣天使们
节日快乐!
来源:柳州1号
编辑:柳州市妇联新媒体工作室
儿时的记忆中,以捕捉野物印象最为深刻。
在生产队时,有一年夏天,我随着大人下地,突然从番薯地里窜出一只黄松公(黄鼠狼),十几名男女社员,眼睛放光,围追堵截,最后被铁方叔一把捏住。这小东西比老鼠大不了多少,放出十分难闻的臭气,死死咬住铁方的虎口不放。铁方叔掰开它那小口,虎口上就露出了圆圆的两个小洞,涌出两滴血珠,他却毫无感觉,咧着嘴,得意地嚷道:“夜饭菜来荅了(在这里了)!”
有一次,我父亲也抓了一只回来,那毛皮据说能卖两块钱。剥了皮,母亲便安排着把肉也煮了。炖得烂烂的肉,闻着有一股子狐臭味,姐姐她们都笑而不挟,我放学回家,肚里正饥,所以大大地挟得一筷,放在嘴里,觉得味道有点怪,但后头有肉的鲜味沁出来,好像也还不错,便又挟了一大筷。母亲在旁边叹了口气:“不晓得他多少辰光没见过肉了。”
社员们围剿的另一种动物,是乌梢蛇。它无毒,肥重,所以一旦露头,便会落到锄头、铁扎构成的丛林之中,自是无法幸免。我父亲也曾打得一条乌梢蛇,有五六斤重,剥去皮,母亲把它砍成一截一截,用个大铝锅煮熟,就可以蘸着盐来吃了。姐姐她们都不敢吃,我和哥哥正值少年,每天都觉得肚子空落落的,要是石头咬碎了能吃,都能咬碎吞下,何况是肉?我记得那味道蛮好吃的。
村里有人用蛇皮来蒙胡琴,那花纹呈六边形,黑白相间,看起来真是漂亮。
有一次我从老网山脚走过,看见半山腰因采石滚过又被雨水冲得光光的浅沟上,有一条碗口粗、丈余长的乌黑的蛇影蜿蜒而过,带动了碎石不住地往下滚动,窜入柴草蓬间,远处犹见柴枝轻摇,不由得心头呯呯直跳。听大人说,深山坞底的巨蟒才叫厉害,斗桶般粗细,好几丈长,从柴窠蓬中走过,像是劈波斩浪,——只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麻雀也是一种美味。住在老屋里的时候,母亲把剩饭装在饭篮里,挂在房子中间用绳子吊下来的一个勾子上,开着玻璃窗,这样通风良好,饭便不会变馊。但人不在时,就有麻雀进来偷食。有一次,它们飞进来时,母亲正好在家,于是关上了窗子。麻雀在玻璃窗上撞得几下就昏了头,掉倒地上,母亲用竹枝做的扫把按住,然后拔毛,去掉内脏,洗干净,连同骨头一起切成肉末,放在打好水蛋的大碗里,架到饭镬中蒸,饭熟时水蛋也蒸熟了。我觉得那是天底下味道最鲜美的水蛋。
我也抓过麻雀。
七八岁时的一年冬天,我跟在堂兄屁股后面,在小嬷嬷家的楼上,在一个亮眼晒箕(篾片之间有孔,可透视)下,支上一尺多长的木棍,再用绳子拴住,往阁板上撒些谷子。我们躲在一个大钿橱后面,麻雀一来啄食,就拉绳子,捉住了好些只。
麻雀不仅贪吃,到了夜晚还很傻,宿歇在草披与横梁、椽木之间的窝中,一动不动,任你掏摸。十来岁时,有一年冬天大雪,在黄昏时候,我偷出家里的长手电(能装三节一号电池),在村边、坡下的毛坑草屋里去“照麻雀”,有时一把能摸到三两只。
钱家山下村在大溪边上,溪水曲折,因多浘潭,便多游鱼。村后有鱼塘,有沟渠相连,也是捉鱼的好地方。
儿时最难忘的记忆,便是在沟渠里捉鱼。
九岁、十岁时,我常常与大三岁的哥哥组成“哼哈二将”,到水沟里“泼鱼”:堵住“里凤眼塘”出水口的一截水沟,用面桶(木制的脸盆)把水泼走,待水舀干,就可徒手捉鱼了。通常捉到的都是小鲫鱼和一些写不出名字的杂鱼,要是捉到条三四个手指那么宽,叫做“老板鲫鱼,手庞介大(手掌那么大)”,则是意外之喜。水里的捉完后,我们再一捧一捧地翻动泥淖,查捉泥鳅,也时有收获。捉泥鳅时不能太用力,一用力它就会滑不溜湫地跑掉,要用手轻轻捧握,让它依然觉得像是在泥里般的舒适,然后就被我送进木盆里。
春天桃花水发的时候,雨水充沛,鱼多溯流而上。小山头边那条路是一个斜坡,内侧是水沟,流入“山下塘”。我们把上面的来水改派到杨村人的田里(若被人看见,是要挨骂的),沟里的水顺坡一泻而尽,鱼儿却不会掉头,依然向上冲刺,直到上方已无来水,只见一片白花花的跳动,令人喜悦莫名。
我们弟兄俩一身泥浆,把小半篓杂鱼带回家,母亲拿起大剪刀来剖鱼,一边还说:“格两个头仔毛(这两个毛孩子),多碗鲜鱼多碗饭。”因为多了碗鱼鲜,胃口打开,不免多费一碗米饭,而那时候粮食根本不够吃,平时吃饭都是收着的。所以母亲的话,似乎是在责怪,口气却又满是得意。
十五六岁时,我敢去抓黄鳝了。
一是钓。在田坎边氽着水的小洞里,总会住着一些“老洞黄鳝”,长得十分粗壮。用双轮车的钢丝,一头烧红,拧成钩状,串上蚯蚓,放到洞内数寸,一边用中指在水里弹出“波波”的声音,吸引黄鳝醒来觅食。待其咬钩时,用力一拖,把整条都拖出洞外。黄鳝在田里一时是钻不进泥里的,瞅准了,用中指夹着把它钳住,然后拿柳条来串了。其实那冷水边的洞穴里,也是水蛇居住的地方,我虽有些怕蛇,却又禁不住对黄鳝的渴望。
二是“照”。夏夜天热,黄鳝会游出洞外乘凉。这时禾苗已经长得半尺多高,站在田塍上,用向日葵的杆子做成火把,可以照见在水田里外纳凉的黄鳝。但小一动,鳝便逃,用手抓,十分滑溜,常被逃脱。最好是用黄鳝钳。那是一尺来长的铁夹钳,凿有齿痕,一钳便入肉,黄鳝很难挣脱。但这钳子要好几块钱才能做一把,花这么多钱,买这偶然才用的东西,不太划算。我父亲便用三条老竹片,一边两片,一边一片,刻出锯齿,用铁丝捆紧,做成一把竹夹钳,也可以起到铁夹的效果。但黄鳝总不甘心被捉,死命挣扎,竹片又不如铁硬,遇到大一点的黄鳝,就会被挣得散了架。某一次我和哥哥去照黄鳝,居然在溪边拣到了一把铁钳,也不知是谁人遗漏的,我家从此也有了捉黄鳝的利器。
“照黄鳝”的快乐,乃在于照和捉,而不在于吃。上大学后,第二年暑假,我回到家,晚饭时陪父亲喝“糟烧”(用糯米酒酒糟蒸制成的白酒),有回甘之味,便多喝了半碗。饭后想起小时候“照黄鳝”场景,遂独自一人,手持电筒,往田埂上转了一圈。一时酒劲涌上来,我醺醺然仰卧于溪埂边的草坡上,只觉溪水淙淙,草味扑面,满天繁星,辽远无际,偶有萤火虫舞过,唯不知身在何处矣!
村前的大溪,是我们夏日洗浴之所,也是我常去捉鱼的地方。
小学时,我用一根三尺长、手指粗的铅丝,到浅水滩上去打鱼。但铅丝软,水稍深时,则会因水阻挡而滑动,以致失去目标。所以最好的工具是钢筯,足够硬,入水深。住在深潭的黄鳝、梭鱼喜欢到浅滩里戏耍,我便高速冲向滩口,在鱼儿飞箭般逃回深潭之前,瞬间判定“提前量”,眼疾手快,命中鱼身。可怜许多三四寸长、二指儿宽的小鱼儿,就这般被我打得腰折两截,用一根狗尾巴草串了,带回家去。
上高中时,经常发现有人偷偷在溪里“药鱼”。他们用一种叫“鱼滕精”的农药来药鱼。那药虽施放在石砩村边的溪中,但顺水流到我们村前,药性仍在,只见一些鱼儿从深潭歪歪斜斜地游向浅水处,连人靠近也无知觉,于是成了我的猎物。那鱼身上其实还能闻到丝丝农药气味,可我那时眼中只有“鱼鲜”,从来不去想入腹会带来什么问题。
后来又有人偷偷在我们村前的“浘潭”用炸药炸鱼。很多时候是他们已经把面上的鱼儿拣完溜走了,我们才察觉,但在水底仍能踩到、摸到一些被震死或震晕的鱼儿,三五条便可成一碗。
有一年夏天,天还未明,我正在睡梦中,忽听得母亲喊:“快起来,有人弹(炸)鱼了!”我翻身而起,连眼屎也不及擦,带上鱼罾,跑向潭边,只见被震晕的鱼儿,白花花的一片,好像浮萍一样铺满了水面,一动也不动,任人捞取。我第一次发现这水潭里竟然躲着那么多鱼!
但这样的时光,很快就成为记忆。
由于稻田里多害虫,或是患稻瘟,稻根霉烂、成片倒伏,严重影响收成。为此,生产队开始用剧毒农药来杀虫。从“六六六粉”到“一六零五”,越毒就越有杀灭效果,所以大受欢迎。
“一六零五”是用背式喷雾器施放的,按说明,喷药人要戴着口罩,而且不能在下午一点到三点太阳最烈时喷施,因为那时毒性会在空气中挥发,人吸入会致命的。但社员们却不以为意,时常我行我素。做过生产队小队长的秋子,就是在烈日下施药时中毒,不治身亡。
更为严重的是,自从这类剧毒农药喷撒之后,水田里就再也拣不到田螺,很难见到黄鳝、泥鳅,甚至连田鸡(青蛙)也很少了,春天里的田畈十分安静,再也听不到蛙声十里出山泉了。
大溪从石砩的石堰流出,向北,直冲新桥头,被斜山子抵住,折而向西,又被老网山阻挡,折而向北,从我们村边经过,又被杨村人所筑“风水埂”拦住,再折向西,沿杨村从西北方流入栎江,如此这般,曲曲弯弯,每拐一个湾,便留下一个浘潭,每个浘潭都养育了无数的鱼儿。后来公社为了增加水田,请得县里的工程师来布局,从桑园地中重新开江,将宛曲的溪流改为弧形直道,新得水田数十亩。溪水则一泻而下,能避洪涝,但已无“浘潭”可供鱼儿生存。加上每隔数十、上百米便是一道水堰,鱼儿难以回流,溪里便只剩下一二寸长的小鱼,如同水虫般滋生着。
1990年代初,溪东某氏在村里办了一家印染厂,直接排入溪中,人只要接触那水,皮肤便是刺痛般燥痒,从此人就不能在水里洗浴了。虽然几年后那工厂就被关闭,但污水浸入泥沙里,却是许多年不曾减轻。
直到前些年永宁水库建成,溪边绿树成荫,映带着清清溪水,拍出照片来,宛如西欧小镇。只是溪水潺潺,却不见游鱼踪迹。水田上则是白鹭成群,可见环境已大为改善,可惜那田里种植的多是单季杂交水稻,已难寻觅当年摸螺、捉鳝之情趣。倒是南边的绵绵山岭,因为长期无人砍伐,已是树木森森,松涛阵阵,宛如原始丛林,人难进入,却成了野猪的乐园。世事如苍狗白云、沧海桑田,固难预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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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壁】
黄仕祥(家兄):捉鱼情景,历历在目。那时我只是抓,很少吃。
华玮(香港中文大学):呈现的内容令人哀伤。从物质匮乏的时代人与动物的关系,到工商业发展下人对自然环境生态的破坏,其中大有深意。可见您的文章看似个人记忆小品,描绘的却是整个时代。佩服之至!
岑宝康(杭大校友):文中叙事状景,甚至物件称谓,对我而言是如此熟悉和亲切,很多场景我都可以代入。
我早就说了,没有经历过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景象的人,是不可能创作《米老鼠与唐老鸭》这种风格的作品。但最触动我共鸣的还是慈帏那句富有哲理的坊间俚语:“多碗鲜鱼多碗饭。”
我也有过一次类似经历:读初中时,对天文学和哲学特别感兴趣,每晚在煤油灯下瞎琢磨。母亲有时忍不住嘀咕一声:“一斤火油只能点四日。”看到你这个题目,我哑然失笑,並由此概括出我的困境:多读书本多点灯。
赵延芳(杭大同事、同乡):捉鸟抓鱼,女孩天生不擅长,但你记录的这些情景,于我却也“眼熟能详”。我隔壁的堂弟,五六岁就开始抓泥鳅啦,方式方法同你一模一样。伯母把那些小鱼、泥鳅洗净晒干,在油里烤一下,鲜美无比!每当他收获一回,我也能跟着饱一次口福。犹记得那时的他,浑身一丝不挂,晒得油黑发亮,抓鱼搞得一身泥浆,往水中一跳,狗爬两下就干净了……至于捉鸟,你的那两下,同迅哥儿和润土的玩法也是同出一辙!
李越(学生):这个题目很有趣,有点汪曾祺散文的味道。草坡上观星一段,感觉最好。捉黄鳝那两段,读起来觉得有一些残忍,不敢细读。
蒋思婷(学生):整篇写捉各种野生动物的故事,题目却落在鲜鱼上,可不可以理解为老师最深刻的记忆,还是拿“战利品”回家让妈妈变成美食的过程?
令我惊奇的是,麻雀睡觉时竟然可以轻松掏取,睡着睡着就被捉住了。
还有就是从前对大自然的索取,确实过度,放毒药、用炸药、乱砍乱伐,这些在以前是常见的,如今看来,却是残忍的。
郑尚宪(厦门大学):@蒋思婷 麻雀等一些鸟类天生夜盲,所以不少地方习惯称夜盲为“雀盲”或“鸡盲”。
董春晓(杭大同学):文章非常有趣!小时候虽然不是农村户口,但住在市郊,也非常喜欢摸鱼捉鸟的勾当,尤其喜欢抓蛐蛐,至今那些干旱农田里的泥土青草味仍能立刻激活儿时的许多记忆。
朱承君(杭大同学):勾起了我少年时的回忆。所有一切,我全部经历过,连使用的工具也几乎一致。我在抓黄鳝时抓到过水蛇,拎出水面时,被其斑斓色彩吓得魂飞魄散。
杜思瑶(深圳友人):很生动,尤其细节描写,场景如在眼前,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们家乡山多林密,经常有蛇出没,乌梢蛇和青竹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字)最多,经常会横亘在路上,经过时看见就会吓得女生尖叫。男孩子恶作剧,喜欢看女生受惊吓的样子,有调皮的男生故意用竹竿挑起蛇来晃,这个姓陆的男生我特别讨厌他,是个学习不好但特别淘气的男生。2008年汶川地震,我家乡青川地震破坏也很严重,回去跟中小学的同学们见面,那个陆姓调皮男生也来了,一个饭桌上吃饭,我还是讨厌他,可见小时候被吓得有多厉害。
赵国瑛(中学校友):观察生活细致入微,描景状物生动有趣。颇多物名、乡俗、动物以及衍生的细节,呈现了当时乡民的生存状态,击中了乡愁最柔软的部分。而“黄松公”“斗桶”“钿橱”等物名及“头仔毛”等称谓,非邑人难得其中意趣,妙哉!
卫军英(杭大学兄):儿时记忆中的童趣,大多是充满自然和谐的味道,其实不论是诸暨的钱家山下,还是杭州的市井街巷,因为至少环境和童心一样没有污染。尤其喜欢那个摸鱼的大溪和大溪摸鱼的乐趣。几经周折的大溪,宛然生命流淌的节奏符,每一个浘潭都是一段记忆沉淀。后来大溪取直了,浘潭没有了,就好像生活中少了更多美妙的变幻,回忆中的山重水复和柳暗花明渐渐平淡。
何桥(高复班同学):好鲜活,接地气。
俞国林(中华书局,桐乡人):捉蛇、捉鱼、捉黄鳝,打麻雀,都是一样的。
乌梢蛇,我们那个地方叫做青梢蛇。我十岁多点时候,一个人在野外桑树林里看到一条三米多的,赤手空拳,将之擒获。我们那里不怎么吃蛇,将之卖掉了。
何枫(同乡友人):儿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们这边照泥鳅、黄鳝还有一个最好的时光,四月中旬草子田翻转,秧苗尚未种的几天,晚上拿着松掌油做的大火把,拿着鳝钳、鳅笼,一行人在水田中照黄鳝泥鳅,往往收获颇丰……
王贺(上海大学):我最爱吃鱼,却没有任何捕鱼、钓鱼经验,也不太会烹调、料理。此文写儿时捉鱼及捕获其他野味儿之记忆,可谓妙趣横生;但看到药鱼、炸鱼、印染厂往大溪里排废水、乃至新水库建成其中无鱼等情事,殊觉感伤。我们为了生存,付出的代价似乎太大;人是万物的尺度,这种观念也是应该调整的时候了。
李舜华(广州大学):一个人的书写,成就的是一个时代的记忆,读来颇有些感伤。文章中说的摸鱼,捉黄鳝,逮麻雀,打蛇……我也记得,只是这些事大都是伢子的事,女子不过在外围看个热闹。我们喜欢的,是田间垄头的挖野菜,还有水塘里捡田螺。都属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一样的明媚与忧伤。
蔡依萍(同乡友人):每一个故事都栩栩如生。因为有乡情,所以引出满满的回忆,那时那地那人。叙之如水之蜿蜒、鱼之珍稀,印象深刻自然。又是长见识了的,原来这河曲凹岸生得浘潭活水,竟在年少时,活脱脱的河流地貌课。
曾莹(云南大学):老师写的虽然是我并不熟悉的生活,但读来依然倍感亲切。大抵生活最动人之处,恰在那份真挚与鲜活吧。“辰光”一词令人印象深刻。既有方音的活泼,也带出了记忆中絮语日常的情感温度,似有诗的明亮,以及声响。
有些画面的呈现,令人置身现场,灵魂所在,往往不过一二字词。读到和捉鱼相关的片段,不由想到《诗经·小雅》中的《鱼丽》一篇。
看来,无论古今,食物所传递出的那份欣悦,总是最生动的。既不容修饰,又与生活有着最直接也是最深刻的牵系。
“桃花水”一段,则令人顿然思及“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这样的字句,出自唐人笔下,响在元人《棹歌》。现如今,似又腾跃于老师关于“小辰光捉鱼”的回忆当中。
记忆与现实,总有着异样的光影错落,既奇谲,又真实。
方一新(杭大同学):写在老家抓鸟摸鱼的儿时生活,非常生动有趣,是现在城里甚至一般的农村孩子都不太可能体验到的生活场景,属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非亲身经历、印象深刻者不能为也。
我想起在临海城关读小学、初中时,一到周末放假的日子,就经常往郊区跑,在野外玩耍、踏青,别有乐趣。
记得跟弟弟青稚有时走出西边的古城门,穿过浮桥,到灵江对岸的沟渠里去捉小螃蟹。那时的水沟、旱沟里有很多螃蟹洞,我们先准备好一把尖头竹签,在洞外玩耍的螃蟹看到人,就急于退回到洞里,我们瞅准机会,抢先一步,用竹签插入洞里,截断螃蟹的退路,那只螃蟹只好束手就擒。一个下午,能捉一小竹篓。回到家里,洗净,红烧或油炸,因为是自己的劳动果实,别提多美味了。
金红(杭大同学):重现旧日时光,重温儿时味道。此文很像那碗鱼,鲜美、自然、耐品味,让人想到汪曾祺的作品,都是深厚学养酝酿而成的。
大作引起了许多年少的回忆。文虽不长,但承载着满满的那个时代、那个年龄的特有的情感、思想,令人十分感慨。你的朝花夕拾集应是指日可待。谢谢你。
黄仕忠:@金红 我们那个时代正在过去。能够保有记忆并且能够写作的人其实不多,所以我也是有意记录着那个年代,那个社会,让后人可以从中了解到某些内容。
金红:是的,这是一件富有意义的事。可贵的是能以这么自然美好的文字、这么安静细腻温暖的心描绘出来,的确有价值。
罗韬(羊城晚报):读到农药影响生态,令黄鳝青蛙田螺绝迹。想起高中时请一老农忆苦思甜,老师当时只笼统要求对比一下新旧社会。老农竟把题目讲反了,说:“唉,以前穷,食唔饱,但到水沟边一捞,什么虾仔鱼仔,随便一大篸,炒下就食得。刁!现在?用了农药,揾条鱼仔虾毛都没有!”吓得老师马上请他下来。
黄韵茜(北京大学):看捉鱼记,越来越羡慕黄教授的生活状态。在细腻的文字中我能看到的就是“生活”二字。这文字是有温度的。那一刻,仿佛我置于钱家山脚下,看着年轻的顽皮的孩童们在沟渠里努力摸鱼。这“平凡的小事”却如此的令我动容,我想就是因为作者对于生活的真情与实感。文章的最后带有一丝丝伤感,仿佛是一种无奈,又伴有一丝惆怅。
吴敏(东京友人):你是这样捉鱼的啊!这挺难的。我跟舅舅一起去四明山水库钓过鱼。我坐了半天,鱼一条都没上钩。
这文章如能拍成动画就好了,很有趣的。
接龙一 掏雀记
郑尚宪
文中提到的各种营生,掏麻雀我干得最多。
在乡下时,干旱时巡水,庄稼(早稻、晚稻、冬小麦一年三季,加上番薯、花生、大豆、甘蔗)成熟时“护秋”,晒谷场、村办瓦窑、生产队仓库守夜……这种任务一般都是交给我等无牵无挂,又胆大包天的小青年,因此一年总有几十个晚上在外过夜。守夜时闲着无聊,又怕犯困,就变着花样折腾。其中一个保留节目就是掏麻雀。
农村的房子大都是土墙,麻雀喜欢在土墙与屋檐衔接处安家。此外墙上往往会有一些裂缝,也是麻雀们喜欢做窝的地方。我们把两架竹梯子用绳子捆绑连接成一架长梯子,加上一把手电筒,一根粗铁丝做成的钩子,一个小麻布口袋,作案工具就齐全了。一般是一个人扶梯子,一个人上去掏窝,一个人负责接应,一个晚上能掏上几十只麻雀。
“战斗”结束后,提着一小麻袋吱吱乱叫的战利品回到守夜的岗位上,把麻袋抡起来掼两下,小家伙们就呜呼哀哉了。(画外音:作孽啊!)把它们用拌了盐的黄泥巴一裹,扔进火堆,等不得完全烤熟,就生吞活剥下肚了,“洪七公”们抹了抹嘴,还意犹未尽。
时间一长,名声在外,村里有人要麻雀当药给小孩治病,也会找我们义务帮忙。
顺带说一句,麻雀的血是鲜红的,但比一般动物血颜色浅一些,有点儿偏橙红,而且气味也不大一样。在乡下那几年,我这一双手,不知“沾满了多少麻雀的鲜血”,想想真是罪过!
前两年听说有人捉麻雀被判刑,心想要是追溯起来的话,我至少得判无期,不禁有些后怕。不过再一想在那个年代,作恶的不知凡几,何况许多同类对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也就坦然了。
接龙二 偷笋记
王丽雅(中学学妹)
看了仕忠哥写的《多碗鲜鱼多碗饭》,使我想起了我童年和少年时的许多趣事。
我爸妈工作忙,我小时候经常是比我大9岁的姐姐带我的。有一次我说:“姐姐我要吃蛋蛋。”姐姐在家里没找到鸡蛋,就在大桌子上放上方凳,爬到上面,从家里的楼板搁栅上的燕子巢中摸出燕子蛋,然后在锅里煮了给我吃,那时候我还很小。
我也曾有过很多淘气的事情。
上树和到未完全造完的房子搁栅洞里摸鸟蛋。
把一段水沟,两端用泥拦截,用脸盆泼去水后,抓鲫鱼,挖泥鳅。
稻秧刚种下不久的晚上,拿着松樟火把,去田里照黄鳝,用食指和中指钳黄鳝。
到附近很多水塘去摸过螺蛳。一只手牵着装螺蛳的脸盆边沿,让脸盆浮在水面随我游,一只手划水游到水塘里,在水塘边的石头缝里摸螺蛳,或潜水到塘底泥里摸螺蛳。
去大溪边挖“黄先”(细沙上长出来的小蛤蜊),在半湿的沙滩上,一个小孔下就有一颗黄先,与霉干菜一起煮着吃很鲜。
到秧田里去抓田鸡(青蛙),把皮剥了,挖去内脏洗干净,放在小碗里放点猪油,在饭锅上一蒸,浇点酱油,给我爸爸过老酒,爸爸吃得鲜煞。
到石门水库里面的大山里去拔笋。有一次在一块大岩石边拔石笋时,刚伸手,一支竹叶青蛇头昂起来,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连忙往山下跑,逃到管山佬毛狗伯伯的草房里,心扑咚扑咚直跳,斗圆篮里的笋全撒了,不过,篮子还是紧紧握在手中,后来毛狗伯伯送了我一把笋。
还有一件很丢人的事,有一次我跟小毛和阿罗两位小伙伴去竹林边的茶山上拔猪草,拔了有半篮草时,小毛提议我们去拔毛笋,我们把茶篮藏在茶树篷里,然后匍匐前进到毛竹林里,每人拔了一支毛笋,放入茶篮,盖上猪草,快速回家。回到家,我妈发现篮子里有一株笋,就责问我是哪里来的,我说是外婆家后面的毛竹山(第二生产队的竹山)里拔来的,然后她就骂我,还说要把这株笋挂在我脖子上去游村,让大家都知道我做贼了。话音刚落,我们第三生产队的队长就到我家了。我连忙抱着这株笋跑出家门,扔到离我家300米左右的水渠里。然后返回,到窗下时,只听见我妈在骂阿罗,说是如果以后再带我家阿丽去偷东西,不许她再来我家……那天,我没敢回家吃晚饭,等天很黑了才悄悄回家。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做贼。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接龙三 挖笋记
龙赛州(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农闲之时,父亲最爱的是挖笋。
每年临近春节,父亲总不顾母亲吩咐的其他农活,扛起锄头,拎一个麻袋就上山。
冬天草木凋零,竹山很少灌木,只是遍地竹叶,踩上去十分松软。本是要在地里刨食,父亲进了山,却总是抬头看天。原来冬笋因为没破土,一般很难找,大多数人是寻找土地的拱起和裂缝,父亲却有一套独特的法子,他说,竹子是分公母的,公竹叶稀,母竹叶密,母竹垂下叶尖所对应的地下,一般都藏有冬笋。因了这个诀窍,父亲总是比别人挖得多、挖得快。他最得意的是,别人翻过几遍的山头,他总能再找出几个来。
冬笋要保持完好,挖的时候得十分小心,先破开上面的枝叶和薄土,见到笋头后再顺着生长方向刨开周围的泥土,最后看准根部,决定正反,一锄下去掘断,再把锄头稍翘一翘,一颗完整的冬笋就蹦出来了。
父亲总说挖冬笋有种寻宝的快乐。当春节有客人来时,父亲就去挖来冬笋,也不要我们参与,亲自将剥皮切片。他说,冬笋有纹理,要逆着纹理切,才能让口感足够爽脆,否则吃起来便会有渣。
白玉般的笋片,用暗红色的腊肉一炒,再撒上几粒鲜红的辣椒,那色彩和滋味,是我从小到大,每到过年时节,就开始眼巴巴等候的美肴。
接龙四 公祭文
吴先宁(民革中央)
顷捧读仕忠兄《多碗鲜鱼多碗饭》雅妙之文,忽见载名人名村之生产队长,以“显宦”而亡于农药,骨折心惊,哀慨莫名,愤懑而致祭曰:
呜呼队长,尔亡久矣。尔之云亡,吾今凄凄。一六零五,一战之时,德国所造,战场毒剂。用于农田,实出非计。毒贯天地,而汝大意。呜呼哀哉!
呜呼队长,尔亡云何。不作工伤,不见抚恤。膝下儿女空啼,高堂白发徒吁。池不涌泉,天不雨雪。呜呼哀哉!
呜呼队长,尔之误乎。剧毒之剂,尔知避乎。蛇鼠皆尽,尔见之乎。虫豸皆遁,尔闻之乎。天降大厄,尔知藏乎。呜呼哀哉!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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