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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丽秀狐臭(韩国妍丽秀护肤套盒)

时间:2024-06-10 11:09:39       点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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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定要有味道才能彰显风雅

若说这世上形容形容女子美丽的动态词汇,大概都和六识——眼耳鼻舌身意有关。

如:国色天香,就是用了颜色和香味来形容牡丹花似得女人,天香指的便是牡丹的气味,类似于月季花的清甜味道。其颜色好看大而妍丽,而有香味,被誉为花中之王。

闭月羞花,也是用了眼睛看到的意境使得月亮和花儿都羞愧的颜色。

冰清玉洁,则是用了眼睛看到的,以及品行上的感官,甚至是鼻端的味道都如青莲一般浅淡,才可堪称的冰清玉洁。

文 | Shree
女人的味道也是美的一部分

秀色可餐,则是用了全部的六识来调动起来,姿容秀美到可以官之以忘记饮食的程度,而这秀色可餐里,就包含着女子的味道。

可若说这所有的六识中,最使人难以忘记的,大概便是味道,我们最开始接触这个世界时认识到的也是母亲的味道,是什么能够让婴儿分辨出母亲来,便是母亲的味道。若说有什么让人念念不忘的,也是这世间通过鼻子闻到的各种味道。

因此味道对于女人来说也如其他六识一般重要,味道也是美的一部分。

古人佩香的习惯

自古以来女人都以体香发于自然而想出各种办法来,不见乾隆时期有香妃的体香可引蝴蝶,而杨玉环为了遮掩自己的狐臭味也每日里香汤沐浴,以有花的体香。

自古,无论男女也皆有佩戴香囊的习惯,尤其在宫苑中士子等上层人士中流行,尤其是屈原的《离骚》中,描述了大量香草,可见在中国的古代已经开始重视香草的作用,提神醒脑、预防疾病,甚至是驱除杂味。

后来更是引申为只有贵族才配香,根据香料的贵贱分辨人的地位,到现在发展为通过香味来辨识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极又品味的人。

香料的广泛运用

如今香料的运用也更加的广泛起来,有喷洒的香水、房间摆放的香薰、甚至礼佛的各种香、衣柜里放置的除味香、心理治疗辅助用的香氛、高端SPA会所使用治疗香薰等。

若是香氛使用方式正确、对香氛了解颇多,知道哪一种香适合自己,并能通过香味舒缓压力,能够在众多香水中闻香识女人,也算是一位风雅有趣的人物。

现下的社会我们到是不必在担心无香可用,因为工业提取香料以后,人类可用的香氛越来越多,各种香水的制造工艺也越加的纯熟,无需担心无香可用,适当的运用香氛调节生活,增加生活的情趣,提升自己的生活品位,也是生活的一种悠闲放松方式。

选择香氛要慎重

虽则高端的香氛依旧价格昂贵,如龙涎香、乳香、麝香等贵重的香料提取出的产品,可是我们却可以选择一些亲民的香水来使用,但在选择的时候一定要慎重的选择适合自己的悠长味道,而不是那种刺鼻的工业制品,毕竟不是所有的味道都能够让人心情愉悦,尤其是利用工业化学合成的一些香氛,不仅不会对人体有促进作用,反而有害身体。

我就经历过,有姑娘在我前面走,结果随风飘来的味道让我不断打喷嚏,想要说她吧,估计人家还不自知的情况,这样的味道真的是大煞风景。如果再户外都能散发出这样刺鼻浓厚的味道,若是在封闭的环境下,不知这味道是该叫人怎么憋闷。

因此,在挑选香氛产品时也最好挑选一些气味纯正、天然提取出来的产品,对香氛的基本分类有清晰的认知。毕竟有不少不良商家为了降低成本,而使用一些工业化学品调配后充当香氛原料,让我们不知不觉落入消费的陷阱,买了些劣质产品。

美术老师请她做模特,被投入看守所,说是猥亵,诱奸女学生

县城报告

黄孝阳

叛逆少女周丽

周丽有一个

将几何体、达利的超现实主义

与古老的东方智慧

相结合的大脑。

不知这话是谁说的,反正某日我们推开教室门就在黑板上见到这些粉笔字,楷体,还分了行。这句话形成了一种奇异效果,像一只从校园内冲天而上的鸟,在整个县城上空盘旋翱翔,清唳数声。不知道是什么鸟。这不重要。没过多久,连我妈都知道了,打算拎着两袋苹果去贿赂班主任,让我与周丽同桌。我妈是打算让我肩膀上扛着的榆木脑袋能有幸被天才之光近距离照亮,哪怕照亮那么一丁点也是好的。我制止了我妈的鲁莽。周丽的同桌是陈元庆,他们已同桌一个学期,陈元庆考多少分?比我还差。尤其是数学,一百分的卷子起码要差十五分。这不是因为陈元庆比我蠢,他是被那个次次接近满分的天才之光灼伤了。陈元庆是多么聪明的孩子啊,他会用十三种方法来求解那道著名的鸡兔同笼算术,还晓得用淘米水加橘子皮来洗那些发黄的衣物。

我坐在我妈对面剥着笋壳,语重心长。我都想给我妈讲慧极必伤的辩证法。我的辩证法不能白学,好歹得对得起我妈给我缴的学费。如果我妈还不信,那我就给她讲故事,讲课本上的《伤仲永》。我妈颓然坐下,盯着生满青苔的墙角不知在想什么,等我爸手捧饭碗进来,她眼里递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刀子,舌绽春雷:“都是你的种不好!”我爸捧在手中的饭碗掉地上了。我手指里捏着的竹笋也掉地上了。我爸蒙了,我乐坏了。我妈终于认识到这件事的本质。

我喜欢周丽,虽然她有一张异常严肃的脸庞,额头显宽,下巴的线条有点生硬,嘴唇老抿着,一副谁也不屑搭理的模样,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忘了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只要瞥见她的身影,我的心脏就咚咚跳得厉害,根本不受控制,练《中华武术》上的内功心法也没有用。

陈元庆书包里有一大摞《中华武术》。

我看不进了,那上面的字在打架。

教室里有嗡嗡的响声。上课铃还没响。陈元庆挤过身来,半边臀部悬空坐在板凳上。这家伙不知道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朝我比出两根手指头,压低声音,表示愿与我做桩交易。交易成功后,他很愿意向班主任申请调换座位。

“啊,那只白嫩细滑的手掌,就那么静静地搁在桌上,如白莲盛开,掌沿偶尔一厘米一厘米地朝你移过来,你这时只要……操,我不是让你拿圆规戳人,我们都是要建设祖国四个现代化的新人,一起生娃可以,哪能再搞过去那套呢?”

这一段话说完,陈元庆脸上已经换过了七八种表情。这绝不是他的极限,手沿额头往下抹,从一身凛然正气迅速切换成猥琐龌龊,还他妈的吐出一根舌头。

“你只要这样伸出舌头,就能有机会舔上一舔。问世间谁最淫,直叫我当仁不让!”

我没像往常那样去拽他那对淫贱的耳朵。

我在想一个极严肃的问题,陈元庆从哪看出我喜欢周丽?

必须严肃。

周丽姑娘在作文里说得好,“严肃的人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

陈元庆摇头晃耳,居然胆敢窥觑我兜里那两张崭新的大团结,那是班主任让我代收的全班课本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念出此七字,如念真言,手自动就掐在他脖子上。我们战成一团,再气喘吁吁分开。

“黑板上的那些字是你写的。”我是诈他。也可能不是诈,是脑子里的某个声音在替我说话。

“不是。”陈元庆说得很坚决。

“你写的字烧成灰我也认得。”

陈元庆的脸上有许多奇异线条。其中一些线条与那行字的笔画一模一样。我为迟至此刻才发现这个事实而感到懊恼无比,我都想把他脸上某根线条扯断,再打上死结,套他脖子上,勒紧。他脖子上的血管在突突跳,真奇怪,就算是他写的,他也不应该这样愤怒啊。怎么说呢,就像一头被红布激怒的公牛,眉毛竖起,一脸暴戾。他朝我扑来,风驰电掣。“我会喜欢她?也只有你这种傻逼才会喜欢她那种烂货。”

我挥出拳头。这回我们是真打,没几秒钟,都鼻青脸肿。

陈元庆是喜欢周丽的。这是我早就明白的事。

喜欢一个人有必要这样恼羞成怒吗?我不明白。

这个问题在脑子里一闪即逝,如同白驹过隙。一个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是:我认识周丽很多年了,还揪过她辫子,从来不觉得她次次考全县第一与我有什么关系,是什么让我“喜欢”上她了?这种情感来得如此强烈,突兀,犹如火山爆发,以至于难以正视她的脸庞。

那张脸,现在只有闭上眼,才能清晰看见。

是因为黑板上的那些粉笔字么——就像是爱因斯坦在黑板上写下的那道质能方程式对世界的照亮?我潜入县图书馆偷了几本封皮发黄的《西方绘画史》《欧洲艺术》之类的图书,大致了解了什么是“达利的超现实主义”,却仍无法把它与周丽联系起来,后者的容貌与行为没有任何怪诞、不合情理处,沉默,自律,与所有人皆保持着一个精确又恰如其分的距离。我测量过。我与她的距离,25厘米是极限,陈元庆是13 厘米。这让我倍觉沮丧,又心存希冀。可还没等我想出什么好法子来缩小这距离,周丽出事了。

她在美术老师家里脱得赤条条的。

说是当模特,这话鬼才信呢。

美术老师的妻子,一个瘦小的印刷厂女工,眉眼怯怯,说话细声细气,有一张东方古典美人的脸。她到学校里给遇到的每个领导看她的遍体伤痕,像祥林嫂那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带着两个伢崽吃糠咽菜,捡别人丢掉的烂帮子菜。辛辛苦苦攒了五百块钱,他全拿去花在那个烂货身上。”女人晃着羸弱的身子,艰难地伸出五根指头,眼泪汪汪,“那烂货下面就算是镶金的,也值不了这么多啊。”女人是想拿回钱,可她太蠢了。她不知道这个冷酷世界自有其逻辑。她上午到学校,下午派出所的人就来学校带走了她的丈夫。尽管美术老师一口咬定他与周丽之间是清白的,他是请她做模特,每次十元,还出示了一大摞画,但他还是被投入看守所,说是猥亵,诱奸女学生。我在法院前面的布告栏上看见过这些字眼。

是周丽救了美术老师,她到医院做了一个处女检测证明,拿着一本《西方绘画史》走进了派出所。警察终于部分理解了那些画与她的关系,那些扭曲夸张变形的线条,以及不吻合人体常识的比例是对某种“更为重要现实”的反映。

这些话是陈元庆对我说的。

陈元庆的亲叔叔是警察,就在那个派出所,案子就是他管的。

“你信吗?”陈元庆的目光自上而下斜睨着我。

“信什么?”

“她是处女。”

“有检测证明,凭什么不信?你叔叔干了这么多年刑侦,不是吃闲饭的,怎么可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诓了去。”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心里憋得慌。又没法子不接着陈元庆的话往下说。我想陈元庆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他不该挑起这个话题,甚至他就不该在这个蝉声聒噪的午后拦着我。

“我不好奇周丽是怎么做到的。我亲眼目睹过,我相信我的眼睛。”陈元庆嘟囔着,语义含糊,“我只是好奇她为什么这样做。”

陈元庆瘦脸绡红。他病了。我应该向他致以革命同志的慰问。可我脑子里居然有个细小声音在不紧不慢地嚷:“要是他病死了,那该多好啊。”我没让这个声音钻出喉咙。我的表情应该说是相当怪异,我在来往人流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可怖。陈元庆没有发现,他的心神都被他说的那些话给吸引了。他咳嗽,皱眉,把眉毛拧成问号,半晌,露出一口发黄的四环素牙。

“如果我说周丽是故意让美术老师的老婆发现的,你信吗?不瞒你说,我是喜欢过她。但……现在是害怕。”

他说的最后两个字我听见了,下意识地接了句:“害怕什么?”

陈元庆没再往下说了。我们都看到了周丽,她的步频与往常一个节奏,97 步/分钟。她朝我们走来,很快,在距离我们10 米处停顿片刻——这个事实让我既遗憾又愉快,现在我和陈元庆与她的距离是一样的。她的眼里有凝胶,脸与手白如瓷器,身后杂乱无章的建筑群与更遥远的青灰色天穹让她像是站在一帧油画里。她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她的嘴唇动了下。她走远了,没进校门,拐过校门口那棵双人合抱的梧桐树。

落日余晖下,她肩膀像有了翅膀,一片接近透明的淡黄,薄薄的,极大,上面脉络清晰,如同一个顽童对这个滞重世界露出的鬼脸,接着,另外一只翅膀出现了,两只翅膀开始一起振动。

周丽消失不见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再见。”

陈元庆闷闷说道。我们没有再往下交谈的兴致了,各自散开。我没有再见到周丽。她离开了县城。她母亲,一个上海知青带走了她。我这时才知道她母亲与她父亲早在去年夏天就离了婚。

我去了周丽家,在佑民巷,筒子楼,二楼,靠最东端的两个房间。室内有人,是陈元庆。他在哭,悄无声息,瘫坐于一片灰尘与狼藉中,还不时用拳头击打坚硬的水泥墙面。墙上有血。是从他拳头上迸出来的血。他会骨折的。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眼睛从被撬的锁孔上移开。

陈元庆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呢?

多少女生被他嘴里的甜言蜜语迷得神魂颠倒啊。其中一个据说是副县长的千金,手指被纸割了道口子,陈元庆马上作势要拿削笔刀往掌沿割,嘴里还嚷,“你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我也在手上划一条吧。”我以为他的间歇性经神病又发作了,没想到他马上又补道,“这样咱俩就是两口子了。”目光还那样深情。

一个好姑娘就这样毁了。姑娘的脸部轮廓有点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可她的胸脯多大啊。能把头埋进去的人是有福的,起码从今以后不必再担心忍饥挨饿。令人伤感的是,陈元庆明明不喜欢圆规脸,圆规脸也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还有事没事挺着胸前的富士山往他身上蹭。我提醒他,富士山是活火山,小心哪天火山爆发。他反而给我科普起乳房的医学美学标准与一对漂亮乳房的各种数据,还精确至毫米。我目瞪口呆,一方面佩服他的博闻广记,另一方面也大致理解了什么是无耻之尤。

陈元庆喜欢的是周丽。

我知道。几个月前我俩就对过眼神。

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喜欢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这是生而为男的耻辱啊。我都想用修炼了数月之久的降龙十八掌猛击他脑门,让他早点恢复理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喜欢女人,哪怕她是周丽,那也不行。这不符合科学。书上说了,爱情只是多巴胺在作祟,是有保质期的。

周丽的房间里又传来数声砰砰闷响。不像是一个人形生物在用拳头击墙,倒像一头体形庞大的巨兽,用它受伤流血的头颅在疯狂撞击牢笼,而那牢笼是用世上最坚不可摧的材料制成。

我跑走了。陈元庆真蠢,如果他心里面真有这么多的爱与痛苦,为什么不在月圆之夜长嗥出声呢?也许他能化身为狼人,赶上那辆开往上海的绿皮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高考前夕,我与陈元庆的关系有了部分改善,只能是部分,那层看不见的隔阂确实存在,比我们手中握着的圆珠笔还要真实不虚。他的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尤其是数学。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没张嘴去问,偶尔去开他与圆规脸的玩笑。娶对一个妞,少奋斗二十年。我的长吁短叹声,都有了宫商角徵羽,还是美声唱法。我朝圆规脸抛去港式飞吻。圆规脸瞪我一眼,当着我的面,把牛奶苹果花生糖等,往陈元庆的书包里拼命塞。陈元庆拍开她的手。她嗲着声说人家就要嘛。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是对港台录相里那些少儿不宜片赤祼祼的抄袭嘛。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件衫。”我在这对狗男女身后放声歌唱,恨不得天上能立刻降下一道惊雷,把他俩劈成化蝶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为啥没有一个祝英台对我投怀送抱?陈元庆眉宇间的那股暴戾气在娇嗲声里日渐消磨。不久,他考上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总成绩比我高了近五十分。我妈听说后,对准我的脑门上使出海灯法师的一指禅。我很想告诉我妈,人家陈元庆之所以能后发先至,那是有爱情的加持,不是一般的爱情,是祝英台的。

没有人提周丽。

尽管我在陈元庆的毕业留言册上,绞尽脑汁地写了一首诗,将黑板上那句话中的几个关键词、筒子楼、他的嚎哭与拳头上的血等,做了一番排列组合。可他收回本子后啥也没说,像其他同学一样,在我的毕业留言册上,工工整整地写道:“我们即将步入新的生活,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让我们更加珍惜今天所拥有的青春和友谊,用真情去浇灌友谊的花蕾。”

我怀疑在上面写字的陈元庆是一个假陈元庆,想把他打一顿,想想又没有必要。他说得对,新的生活在向我们招手了,是沸腾的生活。

我们要么被煮成烂人,要么被煮出一身铜筋铁骨——这就是两个物种了。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国庆我回了趟老家。我与陈元庆在县城最豪华的得月楼喝酒。陈元庆做东,他已经是县工商局的局长。相对于他的年龄与基层权力生态来说,这种擢拔速度如同火箭。这得感谢他娶的妻子,那个圆规脸,她曾是货真价实的副县长千金,而今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县委书记千金。我们喝的是过期茅台。我举杯恭祝他与妻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陈元庆哈哈大笑,突然压低声音问我是否知道他为什么要娶圆规脸,没等我接腔,便一字一顿地道:“因为她蠢。”

陈元庆这属于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面无表情地把过期茅台倒入喉咙。我们都会变成我们最讨厌的那种人。

是陈元庆提到的周丽,这位国内颇有名气的天使投资人。我常在各种财经新闻里看到她的身影,一款斜纹软呢外套,搭配经典小黑裙,都是香奈尔的。她改了名字,不过这不重要,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那张脸庞,不那么严肃了,脸部线条也像是古典大师笔下所绘。

“我终于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元庆喉咙里传出一声喟叹。

“为什么?”

“因为她不晓得拿她的美如何是好。”

陈元庆掏出手机,点开。我看见了周丽二十年前画的那些“超现实主义”,画面中央无一例外都是她的头颅,没有身子,以各种球形存在,处于一种漂浮状,有时是与畸形身体的结合,有时是与数块钟表的结合,有时是与彩色气球的结合,有时是与一幢哥特式古堡的结合,奇异怪诞,细节又无比真实,背景无一例外是荒漠、海滩与天穹。还有题款,有几帧笔迹是我眼熟的,其中一帧题款的笔迹与我幼时笔迹一模一样。署名皆是周丽。

她确实是一个天才。

这不是指她惊人的绘画天赋与模仿能力,而是指当年她选择的这个从现实世界逃逸的方式,是如此漫不经心,极具毁灭性,又始终在一种恰如其分的控制中。更让我沮丧的是,这个现实世界的逻辑、规则、范式和桎梏,还根本不曾被当年的我与陈元庆感知,更别说通过对它的交媾与阐释,完成对它的反叛与超越,继而抵达一种绝对的真实,一种纯粹意识的呈现,所谓自由之境。

“知道我的数学成绩后来为什么会突飞猛进吗?”陈元庆对着虚空遥遥举起酒杯,嘴里的酒气汹涌而出。他的四环素牙不见了。

“这得感谢她,是她教我的,1 是一个傲慢的男人,2 是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3 是一个靠在门框上的男人,4 是一个跳芭蕾的女人,5 是一个跳伦巴舞的男人,6 是一个喝醉了酒摇摇晃晃走路的男人,7 是一个戴礼帽的瘦女人,8 是一个臃肿女人,9 是一个瘸了腿的女人,0 是矮胖的上帝。数学就是这些人的各种故事,是有味道的,有颜色的,有喜怒哀乐的。等我真正想明白了这点后,数学对我来说就再也不是问题了。”

陈元庆的样子如信徒对神灵的礼赞,尤其是他眼里的那光,怕是有根火柴都能点燃。

我反复拍打着陈元庆的肩头,我知道他刚才说的这些只是铺垫,一个冗长的铺垫。

“可她选的为什么是那个又丑又老的美术老师,而不是我?”陈元庆用手指头用力戳自己的鼻子,戳得太用力,眼里都有了泪花。

我保持微笑,小声说道:“你刚才说过的,她只是不晓得拿她的美如何是好。”

本来有些问题我想问,想了想,没再问了。那些技术问题,就凭我这样一个普通人的智商也不难解决。至于她为什么要故意让美术老师的妻子发现,为什么要去派出所证明美术老师的无罪,这在心理学上都可以得到一个很好的解释。

我没再搭理嘟囔着的陈元庆。我点开微信,给一个叫虫二的ID 发去一个笑脸。她即周丽。几周前,在北京的一个饭局上,我们相逢了,一眼就认出彼此。她的微信头像是美术老师当年给她画的那些素描中的一张。“世界会变,而我始终如一。”这是她的微信签名。还有一首她今天发在朋友圈里的诗—《自由国度》。

夜晚,我心甘情愿爬上床,爬上断头台

闭上眼,等待梦的斧头落下,这是愉快的

惊心动魄之旅程。摆脱了头颅的骑士

迟早要摆脱自我的匮乏

众生的喜怒哀乐即他的眼耳鼻舌

凡所有见,皆是他手中的盾与刀

我是我的敌人,我是杀死我的凶手

我是我的排泄物,我是我的诅咒与祝福

这是人子的傲慢,如一把钥匙开启自由国度

数个时辰后转化为清晨的第一缕光线

不再是堂吉诃德的长矛,刑天的斧头

我沉沉睡去,把头颅轻放在你枕边

我截了个图问陈元庆这首诗写得好不好。我没告诉他,这首诗的作者即是周丽,我更没有告诉他,我与周丽上床了。她并不爱我,不过是使用了我。她不再是芳兰蕊与雨前茶,可她的美如月满轮,如午时盛开之牡丹,不管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她都是要此般绽放的。也许我会被这种绽放灼出满身水泡,可我不会再感到害怕。

陈元庆喝醉了,伏于案头,鼾声大起。我把手中这杯过期茅台倒入他的衣领。他不明白的,我已明白。

那句黑板上的话是周丽自己写的。

马胖

老家的故事。听上去像是《聊斋志异》里面的。

寻常巷陌,马头山墙,青砖黑瓦。青石板路依原始地貌宽窄不一,多有曲径通幽。住户人家的墙角窗棂一律挂满青苔灰藓,从屋子里走进走出的人像是从光阴深处漂出来的,飘飘如同幻影。叫鱼王巷。少有人能够说得清这巷子名字的来龙去脉。但我知道。

我是听在巷口与人赌钱的猴子说的。

说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大家饿得厉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下一个时辰。这时刮起一场怪异风暴,成千上万条鱼从天而降。真多啊,银光闪闪,其中最大的一尾青鱼有一米长。真难以想象它是怎样飞上天的。因为这些从天而降的鱼,老家人得以熬过灾年,就把鱼王落下的这条状元巷改了名。

这让尚在念初中的我对鱼王巷充满好奇与敬畏,隐约觉得它可能是某个神灵的慈悲化身,又或者说那些青石板下埋着一个能与天地发生感应的神秘阵图。去学校的路有许多条,从鱼王巷走是最长的,然而我还是多选择走这里。一路上踩着青石板上那些凹坑扭胯走路,暗暗祈求哪天也会有一尾大鱼从天而落,砸在身前一米——千万别砸在脑袋上。这种持续、隐秘又久无回应的祈求让我如害疟疾,看人的眼神是滚烫的。

就在某个黄昏,我的眼神把住巷子里的一个姑娘烫着了。正在门前洗头,挺着一段天鹅脖颈的她,喝道“死伢崽”,扬手甩给我一记结结实实的嘴巴:“回家看你妈去。”

她这记巴掌在治好我的疟疾的同时,也让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她揍我的这一刻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时至今日仍未有丝毫磨损。我仍然能清晰想起当时所有的一切,她用的蜂花洗发水,搪瓷脸盆,手掌的纤细触感与大拇指盖上的月牙白,身后门板上那两张被烟熏火燎的门神(是尉迟敬德与秦琼),墙角的蕨类植物,一股让人头晕目眩、湿漉漉的氤氲香味,还有那张宜嗔宜喜的脸,等等。

我没法不逃学翘课,各种尾随。

她叫招娣,刚辍学,念到高二再不肯读了。她跟了一个在社会上混的罗汉,就是那个经常输钱的猴子,还被猴子搞大过肚子。她妈,那个身材高挑的粮站记账员,在县百货商场门口用菜刀拦住她与猴子,叫他俩分手。她从母亲手上夺过刀,横在颈脖处,众目睽睽下大声叫道:“妈,你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的颈脖上都出现了一条红线。

她有一个弟弟,大名刘国宝,念初二,在我教室隔壁。我与刘国宝成了朋友。这很简单,放学路上拍一拍他肩膀,再递上一本《鹿鼎记》就行了。

我在刘国宝家,与他比赛谁更像韦小宝。他傲然道:“起码我的名字里就有一个宝。”我说,“明天我上派出所改名字,就改成韦小宝。反正我妈的妈姓韦。”我们几乎要打起架,互相戳对方的眼睛。招娣进屋,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快手快脚收拾衣物,床单打包裹起。招娣这是要与家里断绝关系吗?那个叫猴子的,双手抱于胸口,默不作声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那片阴影荡漾起来。我想抓起桌上搁着的水果刀朝他刺去。荆轲刺秦王的刺。

刘国宝喊:“姐,你这样一走,妈会哭瞎眼的。”招娣没吭声,眼睛红了又忍住了。招娣转身走了。那片阴影不见了,有一缕阳光跳出对面屋檐,把若干只脊兽的影子投进屋内,其中一只是骑着鸟的仙人。我说:“刘国宝,你有没有发现你姐特别像阿珂?”刘国宝点头,用力点头。我说:“她是阿珂,你若还要当韦小宝,你就是乱伦。你懂吗?”我与刘国宝打起来,我把他打得鼻青眼肿,他把我揍得眼乌嘴歪。我们打了一个平手,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后来听说猴子与东门的马胖打架。猴子的胆子真大。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居然敢与马胖掐架。被马胖按住,像被如来叉开五指按住的孙悟空。马胖扇他嘴巴,扇到第二十七下的时候,招娣赶来,操起一把锄头就敲开马胖的脑袋。

多好的一个女人啊!赶得上力破十绝阵、救出夫君薛丁山的樊梨花。

招娣步下有雷霆。

可惜她一点也不被猴子珍惜,经常挨猴子揍,打得披头散发四处翻滚,还死命去抱猴子的腿。猴子凶性大发,去扳她的手,扳的是中指,边扳还边厉声高叫“放不放”。招娣一声不吭,泪水无声无息流着。手指就这样被扳断了,咔嚓下。招娣这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猴子走了,踱着方步,像县里的干部那样走得不紧不慢,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往招娣衣上吐了一口唾沫。招娣蜷缩一团,死了一样。她在正午的街头流着血,不仅是额头眉眶的血,嘴里不断呕出的血,下半身也在汩汩流血。猴子把她又打小产了。我听见有人交头接耳。我有点难过,想挤出人群抱起她送至医院,可手足无力。我是如此懦弱,怪不得刘国宝说我与韦小宝中间还差着一个筋斗云的距离。

招娣是一个人去的医院,走一步,水泥地面出现一个血印子。招娣差点死了。医院里的人都说,没见过这样强悍的女子,给她紧急动手术时缺了麻醉剂,她就说了四个字——“我忍得住”。

再后来,招娣在街头开了一家餐饮店,生意很不错,一碗鱼头豆腐汁浓味美。大家都说比放了罂粟壳的火锅还好吃,还让人上瘾。连与她分了手的猴子都想进店叫上一碗,但被她直接无视,当成了空气。

我吃过一碗招娣煮的鱼头豆腐汤,没有传说中那样让人欲罢不能。可能是我对她的喜欢停止了,这倒不是因为那个班上新来的同桌,那个眉眼小小的女孩儿。纯粹是停止本身。我的注意力转移到马胖身上。对的,就是那个被招娣用锄头敲开脑袋的马胖。

马胖不是好人呐,长得凶神恶煞,偏偏还不蠢,收店家的保护费精确到元角分,什么时候交了多少,还欠了多少,清清楚楚。大家说他脑子里有一个拨得飞快的算盘。大热天也一身黑衣黑裤,走在街上连狗都不敢朝他吠。马胖走过的地方有碎冰渣子留下,哪怕七月溽暑,大家也得好一阵子才能缓过劲来。

马胖好赌,牌技不差,赌运不济,赌品太糟糕。一旦输就论蛮,不断翻番再押。有次运气实在不佳,带的钱全输掉了,大家以为他会收手,他眼里迸出一道寒光凛凛的剃刀,四下一扫,再用左手尾指指甲剔了下牙齿,把尾指搁上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根手指头值得了五百块吧?”继续赌,开盅。马胖又输了。

赢钱的人额头出汗。谁敢真把刀拿出来切马胖的手指头?还要不要命?马胖森然一笑,半晌,竖起食指与无名指:“先欠着。到时一起算账。我再押这两根手指。”马胖不光有十根手指,还有十根脚趾,还有耳朵鼻子牙齿。赌到耳朵的时候,马胖期待的手气终于来了,连开二十七把大,清完欠债,还大有斩获。县里没人愿跟他赌了。马胖不在意,来县里的外地木竹客商多得是,比一荏荏韭菜更为鲜嫩可口。

马胖本来注定要在县城罗汉史上留下名字。可这样一个马胖竟然被招娣一锄头给敲掉了。

马胖出院后,原来那个鬼憎神厌的凶汉不见了。上帝啊,头缠绷带的他现在居然说一加一等于七。最早大家还惧怕他的余威,认为这是他诈人的套路,后来发现他真的变成一个傻子,还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傻子!这让那些原来受尽他欺辱的人眉开眼笑,大呼过瘾,大热天喊住兀兀如痴的马胖,叫他四肢落地,他照办;叫他学狗叫,他继续照办,还懂得汪汪叫出声。未几,连刘国宝都敢招手喊他过来,说:“马胖,爷今天心神不好,你靠墙站好,让我扇三记嘴巴。”

最有意思的是,怎样揍他,他都不会叫疼;若让他看到招娣,他就会有疼痛感,甚至疼得满地打滚,鼻涕眼泪全淌出来。我们不敢相信,一再试验,屡试不爽。后来还是招娣发怒,说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傻子有意思么?大家这才讪讪散去。

就有一天,马胖捡了个粉笔头,趴在县广场的水泥路面画画。开始我们不以为意,后来有路人尖叫出声:“这画的不就是招娣么?”还真是,尤其是那双杏仁眼,精确到毫米层面。什么叫栩栩如生?这才是。比起马胖的这幅粉笔画,学校美术老师笔下的那些人物素描就是屎。我们面面相觑。难道招娣那一锄头敲出了一个艺术家?就算“当上帝关了这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这句话是真的,可从来没听说过马胖对绘画有过任何兴趣,或是幼时接受过任何素描训练。另外一扇门是怎么开的呢?两种可能,一是神迹;二是有个会画画的鬼魂寄身于马胖体内。而且,马胖不是见了招娣本人便会疼得喊救命么?怎么画她的像就不疼了?这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叫住马胖,塞去一支铅笔与一叠白纸。

“干吗?”马胖一脸猪样,诚惶诚恐。

“画。画你刚才画的。”我提高音量,仰着脖子对他挥了一下拳头。

只用了半个小时,马胖就在纸上画出一幅与粉笔画一模一样的招娣挥锄图。完全是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期间没有停顿片刻去审视这张素描图各部分比例是否恰当,或低头去望地上那幅粉笔画。

“还要再画么?”马胖呆戆,鼓着腮帮子。我相信我若再说要,他一定能马上再画出一张。他是一台性能良好的复印机。

我把这张素描画揣入裤兜,倍觉伤感。我都想跑去招娣店里,请她拿锄头在我脑袋上敲一下。我走了几步,转身看见马胖还站在原地,脑子一抽,挥手冲着街道两边的房子与各种建筑物,脱口说道:“去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是。”马胖双腿一并,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美术老师说马胖的绘画少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所必须拥有的阐释力,只是僵硬线条的集合,看不到光与阴影,看不到天空流动的云彩等背景,以及应该被强调的各种细节。是死的。美术老师用被烟头熏黄的手指狠狠地戳着我摊在桌上的这张素描图,一脸鄙夷,腥臭的唾沫星子喷了我满脸。可没多久,他就被打脸。打得噼啪响。

一幅幅关于招娣的绘画出现在县城的街头巷尾,连政府门口两排电线杆上都是。不再只是素描,还有用各色油漆画的。不知马胖从哪里弄来的油漆。上帝啊,他不仅能用粉笔画,用铅笔画,还能用毛笔画,随便捡起一根树枝也能画。画的都是招娣,挥锄头的招娣,被猴子打倒在地的招娣,一瘸一拐的招娣,等等;更让美术老师绝望的是:马胖画的不仅是今天的招娣,还有垂髫之年的招娣、及笄之年的招娣、而立之年的招娣、大衍之年的招娣,更有绛衣素带的招娣、云鬟酥腰的招娣、霞帔霓裳的招娣——所有人一望即知,那眉眼与神态错不了。

美术老师目瞪口呆,绕着这些画作走了两天两夜,找到马胖,又给他塞了一支笔与一叠纸,让他试着画画别的,比如静物与建筑什么的。马胖点头如捣蒜,十几分钟后,纸上仍然还是一张招娣的画。美术老师长太息以掩涕兮,不无沮丧,也不无骄傲地环顾四周,说道:“知道吗?这就是传说中的白痴天才!”

天才?

哪怕前面有一个让人不太愉快的定语,那也是天才,当钟鼓乐之,琴瑟友之,鸾凤迎之。我打算与马胖搞好关系。我把从刘国宝那拿回来的 《鹿鼎记》扔在他面前,说:“知道吗?韦小宝娶了七个老婆。”马胖神情恍惚,傻笑。我说:“知道吗?招娣长得跟阿珂一模一样。”马胖继续嘿嘿笑。我说:“他妈的,你知不知道,你画的就是招娣啊?!”马胖见我生气了,不笑了,双腿迅速并立,用那种眼巴巴的表情瞅我,表情是那样无辜。我没啥好说的了,我去看招娣。

连县长都知道白痴天才马胖,还有招娣。

招娣到哪,大家的笑声就跟到哪,叔伯阿姨大婶阿婆,连猴子都笑成一朵花,区别只在于有的是三月桃花,有的是腊月梅花,有的是有毒的夹竹桃花。招娣店里的生意更好了,从早到晚,人流如过江之鲫。进了店,人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笑,各种各样的笑。招娣也眯眼笑,安排顾客各自落座,忙得如一尾大鱼跳掷其间。招娣是那样丰腴妍丽。还真别说,那段时间整个县城都浸泡在一种古怪的笑声中,街头吵架的人少了,打架的人也少了,有一根神奇的手指在挠着所有人的痒痒处。大家的坏脾气,像蝌蚪的尾巴一样变不见了。

可惜这段美好的时间只维持到来年开春,据说招娣找了马胖谈了一次,也可能是几次,反正马胖从县城消失了。等他再回到老家,已经是一年以后。

我念高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发现了“除了读书考上大学,我别无出路”这个事实。我开始用功读书,算得上是悬梁刺股。尽管我知道拿锥子扎自己大腿的苏秦死得很惨,被五马分尸;把头发用绳子绑在房梁上的孙敬,终生就是一个两脚书橱。

有天晚自习回家,途经鱼王巷,我看见马胖。我们擦肩而过。马胖走得慢,畏首缩脚,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借助于巷子里昏暗的路灯,能看见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两条中华烟与两瓶五粮液。这是老家毛脚女婿上门的标配。

在前面走着的,牵着他手的是招娣。招娣用力地敲那两扇贴着尉迟敬德与秦琼门神的木板门,大声喊:“姆妈,开门。我回来了。”

再后来,听说马胖在外面学成一手炒菜的本事,在招娣店里掌勺,做得了一手全鱼宴,既有清淡嫩滑之南味,又有鲜香咸辣之北味;诸般菜肴色好形美,尤其是刀工让我辈叹为观止,能把一条鱼切成艺术品。

招娣嫁给了马胖,刘国宝放的长鞭炮,怕是有百米长,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足足半个小时,着实让我开了一回眼界。若说遗憾,有一件:马胖不画画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听刘国宝与人闲谈时说,他姐让马胖画过。马胖自然急急如律令,可他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啊,一个幼稚园孩子的涂鸦也比他画的那鬼东西像样子。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没过几个月,招娣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会哭会笑会蹒跚走路,管马胖叫爸管招娣叫妈。这个男孩既不是白痴,也不是天才,处于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理解范畴内。我很羡慕,略有嫉妒,是嫉妒马胖。

对了,猴子在招娣与马胖结婚的那年冬天,欠人赌债,上吊自杀了,屎糊了一裤裆,真是一个怂货。更让人看不起的是,他怀里还揣着一张马胖画的招娣像。

野人田佳

县里多山,耸峙不得出。

陈元庆指着街头那些流鼻涕的小屁孩,说这些山就与这些互相推搡的顽童一般,尽是一群魑魅魍魉。这个成语不好念,更不好写,陈元庆急了眼:“连这四个鬼字底的成语你都不晓得,你说你还能做啥?要不,你就留在这里扮猴吧。”

我们在街头,街头有耍猴艺人。是一只棕灰色的猕猴,戴文明帽,脖子上套着一根细铁链,会各种戏法,骑独轮车,拿木剑劈削,为了讨钱,骨头里都是奴颜婢膝。这是一只聪明的外地猴子,我承认。可陈元庆还非要说我们县附近山里那么多猴子之所以演不了猴戏,是因为蠢。为什么蠢呢?是因为这些山。

陈元庆个人妄自菲薄也就罢了,他竟宣称,如果从这些小屁孩子中抓几个放在山里去当野人,就能改良本地猴的品种!

这种混账话我不想听了,撒腿就跑,临走前还往灰猴摊开的手掌上吐了一口唾沫。我跑得飞快,脚下有筋斗云,可停下脚喘气的时候,阴魂不散的陈元庆又出现在身后,一脸淫贱,“去缫丝厂?!”

80年代末县政府搞了一家缫丝厂,在城东偏僻处,依河而建,风景算得上优美。只是这种优美对我们这种土著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我们之所以天天逃课去缫丝厂,为的就是看那些刚入厂的女工。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腰细脸白,不晓得平时隐匿于县城何处,而今我与陈元庆加起来四只眼珠子都不够用了。陈元庆咬牙切齿:“都是狐狸精,昼伏夜出的属性,”又眉开眼笑说,“这个妞长得比啥子港姐还要靓。”

我们骑在缫丝厂的围墙上。再高的墙壁也阻挡不了体内荷尔蒙的澎湃力量。看门老头最早还妄想用竹竿把我们挑下墙。“呀呀呔,他还以为自己是常山赵子龙呢。”陈元庆“呸”了一声。路上拦住老头念小学的孙子,连扇三个嘴巴,又给眼泪汪汪的小朋友手上塞去一盒破旧的变形金刚。老头不再管我们。我们在围墙上翻滚腾跃,倒立劈叉。陈元庆胆子贼大,还敢侧身空翻,不怕摔成脑震荡,典型的猴精附体,还是发情期的猴。

陈元庆看上的那个妞,叫田佳。课文里有篇《孔雀东南飞》的古乐府。陈元庆鹦鹉学舌,瞅着那抹娉娉婷婷的背影,嘴巴阖合如嚼辣椒炒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陈元庆这叫不学无术。《孔雀东南飞》的女主人是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人妻懂不懂,真是白看了那么多的港台录像。人妻是好,与这种恰破瓜年华的姑娘是一个物种吗?“女孩子一旦嫁了,那就要从珍珠变鱼眼睛。”我指出陈元庆的谬误。陈元庆来掐我脖子。我们战成一团,双双滚落墙头。真的是团身在滚,沿着围墙内侧的低矮土坡一直滚至田佳脚边。

田佳惊吓,接着苑尔。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可惜当时我还没读白居易的这首《长恨歌》,要不准会像陈元庆那样犯同样该死的错误。我被子弹打了,不是一颗,是很多颗。脊椎骨僵硬。大脑皮层被熨平。陈元庆是苕货,比我还不如,弃友不顾,起身仓皇逃窜。我都看得见他双腿中间那根夹得紧紧的尾巴。

我与陈元庆在围墙外面面相觑,长吁短叹。灰溜溜回家,佯作各看各的风景。一个念头盘桓于胸:“原来真正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真可以让人双股战栗。”那个叫刘什么瑶的所谓校花,还有那个县文工团的杏仁眼,与田佳这块丝绸比起来应该算是麻布粗衣吧。

辗转反复睡过一夜。醒来发现梦遗,腰酸背疼。我逃课了,没与陈元庆打招呼。昨日鲁莽,未曾备好弹药粮草,非战之罪。往书包里藏了把弹弓。硬木弓身,等腰叉正,皮筯由四根自行车轮胎的气门芯绑起,上等牛皮弹兜,十五米内弹无虚发——我就不信收拾不了那个祸水红颜。

要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在哪跌倒在哪爬起。

陈元庆还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家伙。我出教室时明明看到他趴在桌上打瞌睡,等赶到缫丝厂,他又趾高气扬站在高高的围墙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手里也拿着一把弹弓。我一眼就洞悉这个贱人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珠子。我们相视一望,惺惺相惜,又同时颇感不适,迅速错身绕开。

我们趴在墙头的两侧,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黄昏。望穿秋水,衣带渐宽人不悔。田佳没出现,只能怏怏而归。我都想操起弹弓朝陈元庆后脑勺来上一发。一定是这家伙身上杀气太重,他用弹弓打死过多少只漂亮的鸟儿啊,连栖在河边芦苇梢上的翠鸟也有本事打下来。田佳必定嗅到危险气息,这才化身田螺姑娘。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明日,明日何其多。我就不信她能当上一辈子的田螺姑娘。

田佳一直没出现。我在墙头守了三天,其间用弹弓射落麻雀一只,螳螂三只,秋虫若干。还有一个香港人,猴形,据说一个月能拿上千元的工资,不见他做甚,整天抻着细脖上蹿下跳,声嘶力竭。那些女工从早忙到晚,十几个时辰的劳作不过拿一百多块钱。

这是万恶的资本家!吸穷人的血。他们宁肯把牛奶倒进大海,也不送给挨饿的人。我特意捡出数颗精心磨圆的石子。可惜距离太远,没法出心头恶气。

田佳的事,我后来是听陈元庆说的。不止一句话,“田佳给厂里管事的香港人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三个字:娶我吧。就是那个长得跟猴子一样的香港人。他妈的,香港人没有六十岁,起码有五十岁吧。厂里替香港人洗衣服的阿姨发现了纸条,当成笑话对大家说。田佳连夜出走。就是她朝我们抿嘴笑的那天晚上。”

陈元庆闷闷不乐,瘫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墙头上,把弹弓的橡皮筯放在嘴里嚼了又嚼:“你说,她上哪去了呢?她妈说没有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儿。倒是她妹老在汽车站问人,各种打听。真奇怪,我也问了,都说没见过。这样一个漂亮妞,不可能没印象的。她肯定不是从汽车站走的。难道投河自尽了?那身细嫩皮肉也太便宜河里的鱼虾了啊。”

陈元庆说的是人话吗?不是。

我跳过去,一脚踢飞。

阳光猛烈,天空寂静。大块的蓝罩住世间万物,罩紧,罩得严严实实。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悲从中来。有把生了锈的钝锄头在身体里来回挖着沟渠,挖得歪歪斜斜。这种感觉真疼,也真是糟糕。“陈元庆,你狗日的。”我不得不大力呼喊出声。我被陈元庆打掉半颗门牙。

我们的友情有了一个短暂结束。我也未再听闻田佳的消息。

再后来,我不大敢接近漂亮女生。不明白为什么,但凡靠近这种美丽生物,胸口必定发闷,手脚抖震,难以畅快呼吸。陈元庆嘲笑我得了司汤达综合症。还用那种小人口吻唱《莲花落》,什么“家有丑妻是个宝,骆驼单走罗锅桥”。我想把他从电话里揪出来暴打一顿,可惜我在南京,他负笈帝都。我们忙着比较两座城市的异同,争论鸭血粉丝汤与老北京炸酱面哪个更适合异乡人的肠胃,还有各种指点江山。

我忘掉田佳,陈元庆也忘掉了。是彻底地忘掉。她连草尖露也不是。

毕业,求职,朝九晚五;娶妻,生子,蝇营狗苟。

我知道生活中充满陈词滥调,真没有想到这些陈词滥调是如此让人难以忍受。更鄙视自己的是,我居然就这样一年年忍受下来了,纯属一个“人形造粪机器”——这六个字是陈元庆发明的。他毕业后回老家,娶了一个副县长的千金,仕途上高歌猛进,三十岁出头混上县工商局的副局长,肥头大耳,望之俨然。而在这段时间内,我与他之间的电话联系,也从指点江山,渐趋讨论案头搁放的绿植与办公室内鱼缸摆放的方位,再至缄默。

陈元庆说得好,缄默是成年人一日三餐的盐。

2009年国庆我回了趟老家看望父母。碰见陈元庆,纯属街头邂逅。

我们的谈话与落在马路上的雨水一样,开始稍显凌乱,很快恢复了节奏,是陈元庆所擅长的节奏。我被他搡进丰田普拉多。一辆套牌车,挂的是广东牌照。问他要带我上哪儿。答曰:“云深不知处。”开车还不老实,右手在我肩膀上重击一拳,骂骂咧咧,说我来之前也不给他打个电话。这是他的不对。副科级干部在南京不算啥,在老家县城那可是领导,脑后自带光环,三尺童子亦知其威,尤其是工商局的,手中可是捏着许多具体事务的关键权力。我不过一介草民,哪敢惊动领导大驾?陈元庆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话更不对。这么多年,我没见过哪条狗的嘴里能吐出过象牙,哪怕是具有英国皇家血统的威尔斯科基犬也不行。当然,现在科技如此发达,世事又是这般苍茫多变,如果他基因突变嘴里长出象牙,我不奇怪。

象牙珍贵,严禁交易。

陈元庆说我的毒舌本领日益见长。说今天必须把我这张欠揍的嘴治服。怎么治?必须是打牙祭。说到“打牙祭”三字时,陈元庆扶着方向盘的那双又白又嫩、女人似的小手也发了抖。我闭上嘴,有了一丁点好奇。只是一丁点。

车子驶离喧嚣街头,往东疾行。陈元庆猛踩刹车,摇落车窗,“缫丝厂,还记得吗?”我没吭声。工厂已废弃,房屋破败不堪,多有坍塌,其间几畦菜地。落日黄昏,有几分后工业时代的废墟之美。

“还记得田佳么?因为她,你一脚把我从墙头踢下。他妈的,佛山无影腿。”陈元庆可能怀疑我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粗短的手指头来戳我脑门。我揪住。拗。这厮惨叫,反击。他叉我颈,我拧他腹。这肚子真大,装了多少民脂民膏啊。他说得对,我是人形造粪机器,但他是更大号的一只。我们搏斗数分钟,收手,不约而同哈哈大笑。陈元庆笑出眼泪。我不清楚他为什么笑得这样欢畅。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这次回家我在与父母闲聊时已听说缫丝厂这块地被人买走了,据说买主与陈元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陈元庆愿意给成本价,我很乐意买上一套以供父母安享晚年。

陈元庆没提这茬事。我们继续驱车前行。

山路十八弯。草木里隐有溪流潺潺。有什么好吃的要到这种人烟僻静处?就算是吃石蛤,县城长征路上的得月楼偶尔也是有的。这种奇怪的野生蛙类一只足有斤重,与毒蛇相伴而生,偶见于清晰见底的山间溪流中,尤喜栖居于悬岩底的深水潭,确属难得的山珍。我吃过几次,入口即化,肉极鲜美。陈元庆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我闭目养神。脑前额叶处蓦然浮现出一个身影,发覆额,眉目如画。是田佳。陈元庆刚才提到过她。他提她做甚?我竦然一惊。隐隐约约,好像找到了这些年见了漂亮女生就躲的病根。

雨敛云收。头顶的天穹现出一块澄青。溪流曲处有两间林中木屋,墙身爬满青苔与藤萝。进屋。我见到了田佳。

如果不是陈元庆赌咒发誓,我无法把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窈窕身影联系于一处。我目瞪口呆。女子枯瘦,箕踞于屋角旮旯处,神情惶恐,眼珠子是死的。上身套了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胯下缠着一块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面前泥地上撒着板栗与玉米粒。我们的到来打扰了她,她惶恐,作势欲掩面遁走。我这才发现她左足踝上绑着一条铁锁链,而锁链另一头套在一根被焊死的钢管上。

“一年前发现她时,就一野人。赤身裸体,无片缕遮身。还不能说话,作猴叫。”陈元庆转身进屋后,不多时拎出一个竹笼,里面蹲着一只吱吱乱叫的猕猴。我屏住呼吸。我猜到陈元庆说的打牙祭是什么意思了。

“操,这可是国家保护动物,濒危物种。吃它犯法啊。”

喉咙里没有半点声息。脑子里有嗡嗡作响的野蜂群。这个句子在蜂群中一闪而逝。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屋角这张僵硬如皮革、乌黑发紫的脸容。是她,是田佳,错不了。这张面容曾在我梦境深处有过千百种颜色,也包括乌黑发紫——只是那时的乌黑发紫亦如一尾珍贵的蝶尾墨龙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后退半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陈元庆下车后未拔下车钥匙。屋内光线阴暗,有一种特别难闻的仿佛腋臭的气味,形若有质。我手背掩鼻,情不自禁打出一个喷嚏。

“吃猴子。”陈元庆的喉结跳了下,眼里有了一丝亮光,快活地笑,“前面镇里有一家店,手艺还不错。付五十块加工费就行了。兄弟,天下美味莫过猴脑。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吃出什么问题,也别担心野生动物保护站的人找上门。嘿嘿,他们自己也吃的。”

他在咽口水。这只人形畜生真的是在咽口水。我皱眉。

“她怎么在这儿?怎么是这个样子?”

“山民发现的。”陈元庆答非所问,看我脸色不豫,这才又补充道,“你还记得她当年的离家出走吗?记得就好。我一直以为她搭顺风车离开了县城,没想到她跑到深山里与猴子作伴了。渴饮山泉,饥食野果。二十年就这样过来了。真的难以想象。山民发现她的时候,她倒卧溪边。严重营养不良,还有各种疾病。送到医院才缓过来。不认人,不会说话,只会吱吱叫。最早谁也不知道她是谁,还是她妹认出来了。她妹现在是县医院的护士长。她妹把她领回家中,没两天,她又逃了,又逃到深山里。”

“她怎么在这儿?怎么是这个样子?”

我把这句话又缓慢地,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如果他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我会很享受用拳头砸碎领导鼻梁骨的滋味。

陈元庆眼里有乌云汇聚,脸色沉下,渐生青白。“他妈的,别用这种审判犯人的凶残眼神瞅我。操你妈的,老子好心好意请你吃猴脑还请出问题了。不吃拉倒。回去!”

“不着急回去。你得先给我一个解释。”

我往前踏出一步。陈元庆放下猴笼,冷笑,微蹲,摆出一个咏春拳的起手势。这是赤祼祼的挑衅嘛。看来刚才在普拉多里的那场搏斗还没让他过够瘾。我反手抄起门边搁着的一根扁担,陈元庆一叹:“他们来了,你问他俩吧。”

身后出现两人,一瘦削老者,一光头青年,皆山民装束。老者手中提着一个猴笼,笼里有一只猕猴。青年反复吸着鼻子,鼻涎数寸,见屋内缩在墙角簌簌发抖的田佳,怪叫,扔掉手中拎着的石蛤,猱身自我腋下穿过,上前一把抱住,左右端看,嘴里吱唔有声。是痴呆儿,虽然他的身手足够敏捷。

老人是护林员。痴呆儿已年逾三十。

田佳有心脏病,长年的野外生活不仅摧毁了原本姣好的容颜,也使她灯枯油尽。逃回深山不久,她在荆刺丛生的藤蔓中再次晕厥。是痴呆儿救了她。陈元庆掏的医疗费。怕田佳失踪,护林员用锁链铐住她。

“她是他的妻子。没领结婚证。我主持的。医生说了,她还能活大约半年。若没有人照顾,可能明天就会死。”陈元庆指着痴呆儿,耸耸肩膀,“他是捕石蛤的高手,这些日子她可没少吃,要不,她哪能活到今天。”他没提田佳的妹妹,也没提田佳的父母。我理解。

我回到车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月亮升上来了,挂在乌黑林梢,又薄又轻。此处极静,鸟兽虫鱼声隐约可闻。我想说点什么,嘟囔半天,脑子里只冒出半句:此情此景奈何天。半晌,陈元庆来敲车窗,没说话,用手电筒照了照指护林员搁在门边的猴笼。我下了车。或者说不是我,是腿把我带到笼前。有种猕猴,六耳,神通与齐天大圣一般无二。我拉开笼门。猴子用惊惧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战兢而出,忽在空中翻过一个跟斗,瞬间隐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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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古代四大美女貌美如花不曾想她们美貌之下也是有缺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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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世间没有完美的事物,亦没有完美之人。哪怕是我国古代的四大美女【素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即使在人们眼中的她们容貌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貌若天仙,奈何在她们的美貌之下还是或多或少有欠缺的。

今天跟随小菜,我们来聊聊古代四大美女美貌之外的东西。【想详细了解四大美女的可以去小编主页去看看,之前有写过一篇关于古代四大美女的文章】

下面我们就按她们出生的先后来具体聊聊她们。她们分别是西施(春秋时期人)、王昭君(西汉人)、貂蝉(东汉人)、杨贵妃(唐朝人)。

西施{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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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自幼随母浣纱江边,故又称“浣纱女”。她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是美的化身和代名词。因为西施天生丽质,婀娜迷人,在浣纱时鱼见其美而忘记了游水,渐沉于水底,故誉其有“沉鱼”之美。【有人认为唐代宋之问歌咏西施的《浣纱篇》:“鸟惊入松萝,鱼畏沈荷花。”是这个成语的出处,故认为沉鱼代表西施。】

美中不足

其一:西施大脚,素有“沉鱼”之誉的西施固然貌美,美中欠缺点不足,西施的脚比一般女孩要大,不过善于发现美的她,想方设法地掩盖这个缺点,因为她喜欢跳舞【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西施是著名的宫廷舞蹈家】,所以她经常穿长裙,又为自己特制了一双木屐,腰间再系一串铃铛,结果因为鞋子高了一块,不但看不出来脚大,还因为走路时左右摇摆,加之长裙飘飘,反而格外地突出了娉婷身材,翩翩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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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西施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唐·成玄英疏:「西施,越之美女也,貌极妍丽,既病心痛,嚬眉苦之。而端正之人,体多宜便,因其嚬蹙,更益其美,是以闾里见之,弥加爱重。邻里丑人,见而学之,不病强嚬,倍增其陋,故富者恶之而不出,贫人弃之而远走。舍己效物,其义例然。削?伐树,皆学嚬之过也。【通俗的讲:从前西施心口疼痛而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在邻里间行走,邻里的一个丑女人看见了认为皱着眉头很美,回去后也在邻里间捂着胸口皱着眉头。邻里的有钱人看见了,紧闭家门而不出;贫穷的人看见了,带着妻儿子女远远地跑开了。那个丑女人只知道皱着眉头好看却不知道皱着眉头好看的原因。】因此还诞生了两个成语一个西子捧心,一个东施效颦。

王昭君{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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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帝选派王昭君与北匈奴单于结成姻缘,固边塞和平。昭君告别故土,登程北去。一路上黄沙滚滚、马嘶雁鸣,使她心绪难平,遂于马上弹奏《琵琶怨》。凄婉悦耳的琴声,美艳动人的女子,使南飞的大雁忘记了摆动翅膀,纷纷跌落于平沙之上,落雁便由此成为了王昭君的雅称。

美中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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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虽然王昭君才貌双全,不过据史书记载,王昭君脖子和头有些不协调,导致肩膀倾斜王昭君天生的肩膀下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溜肩”,为此,王昭君专门发明了垫肩,外面再穿上裙子,丝毫看不出不协调。

其二:由于昭君做过宫女,而且古代穿木屐,站的时间比较多,从而形成了罗圈腿,也有野史说她的两个腿不一样长,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实属无法验证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王昭君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形象。

貂蝉{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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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生卒年不详),历史小说《三国演义》及其衍生作品中的角色,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

一天夜里貂蝉在后花园拜月时,忽然轻风吹来,一块浮云将那皎洁的明月遮住。这时正好王允瞧见。王允为宣扬他的女儿长得如何漂亮,逢人就说,我的女儿和月亮比美,月亮比不过,赶紧躲在云彩后面,因此,貂蝉也就被人们称为“闭月”了。

美中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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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的耳垂非常小,小到看不见。你想啊在古人都是很讲究面相的,认为耳垂大有福。现在也是有这样的说法的,耳垂大发大财,不过不算缺陷。在古代就算是缺陷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美感。为此貂蝉特地找人定做了金属的装饰品,挂在耳垂上,这样耳垂被向下拉,自然耳垂就感觉变大。算是掩盖了耳朵的缺陷,他的缺陷在四大美女中算是比较小的。

然而貂蝉是《三国演义》及其衍生作品中的角色,有野史说貂蝉原型是吕布部下的妻子。不过也无从考证了。

杨贵妃{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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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性格婉顺,姿质丰艳,擅长歌舞,通晓音律。传说杨玉环初入宫时,因见不到君王而终日愁眉不展。有一次,她和宫女们一起到宫苑赏花,无意中碰着了含羞草,草的叶子立即卷了起来。宫女们都说这是杨玉环的美貌,使得花草自惭形秽,羞得抬不起头来。唐玄宗听说宫中有个“羞花的美人”,立即召见,封为贵妃。从此以后,“羞花”也就成了杨贵妃的雅称了。

美中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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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这个缺陷有点让人受不了,她有狐臭,因此杨贵妃需要经常洗澡,为此李隆基还特意为她建了华清池,放在现在条件这么好,天天洗澡也不可能说把狐臭的味道盖掉。所以杨玉环香囊不离身,应该是古代四大美女中最悲催的。

总结,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只有趋向完美之人,我们都应该扬长补短,发挥自身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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