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品味,审美可以通过很多细节展示出来,除了妆容,穿搭以外,喷香水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所谓闻香识女人,女人喷什么气味的香水,可以展示出其不同的气质,和性格。像很热辣浓郁的香味,往往能透露出这个女人是比较成熟,有女人味的。而比较甜美的香水气味,则能看出这个女人是比较小女人的,是比较偏可爱型的。
香味喷到自己的身上后,能保持浓淡相宜的香味是最好的,但若是不小心不成了异味,气味变丑了,那你可得小心了!因为天气变热了,出汗也多,女生在出门喷香水时,选择手腕处依旧是最佳的位置,若是不避开这3处,那可得小心变异味,让男生很嫌弃啦!
后劲处
喷香水选择后劲处,是很多女性都有的习惯,尤其是更旁人拥抱时,后劲处散发出来的香味,会更让人喜欢不已。但伴随天气的变热,香水喷到自己的后颈处,这往往会融入汗水的味道,而且还容易带有头发上的异味。原本是很香的香水味,但喷到了后颈处,让其变异味,这自然会拉低你的品味,显得气质偏差,本来香味会让男生喜欢,但喷出了部位,让人嫌弃不喜欢的几率还是比较高的!
小腿脚踝
常常听到一个说法,香水喷到体温高,发热的地方,会持香度更高,而且当我们走路时,随着风吹起来,香水会散发得更明显?但是baby们,咱们要明白一个道理,天气热了,出汗停不住,腿上冒出来的汗水,都往脚踝上流,原本美好的香味,遇上了汗味,这难道不会异味很明显吗?这更是让男生嫌弃,难以理解的。
胳肢窝
夏季有一个让路人想远离三分的尴尬事情,那就是狐臭,出汗发热后,胳肢窝会发出异味,为了掩盖,或许有不少人会想要把香喷喷的香水,喷到胳肢窝上,以为香味能掩盖臭味。但混合汗水,皮肤分泌物后,异味浓郁,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更容易招到男生的嫌弃,不喜欢。这是很多女生都难以接受的,所以胳肢窝是极为错误的喷香水之处,大家可别傻乎乎的犯错呀!
天气热,大家的打扮更美,更时髦,香水是品味和气质的展示,选对气味不是最关键的,不让香味变异味才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和异性约会时,这一点更是关键不已的。但愿咱们别犯错啦。
美剧《西部世界》有一个巧妙而富有况味的设定:剧中的机器人需要在历经重重苦难后,才能获得心智上的层层觉醒,到达迷宫中心,成为自由的人。自主意识的出现,是他们真正地活着的标志。这是人类世界的一种投射: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和顿悟后,逐渐成为一个更完满的人。
几天前,《人物》发起了一项征集——在什么时候,你认为自己发生了自我意识的觉醒?694位读者分享了他们的觉醒时刻,我们发现,觉醒不一定是某个事件的痛击所带来的,它可以被一句简短的话语开启,也可以在一个晴朗无事的下午悄然出现。它并非仅仅发生一次,而是会在人的一生中多次爆破。
读者@三三 写道,自我追寻其实是每个人的课题,那可能是愉悦的,充满好奇与探索的乐趣,但更有可能是令人迷惘、痛苦甚至血肉模糊的……路途虽远,亦会有痛苦,但我仍想创造属于我的人生,当我学会去经历和体验,创造美的体验,过一种丰富睿智的精神生活,每一秒都是我想要的生活。
经典故事结构中,觉醒往往是反转的节点,在那之后,主角或走上反抗的道路,或做出盛大的功绩,人生轨迹看起来圆润、完满。但在现实世界,觉醒之后的普通人,也许要继续过着拧巴的生活,依然要面对日常的鸡毛蒜皮。
然而,改变已经发生,他们获得了一种笃定,一种对自我经验的确信,一种崭新的向内探询的视角。对于每一个个体而言,这些瞬间珍贵、深刻,将在往后的生命中反复回响。
文|林念
编辑|槐杨
身体的变化,
是常见的觉醒动因
我又烦躁又气愤,到底是谁把我限制住了。
做手术前想:『如果这辈子就这样了,值吗?』
@稻子(26岁,女)
从不认为自己是大众意义上的平胸,因为我是穿A都会空空如也的size。曾经我只买有厚厚海绵的bra,看到需要大胸才能穿出感觉的衣服也不敢去尝试,就这样一直到23岁。2018年的夏天,我洗澡的时候,突然想到把全身镜搬到了浴室,那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大胸,虽然只有153厘米的身高,但我有着好看的斜方肌,有细长的脖子,有着4:6的比例,其实我很美。
@做了妈妈的小姐姐(28岁,女)
产后3个月,穿系纽扣方便哺乳的裙子去打疫苗,却撸不上袖子被迫解衣打针,十分尴尬窘迫。这才意识到生完宝宝后自己是多么不修边幅。开始运动,瘦身,努力了一个多月,瘦了6斤但还是比产前胖了20斤,但由于买到了体面又便于哺乳的合身裙子,每天带宝宝出去都好开心放松。我也突然意识到,即使比之前胖了20斤,但一样可以穿美美的裙子。女人的美可以有很多种,不一定是黄蜂腰大长腿。
@大鲸鱼(25岁,女)
朋友们说想在B站开个小栏目,我考虑了一下,是要Siri配音还是用蜡笔小新配音呢?迎着秋天的桂花香,突然想到,为什么一定要配音呢?明明高中的时候我还可以在校广播台念稿子,怎么大学就突然觉得自己声音不好听了呢?后来发现,是大学时候玩的一款网游非常推崇男神音和女孩子软萌嗲嗲的声音,我这种偏低沉坚定的声音就会被说不够可爱。原来我对声音的自卑是来源于网络世界对两性的刻板印象,我在不知不觉中随从了大众审美,因为自己不够女孩而闭嘴。想明白这一点,我觉得之前打游戏不敢开麦的自己有点傻,也希望大家不要被社会的性别规训束缚了自己、把自己的一部分当做缺点呀!
@江小舟(24岁,女)
我是自然卷,二十多年来一直觉得自然卷很丑,理发的Tony也经常嫌弃。现在我想通了,自然卷和自然直一样,没有哪个好哪个坏。经过一年多仔细的护理,我有了一头漂亮的卷发,上次去剪头发Tony还问:你头发烫卷过是吧?不,我这是美丽的自然卷!
@太阳花(45岁,女)
一次瑜伽课,老师点醒了我:你的器官太紧张了。下了课,一想到这句话,我的肚子竟然柔软了起来,双肩下沉,双耳红热,全身心舒服极了。对于自己做得不完美的事,也能接受了,并且想到一个方法,当别人断然否定自己时,提醒自己,他说的就是这件事,不是针对我本人。这样就不会反应过度。
@西西(23岁,女)
2020年毕业,遇上疫情。原本一心想在互联网大厂扎根,被迫回到了家乡县城。从求学到就业,所有的遗憾、不甘汇集在一起,情绪变得非常波动。直到上个月公司体检,检查出来甲状腺出现问题,确诊了甲状腺癌。每天看着因为手术瘦了一圈的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终生需要服用的优甲乐,似乎已经站在了深渊,看到了自我放纵的黑暗面。
不想,不看,不听,不回头。每天规律作息,下班回去做做晚餐,把房间收拾干净,按时睡觉。捡起了吃灰许久的相机,周末约朋友去拍照、逛街。为了让自己好好的,为了自己的身体,跟过去和解,也跟自己和解,放下曾经执着的欲望。
@保密(40岁,女)
被裹得粽子一样躺在病床上时,我感受到屋顶的灯光刺眼。和我一起做手术的还有个姐姐,她问我,你也是癌症吗?我说是。她问,你害怕吗?那一刻我觉得,啥害怕不害怕的,活着就好。以后一定珍惜自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积极治疗,术后调整工作和作息,换了岗位,换了领导,告诉同事,对,我是离婚了,我是生病了,谁也别给我添堵,后来事情竟然慢慢变好了。养病期间考了心理咨询师,又考了一个第二学历,生活简单充实。虽然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偶尔辅导作业也会崩溃,但是理智地想,我不后悔不彷徨也不纠结。
图源《燃情克利夫兰》
在工作中,
他们选择肯定自己
我开始逐渐拒绝超比例的工作任务,并试图忽略领导对我的不断否认。
那一刻内心深处那个野生质朴又有点笨拙的自己终于出现了。
@高露(27岁,女)
一直以为领导是欣赏我的,会分配超比例的工作给我,我也非常努力去做。直到有一次,我熬了几天做出来的PPT,上交以后被领导评价没有审美,内容浅薄,想法机械,很快又发现他拿着这个PPT去管理层大会汇报,被总经理夸奖后说这是他的原创成果。我才明白我可能遭受了职场PUA,至少领导只是在利用一个想要在职场中得到肯定的兢兢业业的小员工。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开始逐渐拒绝超比例的工作任务,并试图忽略领导对我的不断否认,受到无故指责后,坚持给自己信心。但同时也牺牲了一切升职加薪的机会,因为领导发现这个员工不好掌控了。
@scar(34岁,女)
工作的第十年,已经当上了一个小领导,但仍然因为同事间工作协调身心俱疲。很想回家向老公抱怨,突然想到九年前也天天向当时的男朋友抱怨,每一天都被这点事折磨得我不能好好生活。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焦虑后,我突然没那么焦虑了。原来拧巴、焦虑,是我性格的一部分,是我这个人的一部分,它不会消失,会一直陪伴我,我得学会如何和焦虑、敏感共存。
@他好像一条狗(26岁,男)
疫情期间申请到了海外一个 PhD offer,项目的前2年需要交不少学费和生活费。躺在床上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做学问的天赋和恒心,去念书,也就是拿父母的钱再逃一次而已。于是拒绝了 Offer,开始找工作。一开始收入很一般,慢慢往上涨,虽然也就过了两年,但确实感受到了此前未曾想的现实生活的丰富性和残酷性,感受到以前理论中学到的劳动收入到底会带来什么快乐和痛苦,知道现实中人会被选择缠住和摆布。每做出一个沉重的选择,都觉得自己更真实了一点,比当年一边骗自己一边逃离的我进步了很多。
@子木(28岁,男)
内向和内向带来的自卑一直伴随着我,毕业之后阴差阳错进入广告公司做策划,每天对接形形色色的客户,但面对客户,满腔创意总讲得支支吾吾、支离破碎。有次过道里遇见当时的老板,唯唯诺诺打招呼,他说,XX,走路抬起头挺直腰。
后来我走路一直记得要抬头挺胸,我意识到可以内向,但是必须要学会自信。
@舟取 (36岁,女)
前两天,我写了九年的网文完结了。以前我只觉得写文是个挺有意思的事儿,是日常生活之外的一个支点,但它完结后,我才突然发现,这个支点非常重要,是我精神世界的一个秘境。和写得好坏都无关,就是自己有一个领地。当我意识到这一点,觉得非常开心,觉得日子有意思起来。
@好做作的做题家(24岁,女)
今年中秋,组里一起吃饭,导师不停地问我准备去哪儿找工作,又开始跟我讲在水平一般的医院学不到什么东西。虽然我知道导师是真诚的,但我还是被语气中笃定的你的学术就止步于此刺痛了。吃完饭我单独跟导师一起走,第一次完全发自内心而不是顺应别人,说出了我不工作,我要读博,只是硕士我肯定不会的,说得又低又快又抖,但是我说出来了。
那一刻我感觉内心深处那个野生质朴又有点笨拙的自己终于出现了,尽管她还并不强大。我接纳了这样的现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聪明,想要的其实不多,能做到的也不多,很难一直顺利,但我依然想让自己越来越好,想让自己的存在更有意义。
图源《天气预报员》
一些有关亲密关系的发现
早晨醒来看着正熟睡的他,突然发现完完全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爱能找到出路。
@喻家山萝卜 (23岁,女)
在今年秋天,我终于不再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去过分迁就、过分包容、过分委曲求全了。它是因为我朋友简单的一句他就是对你不感兴趣啊。我很直接地对那个男生说,我不想再收到你的消息了,同时在心里想,你做人真的很差劲很没礼貌。
@泽西(28岁,女)
有一天早晨醒来看着正熟睡的他,突然发现完完全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我告诉他暂时分居,冷静一段时间再决定接下来如何打算。分居两个月以后我好好健身认真工作早起早睡,喜欢上了自己的生活,并决定拥抱这美好的单身生活。
@cc (26岁,女)
2019年,和青梅竹马的前任分手。
我忽然意识到我一直在做大家认为对的事,考好大学,找好工作,与青梅竹马结婚。这些事带给你无限的安全感,安全感会蒙蔽双眼,会让人变得懒惰,在忙碌和安全中逃避面对自我。我的改变,是学会精神独立,直面自我,这个过程很痛苦,我一度觉得自己在深渊里往下掉,也求助过心理医生、求助过宗教,但我知道逃出那个安全地之后,就是要靠自己救自己。
@小七(23岁,女)
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有谈过恋爱。我骄傲、自满,告诉自己是我太优秀了,普通的男人配不上我;我个子太高了,所以他们自卑;我太宅了,所以没有给他们机会去认识我……无数次我安慰自己,我试图掩埋自己的在意:我平胸,我单眼皮,我牙齿不齐,我脚丫子大,我有锤状趾,我时不时有狐臭,便秘的时候有口臭,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美的。
工作之后,我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他同样平凡,同样苦恼自己有圆滚滚的肚子,他爱吃美食,他爱打游戏,他会对我说,你超级好看。我好像渐渐地不那么在乎外表了,我开始审视我的裸体,我发现,我很爱它,它很爱我。
@cine 4 (28岁,女)
某天傍晚,和前男友一起去小吃街吃东西。我一边走一边问他:这个看上去好吃耶,你吃这个吗?他摇头。吃肉夹馍吗,你不是喜欢吃的?他再次摇头。要喝奶茶吗,这家店我还没喝过呢!他的视线终于从手机上移开,嘴里蹦出两个字:随便。
我们一路无话,直到我坐到副驾驶,他开着车,我吃着串,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就是这样不被在乎的琐碎的日常,在那一瞬间击垮了我。我才想起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的情绪,关心他的工作,忘了自己也需要被关心、被在乎。后来,分手了,想通了,不回头了。
@花花(36岁,女)
第一次觉醒发生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听说邻居家与我同龄的女孩的父母,为了让她弟弟读书,不让她读了。我第一时间跟父母说,如果你们不让我读书,我就和你们断绝关系——我有两个弟弟。当然,父母没有放弃让我读书,他们一直供我读完硕士。
至今最深刻的觉醒是当自己接受了各种功利主义教育后,在35岁时与一个小自己十岁的男生相爱了,我充分打开自己,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虽然因为他的父母反对,最终没有走在一起,但这份爱情让我充分意识到坦诚、真实、不把他人当成工具、不带任何功利地爱一个人才是生命最原始最核心的本质。爱能找到出路。
图源《怦然心动》
醒来的女性
我开始反抗压在我身上的懂事的『绑架』。
那时候我就觉得无论如何,我都要工作,无论他哄我的话说得多漂亮,我都必须开启自我解救之路。
@别枝惊鹊(31岁,女)
最后一次相亲的时候,男方现在的爸爸是继父,他说继父还有一个女儿在新疆,离婚了,但还是一直在那边。我说为什么她不回来呢?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一个离异的女人怎么可能还能回到娘家?那一刻我突然醒悟了,为什么离异的男人就能堂而皇之地住在父母家呢?
我决定不婚不育,直到自己买房的那一天再从家里搬出去。这个选择,恐怕只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知道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吧。
@远方(21岁,女)
我是姐姐,10岁时弟弟出生,给他洗衣服,还要辅导作业。疫情期间在家五个多月,有次忘记给我爸洗衣服,他说我在家闲着啥也不干衣服都不想洗;弟弟作业没写完,他说我闲着不管弟弟写作业。那天我才发现原来做这么多,家长只觉得是我应该的,自己这么懂事属实没有必要。我开始反抗压在我身上的懂事的绑架。
@南风(31岁,女)
和丈夫吵架时,他质问,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我意识到,在异地一年多里,积累的厚厚的一叠机票;我放弃前景不错的工作,忍耐并不满意的当前的工作;每天开车30公里上下班,晚睡早起……都没有被他看见。我坚持做回自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找自己喜欢的工作,和自己喜欢的朋友在一起,明白人终究是要为自己而活。
@小玉米妈妈(36岁,女)
大概是在一年前,第三次跟丈夫声泪俱下吵着说全职妈妈的不易之后,躺在床上哄孩子,突然明白了,做一个全职妈妈是自己的选择,没必要非得让另一个人去肯定和认同。自己认为对的,就坚定不移地做,不要去后悔和抱怨。被理解甚好,如果不被理解,哭再多次也没用。
那之后,我开始整理自己能做的工作和家庭中必须要做的事。一年后的现在,孩子上幼儿园,我负责接送,丈夫负责放学后的陪玩时间。所有的家务分工合作,相处还算和睦。
@三公主(40岁,女)
从前年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必须重返职场。八年前,为了照顾家庭,我从单位辞职,成为家庭主妇,慢慢成为家务小能手,带两娃,做家务,照顾老公生活,却慢慢被嫌弃没工作。老公一次次跟人说自己压力很大,因为全家都指望他,有时候吵架他也会说:你还不是全靠我养?那时候我就觉得无论如何,我要工作,无论他哄我的话说得多漂亮,我都必须开启自我解救之路。
@S1Eeywang(20岁,女)
高中的一次新闻播报,有同学选了董明珠的访谈。报道的标题大概是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内容却通篇在谈董明珠的家庭情况,谈论她的婚姻与子女。播报结束,大家谈感受,一个男孩站起来说,董明珠的成功是不容易的,但是她作为一个女性似乎没有完全承担好女性的责任,她太要强。我很奇怪,反问他是不是女性的职责中天生不包括成为企业家,他无法回答,神情却戏谑。我第一次意识到男性凝视的意义: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漠然、轻蔑和调笑的眼神。
我开始读波伏娃,开始关注女性议题,关注国内外女性主义者的观点以及相关的运动。我开始思考,开始打辩论,尝试影响身边的男孩女孩们。
图源《婚姻故事》
觉醒之后,
他们获得松弛
我开始真正主动地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欲望到底在哪里,如何为自己制造快乐。
好像就是突然觉得,今天下午的阳光很好。
@小能(女,35岁)
8月23日清晨5点多,我像往常一样醒过来。清晨5点的光线是灰色的,在太阳出来之前,世界在一片晦暗不明中。有一个消息悬在这灰色光线中。朋友圈两条跟胡续冬有关,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告别与悼念之态已经非常明显。无需证实或证伪,你知道这世界有一根弦已经断掉了。随手记下的一句话,就是当时的感受。我虽是旁观,却也知道这根弦牵动着许许多多人,他的断裂会是一个小世界的衰落或者灭亡。我甚至胡乱地想,如果这一夜必须要有一个人死掉,那可以是我而不必是他。也很明确地感知到,这世界是如此易折,人是如此脆弱。都是陈词滥调,只是再重新温习一遍的时候,还是觉得有所触动。
于我,这触动让一个决心的形状越来越清晰。关于时间与精力,不想再无目的地耗费在虚与委蛇上,在虚荣与他人欲望中。那就从一次告别开始。过去几年被工作占领全部的我,在工作中痛苦疲惫焦虑的我,在那天早上还记下了这四个字,去意更决。
@周末(25岁,女)
我是一名一线乡镇教师,开学至今,一直忙忙碌碌,未曾喘过气。工作三年,今年身体出现了一些不适,常常在夜晚感到疲惫孤独,正在寻找新的出路。
就在前天,结束了一周工作后,和另一半买了小菜和啤酒。走在回家的路上,哼着小曲儿,感到非常轻松。我突然明白了,这样的轻松是建立在之前的疲惫之上的,仅仅是这样,我就满足了。
@禾木(20岁,女)
一直以来,那种追求似乎是隐秘的。我安于生活的routine,和男友聊中餐晚餐,到点起床上课打工开会,到点睡觉。前几天遇到朋友和她的男朋友,闲聊中忽而男生认真地发问:不聪明的人也能变成坏人吗?我几乎觉得这些也许有些无厘头的思考很陌生了,然而我从前多么沉迷于和朋友们的争辩!我重新发现了自己对生活以上的渴望。
@鹏鹏(27岁,男)
前两天马桶堵住,我竭尽全力半天还是通不了,垂头丧气地捶了马桶一下后就笑了。当时想到,要是放在两年前,我可能会捶好多次马桶,甚至会把自己手都弄破。这就是个转变吧。
@赵小红(30岁,女)
2016年之前,每次在跟其他人聊天时,我都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家乡——河南,我一直认为那是一个极其落后的地方,更不愿跟对方提起我来自一个相对落后的农村。
二刷完电视剧版《平凡的世界》后,我对任何方言、地方特色都很感兴趣,尤其是对家乡河南。这些特色,是由这脚下的一方土地决定的,是造物主创造的形形色色的生命力。
@Gaby(31岁,女)
前一阵回母校参加校庆,和同学坐在池塘边聊天。看着初秋美丽的校园,突然发现这十几年,从来没有如此放松地感受学校的这一份美好。读书期间,包括后来工作,总是被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支配:成绩要好、履历要漂亮、专业水平要高,总是从一个目标奔赴下一个目标,从未全心投入到一件有价值的事情上。其实很可惜,现在开始慢慢尝试不那么着急,着手做自己认为有价值但不一定有收益的工作,每周特地留一些时间看杂志、看小说、打扫房间。依然上进,但开始学习从容,take it easy。
@沙伦(21岁,女)
自我意识的觉醒不是某一个特殊的节点开始的,好像就是突然觉得,今天下午的阳光很好,如果不用来做点真正喜欢的事情,就会浪费掉阳光。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居家隔离的下午,我决定放弃之前的留学背景,放弃做的所有作品,投身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行业。我开始真正主动地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欲望到底在哪里,如何为自己制造快乐。
@莫非(42岁,女)
今天,在地坛公园,有树,有新的旧的建筑物,有人,有鸟。我一个人逛着,觉得哪里都好看,都有意思。尽管我是一个人,但我接纳并享受着当下,感到用不着为了迎合或将就别人,做自己不想做、没计划做的事。与自己相处就很好玩。
图源《肖申克的救赎》
二十二、幽灵婆婆
走出阴阳宫,夏宇龙独自来到一厢房,房内已点上了暗黄色的油灯,一家丁自屋内走出,轻声道:“公子,被褥已铺好,你早些休息吧。”说着便掩上了房门,脚步蹭蹭蹭地走远了。
这房间与张仙的房间对门对户,正好隔着中间的大院子,是夏宇龙小时候和爷爷来龙古镇时经常住的地方,他站在屋中央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如初。
看见墙上爷爷戴过的斗笠,夏宇龙不免有些伤感,床边的木马还是这般小巧可爱,这是小时候张仙经常与他争抢的玩物,他不禁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突然他又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哦……”
夏宇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芯儿睡下没有?”他站起身来,朝窗口望去。
张仙在进屋之时,看见蓝芯已趴在床上睡着了,她本想叫醒蓝芯再聊一会儿天,见到她睡得这般香甜,不忍心打搅,吹灭了油灯躺在了蓝芯身边睡下了。
张仙也很快入了梦,大天二卷缩在门口,静静地守护着两个不同气质的美人。
见到张仙屋内一片漆黑,夏宇龙一头倒在了床上,闭上双眼的瞬间,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墙洞里的蛐蛐声与这样的氛围却显得格格不入。
夏宇龙的思绪随着这蛐蛐声时跌宕起伏,想到龙古镇上突变的灾难,想到向山师叔能否起死复生?想到那不可一世的西风族人,想到如何才能破解那黑衣人的妖法……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怎么全都死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屋外传来一声癫狂的大笑声,随后又听见“当当当”的打更声传来。
夏宇龙知道已经过了四更天,天就要快亮了。
癫狂的笑声混杂在清脆的打更声中逐渐远去,消失消失在龙古镇大街的尽头,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之中。
夏宇龙的思绪仍飘忽不定,他注定与今夜的美梦无缘。
天微微放亮,夏宇龙就被家丁叫醒了,家丁说道:“掌门人叫你去。”
血气方刚的夏宇龙翻身爬起,睡眼惺忪地跟了出去。
来到姚半仙卧室,姚半仙说道:“随我一同上阴山,我们去寻风青三,疯老头子去,或许他能救回你向山师叔的性命。”
夏宇龙点头应是,随即他问姚半仙道:“姚爷爷,风爷爷果真在阴山上么,为何先前上去了几回都寻不见他?”
姚半仙表情凝重,他也不知道此次上山能不能寻见风老头子,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姚半仙沉吟了半会儿,说道:“在很久以前我们还以为风青三死在了阴山上,后来我和你爷爷夜闯阴山掉落千坑洞时才知道他在冰龙洞中活得好好的,在冰龙洞中他将你身上的诅咒治好了。”
夏宇龙点头“嗯”了一声,道:“爷爷也与我说起了这件事情,风爷爷身手十分了得,若是得他相助,不仅能救活向山师叔,还可以破了那黑衣人的妖法。”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脸上露出一丝不确定:“我也希望事情顺风顺水,我记得风老头子在十几年前说,他在洞中等一个身上有龙的人,如今你已真龙附身,他定会现身见你……”
说着姚半仙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夏宇龙正色道:“就看你与风老头子前世修的缘福深不深,要知道,你的名字也是风老头子为你起的。”
夏宇龙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我也纳闷这蛟龙为何会附到我的身体上,这并不是我的本意,纯属偶然,这龙害……”
夏宇龙本想说蛟龙附身害得他内力尽失,如同废人一般,姚半仙却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你看我们这些凡人哪会有真龙附身,我也想有啊,只是老天爷不眷顾我,说明你是天龙骄子,但不管你是龙也好,是人也好,都是我的孙子,唉,多说无益,走,随我上阴山去。”
这大清早的,夏宇龙就被姚半仙领着出了门,一同上山的还有记恩爷爷,一路上有个照应。
向天他们七人和众徒孙留下来守护乾坤派,随时应对来犯的黑衣人。
姚半仙左手掌端着古罗盘,右手拿着感念棒在前方探路,夏宇龙紧随其后,家丁记恩手持烧火棍走在最后边。
三人沿着十几年前上山的那条路进入了茫茫阴山。
阴山上一步一个孤坟、三步一个坟堆,放眼望去,古青色的乱坟岗层层叠叠,林立于草丛之中,一团团雾气自山巅之上滚压而来。
三人踏青砖而行,沿着山峦曲折而上,青砖小路延绵悠长,看不见尽头。
一路上,夏宇龙垂低着头,哈欠不止。
记恩在身后关切地问:“宇龙,你身体不舒服么?”
夏宇龙摇了摇头,笑道:“没……没有,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乏累。”
姚半仙转过身来,笑道:“是在想那小妖女么?她可是从冥界逃出来的,不要被她给迷惑住了,她妖气缠身,我怕她对你不利啊,你可有大好的前程,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夏宇龙觉得姚爷爷对蓝芯还是有些成见,说话有些不尽人情,他本想争辩几句,但他知道姚半仙是为他好,只是方式方法欠妥,要让姚爷爷接受蓝芯还得需要一个过程,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漫不经心地回道:“爷爷,我知道了。”
姚半仙觉得夏宇龙回答得如此轻率,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像是在敷衍他,虽说他心里有些不快,但毕竟夏宇龙是他的孙子。
姚半仙又笑道:“小小年纪,你又知道什么了?你和仙儿的人生阅历都还尚浅,等你们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再回首往事,多多少少会有感慨,也许会觉得失去很多,也许感叹走了很多弯路,也许会后悔当初没有听老人言……”
姚半仙的话语刚落,便没有人说话了,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偶尔能听见他们沙沙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但在这阴气密布之地,总感觉到所有的声音是从身旁的坟堆中发出来的,本就诡异的阴山显得更深不可测了。
姚半仙看了看手中古罗盘的指针,指针微微摇摆,执着地指向前方,他心中暗喜,搓着八字胡道:“看来是走对路了!”
三人来到一平坦处稍作休息……
姚半仙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他一边嘴角上扬,另一边嘴角却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奸笑,这高难度的表情在龙古镇上决定找不出第二个,他上下打量夏宇龙,心里叹道:“这小子眉清目秀的,果真是一表人才,如今又有真龙附身,难怪那小妖女这么舍不得放手,唉,自古人妖势不两立,得想个法子让那小妖女知难而退。”
夏宇龙颇不自在,姚爷爷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行为如此怪癖?他坐在地上冷不丁地向姚半仙瞟去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如触电般交汇在了一起……
姚半仙全身打了个冷噤,他在心里“呸呸”了几声,妖半仙啊妖半仙,你这是在羡慕嫉妒宇龙么?他可是你的孙子啊……
姚半仙哈哈大笑,问道:“年轻人,你以为爷爷是在摆老资格?”
夏宇龙红着脸,回道:“不是,爷爷见多识广,人生阅历丰富,宇龙学都学不来,在为人处世和学艺方面宇龙还需向两位爷爷多多请教。”
姚半仙觉得夏宇龙虽然蛟龙附身,但他还是这样的谦卑,不摆任何架子,心下自然高兴,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说话就是好听,怪不得这么讨女孩子喜欢,如果我和你记恩爷爷在年轻的时候有你这么好的口才,还有这么俊秀的容貌,我们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了。”
记恩在一旁应和道:“呵呵……是啊,现在我们都成了孤家寡人咯,还有你的爷爷,年轻时我们三人是镇上出名的光棍汉,不过那时镇上有好多年轻美貌的姑娘都愿意嫁给你,你为何全都拒绝了?那些姑娘说你脾气古怪,但会治病、算命、看风水,跟着你不会挨饿,如果那时你肯迈出这关键一步,恐怕现在你都儿孙满堂了吧?”他意犹未尽,嘴角的笑容久久收不回来。
姚半仙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道:“缘分这东西谁说得清楚,一来是只怪我那时太年少轻狂,太过执着追求修仙梦,我自认为聪慧过人,幻想有一天能幻化成仙、长生不老,如今已过古稀之年,道行非但没有精进,反而在渐渐的衰退了,看来这修仙之梦是遥不可及了,只能把希望寄予徒儿们了……”
姚半仙面色微沉,摇了摇头,又道:“这第二个原因嘛,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等古怪的容貌还敢娶妻么?我是怕在半夜她醒来看到我鬼一样的面容,被吓得不成了人样,把人家吓坏了,到时候帮你生一个怪胎就麻烦了,使不得,使不得,还是不要祸害人家为好……”
听到这里,夏宇龙和记恩都哈哈笑了起来,先前颇为尴尬的僵局被姚半仙打破了。姚半仙在年轻时候的事情记恩是知根知底的,虽说姚半仙的话语中带着自贱自嘲,但却句句属实,无可争辩,只顾点头应是。
姚半仙顿了片刻,突然又来了精神,说道:“不要光只顾消遣我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年轻那时,村头的杨寡妇颇有姿色,人家倾慕你多少年了,对你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几次几次的来登门求你去与她住,我也同意了,你可倒好,鼻尖一扬,把人家拒之于千里之外……”
姚半仙看着远方长:“唉!扬寡妇死不甘心,把家都搬了过来,要和你同睡,为了让你传宗接代,我也默许了,家里不就是多一双碗筷嘛,你却不近人情,把人家铺盖被褥都丢出了大门,扬寡妇一气之下,委身嫁给了隔壁的毛哑巴,毛哑巴死后,扬寡妇带着两岁的儿子再次来求你,你却依旧铁石心肠,后来龙古镇上再也看不到了杨寡妇母子的踪影,也不知道杨寡妇现在何处,那孩儿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吧,唉,我说杨寡妇究竟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
记恩脸上颇具忧伤之色,他沉吟片刻,回道:“这其中的原因你不知道。”
姚半仙哈哈一笑,说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爹爹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爹爹临终之时,单独把你叫到了他房内,他说你命里克妻,不适合找婆娘,但是如果有合适的婆娘也不必推却,要为自己留一个后,你回答爹爹说是的,谨遵叔叔遗命,当时我就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你答应了爹爹,为何对那杨寡妇淡薄寡情,想必那杨寡妇是不合你的胃口吧?”
说完,姚半仙又哈哈大笑起来,竟笑出了眼泪和鼻涕。
记恩瞪大了双眼,嗔道:“哦,原来你是在偷听我和叔叔说话,你这不孝之子,叔叔在临终之时对你是心如死灰,叔叔先前在镇上为你物色了好几个婆娘,你却是挑三拣四的,一个都不中意,要么说人家鼻子大,要么说人家有狐臭,要么说人家有龅牙……”
记恩越说越带劲儿,将姚半仙的老底儿全都翻了出来:“镇上向姓人家的闺女向小丫,人家才刚十八出头,就被你说得一无是处,你说,那小丫人如其名,劈开两条腿就像树的桠枝,恐怕连生小孩都难,不如当烧火棍算了,那小丫被你说得大门都不敢出了,硬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年,后来人家嫁给了隔壁村杀猪的王大脑袋,不也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嘛,后来你还为人家写了一首歌《情郎小曲儿》……”
“夜晚深深、天气凉凉、你已嫁人,我仍单身,只能在梦里与你相见,我等你的笑,我等你的笑……”
记恩很投入地唱起了这首歌。
见姚半仙低沉着头久久不语,记恩又道:“要知道叔叔在临终时未抱上孙子,他心里不知道有多着急,他对你是不抱有希望了,他说你整天不务正业,要当什么神仙,这才悄悄地把我叫到了他房内,交代了后事,把希望都寄予了我的身上,想不到还是被你偷听到了,不过我还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说到这里,记恩心里颇为愧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姚半仙沉默良久,说道:“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找婆娘之事,和爹爹也不知争吵了多少回,最终爹爹还是为我的执着妥协了,如今已过了古稀之年,才深刻的理解爹爹当年的一片苦心,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啊,若是能再年轻一回,干嘛非要修炼这破仙术,过一些平凡人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记恩哀叹一声,说道:“想想我们这一生的确走了不少弯路,命运的东西哪个又讲得清楚,还是古人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
姚半仙冷哼一声,轻笑道,“虽是这么说,我是不太相信这些骗人的鬼话,古人说的未必都得循规蹈矩,如果什么都得听古人的,那这世上就没有战争了,王朝就不会更迭了,唉!我倒是为你不值,我爹爹说你克妻,我不大相信,后来我亲自为你算了一卦,你命里的的确确克妻,但爹爹说,只要遇到合适的就不必推却,我就纳闷,那杨寡妇既没有狐臭,也不是龅牙,更不是树桠枝,在镇上的容貌虽说算不得数一数二,但却也勾走了很多男人的魂,为何你却对人家不动情,难道你嫌弃人家是寡妇不成?你比我还要挑三拣四。”
记恩摇了摇头,悲情地看着远方,他在内心争辩道:“这其中的缘由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何况人家是想取你的性命呢,我从小是姚叔叔养大,认祖归为姚宗,我生是你姚家的人,死是你姚家的鬼,又怎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回想起这段往事,家丁记恩既感慨、又悲愤,又觉得不堪回首。
那年冬天,连续下了十多天的大雪,整个龙古镇被积雪淹没,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年关将近,龙古镇上却异常热闹,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有好兆头。
龙古镇上每家每户都为新年张罗,记恩也没闲着,他到街上去买些红丝带来编灯笼,在一商铺前正与商贩谈价格时,后背突然被两个软绵绵的东西顶着。
记恩转过身来,跟前正站着一身材丰腴的女子,待他看清楚时,原来是村头的杨寡妇,杨寡妇的双颊绯红,不知是被冻红的还是羞愧所致。
记恩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说什么是好。
杨寡妇笑了笑,说道:“先生,实在对不起,刚才那几个小不点在这里抢东西,挤到了我,我差点摔倒,所以身体才碰到了你。”
说着,杨寡妇向那几个人看去,只见有两三个小孩争抢着一个风车一蹦一跳地向人群中追去。
记恩回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妹子。”
见杨寡妇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记恩问道:“你买好年货了?”
杨寡妇“唉”了一声,说道:“家里就我一个人,空落落的,随便买些吃的用的,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化,好多东西都运不进来,再这样下去可要闹饥荒了,所以多备了一些,呀,姚大哥,你也在备年货么?”
记恩笑着答道:“是啊,打算买些红丝带去编灯笼。”
杨寡妇含羞笑道:“想不到姚大哥还真细心,比我家那个死鬼……唉,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提他干什么。”
记恩闭口不语,他心里知道,杨寡妇是在说他那丈夫,去年杨寡妇丈夫杨宗宝得病去世了,现今杨寡妇独居镇头那老宅中。
杨寡妇又道:“唉,不用浪费钱财了,昨日我也买了很多红丝带来编灯笼,我家里还有好几捆红丝带,不信你随我去家里看看,我把红丝带拿给你吧,顺便帮我提这些东西回家,哎呦,我手都酸了。”
记恩犹豫片刻,便依了杨寡妇的话,接过杨寡妇手里的袋子扛在了肩上,大步向镇头杨寡妇家走去。
来到杨寡妇老宅,果然见到门上挂着一排拳头大小的灯笼,灯笼全是由红色丝带缠绕而成,做工颇为精致。
记恩把一只灯笼拿在手中,说道:“手艺还挺不错,我却没有这么好的手艺。”
记恩心里又想,这杨寡妇死了丈夫才一年,按当地的习俗应为丈夫守孝三年,吃斋三年,为何她却抛弃习俗礼节,挂上了这喜庆的灯笼?
记恩虽是这么想,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进到院内,杨寡妇看见记恩沉默不语,且满脸的疑窦,她不解地问道:“姚大哥,见你心事重重地,在想什么?”
记恩回过神来,笑了笑,回道:“哦……没……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在想你这老宅挺大的,你丈夫生前一定是个很能干、很顾家的人。”他把肩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杨寡妇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人真的好讨厌,还提那死鬼干什么,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宅,和他没半毛钱关系,我那死鬼丈夫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这辈子没别的嗜好,就是好赌,一上了赌桌就像吸了大麻一样,家里的田地都被他败光了,若不是我机灵些,他差点把老宅也抵押了出去,如果老宅没了,不就把我也给抵押在赌桌上了么?”
记恩红着脸惊异地回道:“哦,想不到你丈夫是这样的人,我们虽在同一个镇上,但交往甚少,赌钱不仅乏累身心,还连累家人,这东西要远离才是。”
杨寡妇向记恩眨了眨那勾魂的眼睛,说道:“姚大哥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嘿嘿嘿嘿……你这人真讨厌……”
说着,杨寡妇手中的丝绢向记恩荡了荡,尖细的笑声在院内回荡,在这清幽静谧的环境下听起来更是勾魂。
记恩头上一阵窜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心里也在扑通扑通的乱跳着。
杨寡妇让记恩在堂屋坐着歇息,她张罗好事情后便很快来到记恩跟前,娇滴滴地说道:“姚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屋去拿红丝带给你吧。”
记恩点头应“是”。
记恩在堂屋等了好久都不见杨寡妇从卧室出来,眼看天就快黑了,他心里有些焦急,莫非杨寡妇出了什么意外?他在堂屋来回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
堂屋中静得可怕,堂上的白丝带随风轻轻飘扬,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的灵牌赫然挺立在堂屋中央。
记恩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揣测起来。
这可是镇上出了名的杨家老宅啊,几年前,听说杨家老宅闹鬼,家里的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或是中了什么诅咒,先是死了杨老太公,接着又死了杨宗宝的大哥杨先宝,后来又死了杨宗宝的二哥杨贵宝。
接着家里的十几口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去年又死了杨宗宝,如今只剩下杨寡妇一个人了,她一个人独处这老宅中难道不怕么?
虽说这老宅不是很大,老宅大院背面是正房,两边是厢房,也就十来间房屋,但每一个房间都是空落落的,布满了阴气。
古语道,阴气过而多诡异……
记恩曾问过姚半仙,这杨家老宅是怎么回事,为何蹊跷之事如此之多,姚半仙却冷冷地道,人家不来求你,干嘛多管闲事?
那时候的记恩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但对于鬼神他还是忌讳的,不像姚半仙这样敢和鬼神叫板,他站在杨家老宅堂屋门口。
看着老宅的布局,想着闹鬼的事情,记恩的背心不由得渗出一阵阵冷汗来,自言道:“唉,也不知这杨寡妇是人是鬼,不如溜了算了。”他越想越害怕,便拔腿向院内奔去。
刚跨出两步,记恩的右肩被一只手给拽住了,这只手纤细而柔软,但力度却是不小。
随后是一阵胭脂粉的清香味扑鼻而来,身后又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姚大哥,就这么走了,红丝带你不要了么?”
记恩舒缓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眼前正是杨寡妇,她换了一身红衣出来,鲜红鲜红的,她肉红的殷桃小嘴、白皙的锥字形脸蛋、长长的眼睫毛让人很难把双目移开。
记恩看得出了神。
杨寡妇妖媚地道:“怎么,不认识了么,还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呵呵。”
记恩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化……妆了,为何这身打扮?”
杨寡妇道:“不行么,我在家里经常是这样打扮,这是我家,我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姚大哥,我美么?”
记恩转过脸来,看着老宅大门外,说道:“天快黑了,你把红丝带拿给我,我要回去了。”
杨寡妇踩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过来,将身体靠在记恩的身前,舞动着手中的红丝巾,娇嫩地道:“姚大哥,别急嘛,红丝带会给你的,那灯笼我是怕你编得没我好,小妹有几句话要和姚大哥说,今晚姚大哥留下来陪我,我慢慢告诉姚大哥吧。”
记恩感觉到两颗柔软的东西向他胸口压来,他全身热血沸腾,也担心抵挡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急道:“妹子请自重,我是来取红丝带的,若是没有,我离开便是!”说着便向大门外走去。
杨寡妇抢上前来,阴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走,没那么容易,休想逃过我家的勾魂散……”
话说间,杨寡妇手中的红丝巾在记恩的鼻前晃了晃,记恩眼前一阵眩晕便倒在了院内。
记恩醒来时,他已经赤裸着身体躺在了杨寡妇的床上,杨寡妇半身赤裸趴在记恩的身上,记恩正要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捆绑得结实,动弹不得,记恩喝道:“你这泼妇,你对我做了什么?”
杨寡妇悠悠醒来,流了记恩一胸膛的口水,失礼地笑道:“哦,不好意思,我睡觉老是爱流口水,事情都这样了,我还能对你作甚,让你享受这人间最美好的事情,我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呵呵,你什么都不会,全是由我摆布,果真是没碰过女人的男人,我好喜欢,刚才对你使出了我家的独门绝技勾魂散,要不然你真跑了,我也是逼不得已呀。”
记恩怒道:“你破了我的童真,我非杀了你不可,你把我放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记恩撕心裂肺的狂吼着,整个床都在吱呀吱呀地摇晃不停。
杨寡妇坐起身来,摇了摇头,笑道:“没用的,挣不开的,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说什么我依你便是,你若真的想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那死鬼从取我进门到死了都从未碰过我,赌桌才是他的女人,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不会骗你,你看这床上都见红了。”
杨寡妇转过身去,将一把杀猪的尖刀拿在手中,又道:“这里有一把刀,你要杀便杀吧,不过话说回来,姚大哥高鼻梁、大眼睛,五官精细而大方,是镇上最美的男人,我仰慕姚大哥很久了,能做姚大哥的女人我死了也值了。”
记恩不由得骇然,借着暗黄色的油灯,记恩看见床上有一摊红红的东西,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今天我真上了你的当了,你先把我解开吧。”
杨寡妇战战兢兢地帮记恩松了绑,她把尖刀递给记恩,说道:“姚大哥,你动手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官府不会知道的,反正这家里都没什么人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着,杨寡妇便抽泣了起来。
记恩问道:“你是人是鬼?”
杨寡妇一脸惊疑,过得半会儿,笑道:“我是人是鬼你还看不出来么?”
记恩捋了捋混乱而焦虑的思绪,他沉吟片刻,心想,唉,真是粗心大意啊,被这臭婆娘拖上了贼船,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总得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过后再和姚弟解释也不迟……
想到这里,记恩再次热血沸腾,搂着杨寡妇轻抚了起来,杨寡妇轻声地“哼”着,他俩的身体被油灯投影在墙上,是那么的缠绵悱恻、妖娆妩媚。
这件事之后,记恩便成了杨家老宅的常客,每几天深夜,记恩就要往杨家老宅跑,不为别的,只为油灯下那风流一刻。
渐渐地,记恩和杨寡妇便成了无话不聊的“名义夫妻”。
但在记恩看来,他和杨寡妇的事情始终见不得光,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把她娶过门共同侍奉姚家上下。
令记恩左右为难的是,杨寡妇变得越来越娇气甚至有些泼辣而不可理喻,本来是去侍奉人的,倒反还要主人家看自己的脸色。
记恩的反常举动姚半仙也有所察觉,但姚半仙为了修仙已无暇顾及他的事情。
一天深夜,记恩和杨寡妇行事完毕,两人在床上吹起了枕头风。
杨寡妇面色红润,轻声说道:“夫君,你我来往多久了?”
记恩回答:“两月有余了。”
杨寡妇又道:“不管多久,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我最喜欢你这……”
杨寡妇纤细的手捏着记恩胸膛上的肌肉,“你知道吗,刚才你力气好大,把人家弄疼了,不过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了,呵呵……”
杨寡妇幸福而淫邪的笑在屋内回荡。
记恩表情凝重,他“哦”了一声,说道:“找个时间我和姚弟把我们的事情解释清楚,把你正式娶过门,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地过下去了,免得人家见了说我们闲话,这镇上口杂的人很多。”他似乎没有听清楚杨寡妇的话。
杨寡妇“呸”了一声,说道:“还用得着向他解释么,你那丑八怪姚弟我见到他就想吐,他是龙古镇最难看的男人,你搬出来吧,我们共同守护这老宅,我为你生几个儿子,干嘛非得要和他住在一起。”
记恩有些心动,也有些难为情,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吃姚家米饭长大的,这恩一定得报,我把你娶过去,也算是姚家的人了,总得为姚家的事情分分忧不是,我姚弟虽说长得比较磕碜,但你又不是和他过,看不惯就少看一些,姚弟他人不坏,和我从小长大的,他的为人我还不了解么,只是你的脾气……”
“唉,我有个想法?”杨寡妇打断了记恩的话。
“什……么……什么想法?”记恩问道。
杨寡妇把将手掌在颈部比划了一番,眼里透露出一股杀气,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记恩不解,问道:“你这是何意,把话说明白了?”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杨寡妇埋怨道:“你这呆瓜,这你就不知道,我们把你姚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不就继承他的家业了么,到时候我们两边兼顾。”
“什么,你说什么?”记恩跳将起来,“你居然有这种下三滥的想法,他可是我的兄弟啊,姚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我若不忠不义,必遭天谴。”
杨寡妇冷哼一声,转身把尖刀拿在手里,舌头舔舐着刀刃,半真半假地说道:“这把刀不光是为我准备的,谁若不从,我必诛之。”
记恩心想,这杨寡妇不仅是个荡妇,还是个毒蛇心肠之人,我都这般真心对他了,他却一点也不领情,姚弟从来都没招惹过她,竟然对姚弟生起了杀念之心,若真把他娶进了门,姚家岂不是被弄得鸡飞狗跳的,如果我再这样与她厮混下去,我还对得起姚家的人么,对得起姚叔叔么,姚家决不能让一个女人断送了前程,现在若是向她摊牌,保不定我活不过明天,都上过她的一次当了,岂能还让她当猴耍第二次?
想到这里,记恩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得容我好好考虑考虑,我内心的痛苦你不是不知道,要杀一个情同手足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杨寡妇笑道:“我知道夫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些事情当断则断,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当你有了自家的孩子,过去的事情会渐渐淡忘的。”她俯下身来,趴在了记恩的胸膛上。
记恩觉得,这杨寡妇是一个带着毒刺的玫瑰,是披着人皮面具的恶魔,正领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无底的深渊,他再也不想去碰她,他丹田内的那股阳刚之气一泻千里,再也没有任何欲望了。
这一夜,记恩噩梦连连,他梦见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一个个七孔流血,站在他们的床前,伸着利爪来抓他和杨寡妇的脖子,杨宗宝狂吼道:“是这臭婆娘杀死了我们全家,你是她的帮凶,你们这对狗男女,快快拿命来……”
有好几次,记恩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却见杨寡妇侧卧着身子,瞪着大眼看他。
杨寡妇冷冷一笑,说道:“不就是杀一个人么,看把你吓成这样子了,想不到你也是个怂包蛋。”
记恩叹道:“我连鸡都没有杀过,更别说杀人了,你得让我有一些准备才是啊。”
杨寡妇又道:“不是还有我么,有我在你啥也别怕。”
第二日清晨,记恩用心安慰了杨寡妇一番,说在家里等他的好消息,他一定会取了姚半仙人头回来,杨寡妇轻轻捶打了记恩的胸膛,说道:“说话算数哦。”
记恩出了杨家老宅的大门,天才蒙蒙亮,镇上还是一片冷清,他像做贼似的独自穿过龙古镇大街,从街尾走到了街头。
这一夜对记恩来说是煎熬的、痛苦的,更是刻骨铭心的,这刻骨铭心并不是爱,而是幡然醒悟后的悔恨,他眼角流下来的泪水也随着蹒跚的步伐一颗颗滴落在龙古镇大街上。
从这之后,记恩再也没有踏入杨家老宅半步,杨寡妇几次上门求他,甚至搬过来与他同住,和他解释先前说过的话都是在逗他玩的,还说怀了他的孩子。
记恩已心如死灰,他认为,做人就要堂堂正正,不能不忠不义,更不能大义灭亲,这件事情永久地被他埋藏在了心里。
记恩看着远方发呆,他认为他的选择没有错……
姚半仙在身旁笑道:“你在看什么,再怎么望眼欲穿她都不会回来了,后来我算了,杨寡妇是盖天命,你是盖地命,八字可比你大着咧,你娶了她是她克你,而不是你克她,这盖天命在命运八字中属火金,若是男人拥有,则人财兴旺,若是落在女人的头上,则是人散财空,想必她一家十几人都是被他克死的,唉,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记恩淡然一笑,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还提它干什么,更不要在小孩子面前提这些。”
“哎哟!还怕揭丑么?宇龙又不是外人,我们说这些是让他吸取经验教训,不要再走咱们的老路,当初杨寡妇对你爱得是死去活来,我想现在你也是悔不当初,嘿嘿……”姚半仙争辩道。
记恩气道:“你又知道什么,不懂别乱说话,又在这里瞎掰掰。”
姚半仙急了,说道:“什么,你说什么,你隔三差五往杨家老宅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杨寡妇还为你生了个儿子,到头来你却不要她了,你说你有没有良心,哼,竟然说我在瞎掰掰。”
记恩低垂着头,面色忧沉,眼里噙满了泪水,他不想再与姚半仙争辩,他知道姚半仙好强的性格,不管何事都要争个赢家,从小他都让着姚半仙,如今都这把年纪了,更不应该较真了。
看见记恩的窘样,姚半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唉,不说了,不说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好争的,我承认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原本是姚半仙和记恩对夏宇龙的谆谆教导,却演变成了两人的互揭老底儿。
夏宇龙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感觉很新奇,没有插上一句话,两个爷爷童真般的争辩又让夏宇龙觉得好笑,但他不敢笑出来。
姚半仙和记恩的“唇枪舌战”激烈而短暂,最终以记恩的忍让收了场。
四周突然又静谧下来,层峦叠嶂的坟群在秋风中尽显萧瑟。
姚半仙看了看天色,已过了晌午,很快便迎来傍晚,他站起身来,说道:“走,继续赶路。”
夏宇龙起身说道:“两位爷爷虽无子嗣,宇龙就是你们的亲孙子,唉,爷爷在世的时候我经常和他拌嘴,他去世后才知道珍惜,请两位爷爷放心,今后宇龙一定好好侍奉两位爷爷,为你们养老送终。”
听了夏宇龙的话,姚半仙和记恩相视而笑,笑声虽不大,却惊起了林中的飞鸟,随后便听见漫山遍野的乌鸦叫声,叫声延绵不绝,在阴山中尽显空灵。
姚半仙环视群山自言问道:“会不会有大事发生?”
三人又沿着阴山小道徐徐而上……
一路上,姚半仙嘴上的功夫却没闲下来,他问夏宇龙道:“你觉得仙儿怎样,她漂亮么?”
由于问得太突然,夏宇龙当场懵了圈,他吱唔了半天却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知道姚爷爷问他这个话是何用意。
记恩替夏宇龙解了围,说道:“在龙古镇上,仙儿的容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但她的性格还是大大咧咧的,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矜持,我们是想为她找个婆家好好管束管束她。”
姚半仙道:“记恩哥哥你别插嘴,我是在问宇龙。”
夏宇龙红着脸,颤声答道:“挺……挺……漂亮的。”
姚半仙撇了撇嘴,嘿嘿笑道:“好小子,仙儿又不在这里,何为回答得这么小心,她们听不到你说什么的。”他转过身来,看着夏宇龙,“那我问你,那小妖……女……哦!说错话了,蓝芯和仙儿哪个好看些?”
“这……这个……”
夏宇龙额上渗出了一阵冷汗,他顿了片刻,果断地说道:“她们各有各的姿色,两个都漂亮,是两种不同气质的女孩子。”他拭去额上的汗珠,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记恩在夏宇龙的身后偷偷地笑了,他竖起了大拇指,心想,这小子的领悟能力还真快。
姚半仙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蓝芯和仙儿你更喜欢谁?”夏宇龙回道:“仙儿与我从小长大,我待她如同亲妹妹一般。”
“哼,答非所问!”姚半仙搓着八字胡,眼睛向身后扫来。
夏宇龙对姚半仙的提问总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这让姚半仙深感无奈,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说道:“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小妖女来路不明、深不可测,我是怕她对你不利啊,你最好离她远一些,这世上绝色美女多的是,为何非得要与冥界的妖女扯上瓜葛,阳界向来与阴界水火不容,即使那小妖女不能对你怎样,我还是担心冥界会来寻你们的不是,唉!仙儿终究是你的人,今后你可要好生待她啊。”
听了姚半仙的话,夏宇龙心乱如麻,他想,“芯儿几次舍命救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她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会弃她而去,况且芯儿是西丹古国的公主,并非冥界的妖女,仙儿虽说与我从小长大,我们之间只有兄妹情,唉,姚爷爷对芯儿的事情太过于纠结了吧?”
姚半仙三番几次说蓝芯是小妖女,夏宇龙听了心里很不好受,他本想辩解几句,但转念一想,姚爷爷都已这般年纪了,就让着他老人家吧,多说无益,时间会证明一切,过多的争辩只会产生更深的隔阂。
暮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三人已来到了半山腰,他们向山下看去,龙古镇被群山环抱,但已是满目疮痍,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
姚半仙面色忧郁,缓缓地道:“想不到曾经繁华安宁的边陲小镇却成了这般模样,这镇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只剩下我们的乾坤派还在苟延残喘,看来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说着,他摇了摇头,哀哀地长叹了一声。
见到在龙古镇边上驻扎了很多军营,夏宇龙道:“姚爷爷,还有这些官兵。”
姚半仙呸了一声,怒道:“这些当官的也只有大胡子颇有正义感,其他都是酒囊饭袋之徒,成不了什么气候,西风大军压来,他们定会溃不成军,唉,连那些黑衣人都对付不可了,驻扎在这里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记恩也道:“大胡子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却也是个好色之徒,那天我们一起对打退了黑衣人,他便问我这镇上有没有年轻姑娘随他去军营里侍奉他,没有年轻的老一点的也行,我说这镇上的人不是被黑衣人杀死了就是逃难去了,哪还有什么女人,他便打起了仙儿的主意,仙儿一怒之下提剑便向他喉咙刺去,他向后退去几步便倒在了地上,被吓得一脸的惨白……”
说到这里,记恩摇了摇头,叹道:“此人颠兮兮的,说话总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走的时候他还对我们说,哇靠,唉服了you!”
“哈哈哈哈……”
三人相视而笑,虽然他们听不懂哇靠及后边的那三个字,但是他们就觉得很好笑。
夏宇龙道:“昨日,我和芯儿从小凤山上下来,大胡子见到芯儿也动起了恻隐之心,还好有仙儿赶来解围,那大胡子对仙儿是有些忌讳的。”
姚半仙瞪大了双眼,又动起了小九九,他看着夏宇龙笑道:“我说,好孙子,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把蓝芯让给那大胡子算了,今后你与仙儿好好过日子,我把毕生的修炼都传授与你,你与那小妖女……”
“唉唉唉……”
记恩打断了姚半仙的话,“你是越老越是不像话了,你不接受蓝芯把她打发走便是了,为何要这般谗害人家小姑娘,你就不考虑一下宇龙的感受?”
夏宇龙真想不到姚半仙竟然糊涂到了这般田地,难怪爷爷说姚爷爷是个心机很深、不择手段、不容易对付之人,与他在一起要多留几个心眼,那时他年纪还小,以为爷爷对姚爷爷说的是气话,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他总算体会到爷爷那一份苦心了。
夏宇龙咬了咬牙,愤愤地道:“芯儿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如果她离开了乾坤派,我随她浪迹天涯便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听了夏宇龙的话,姚半仙一脸的僵硬和尴尬,自知说话有些过分,伤到了夏宇龙的内心,他在心里捣腾道:“哼,这好小子的脾气与那糟老头子还真有几分相像。”
想到糟老头子被他赶出乾坤派,姚半仙心里也有几分愧疚,但却碍于颜面,他“哼”了一声,却将头扭到了一边,意味深长地道:“或许爷爷说话有些过分,有些不尽人情,有些刺耳,但我这都是为你好,等你后悔那天一切都晚了。”
夏宇龙看着灵山那方,变得沉默不语起来,他很是怀念在灵山上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心想,乾坤派只是他们暂时的避难之地,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既然姚爷爷容不下芯儿,那就趁早打算,要么回灵山,要么浪迹天涯。
“哎呀,别再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宇龙吉人自有天相,何须我们多虑,天都黑了,难道忘了此次上阴山的目的了么?”记恩打破了僵局。
姚半仙淡淡一笑,说道:“说的也是,唉,那是我多虑了,走,等我们找到了风老头子,让他来一判是非!”
阴山上已被黑夜浓裹,前方的小路只能依稀见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夜风袭来,四周坟群上的枯草呼啦呼啦作响,漫山遍野的坟群在蠢蠢欲动,让人错感随时会有死人从坟中爬出。
姚半仙他们三人摸着黑夜小心翼翼地躬身前行,每走出几步夜莺便在他们的头顶上哀嚎,叫声急促,像是在提醒姚半仙他们不要误入阴山禁地,又像是在为阴山上的孤魂野鬼通风报信。
总之阴山上的诡异并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再往前走时,前方突然又多出了十几条小道来,小道悠远绵长,在尽头闪耀着无数颗淡绿色的星点。
星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时而聚拢、时而分散,若是满月,这些星点定会失去颜色,但今夜的天空一片漆黑,这便是星点的天下。
这些星点挣脱了雾气束缚,显得是那样的耀眼夺目。
夏宇龙喜道:“姚爷爷,你看,多漂亮啊。”他想起了和蓝芯在灵山古墓中见到的那些蓝光。
姚半仙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点灯,只有在坟山上才会出现。”
眼见着蓝色的星光点点渐渐地聚拢过来,姚半仙绷紧了神经,低沉地道:“我们要小心了,四处都是瘴气,这背后随时隐藏着杀机。”
眼前的小路纵横,每一条几乎都是一个模样的。
古罗盘也失去了作用,姚半仙一筹莫展,急道:“阴山上多变幻,白天一个样,晚上又是一个样,真是妖魔之福地。”
其实姚半仙正在等待“鬼烧香”的出现,他想,如果让他闻到“鬼烧香”的味道,他一定会想起十几年前走的那条道,只要找到了那条道就能寻见风青三。
记恩心里有些害怕,他埋怨道:“唉,先前还有闲工夫在路上聊天,非得要等到天黑。”
姚半仙回道:“你懂什么,十几年前,我与糟老头子还有宇龙上阴山的时候也是夜间,白天到哪里寻那风老头子去,呵呵,谁知道你这么胆小,就不让你一同来啦。”
姚半仙虽是这么说,但他也有些担心,毕竟他们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阴界,弄不好可能永世回不了头。他想,要不是为了救爱徒向山的性命,谁还有闲功夫夜闯阴山?
过得半晌,从各个条小路上涌过来的无数颗蓝色光点将三人团团围住了,雾气也随着绿光一起包裹而来,绿光如昙花一现般纷纷熄灭了,只有浓雾迟迟不肯散去,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他三人的后背靠在了一起。
姚半仙低沉道:“都别走丢了,一会儿听我吩咐……”他把古罗盘收进了怀中,右手攥紧了感念棒,心里又惊又喜,看来那鬼烧香就快出现了。
哪知闻不到半点鬼烧香的味道,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
姚半仙恍然醒悟,原来他只顾留意手中感念棒的变化,却全然没有预想到他们吸入的正是阴山上的瘴气。
瘴气阴毒无比,况且感念棒在没有月亮的夜里是感念不到任何妖邪之气的。
姚半仙心中长叹一声,急道:“不好,是瘴毒,快小便……”
黑暗中只听见“嘘嘘”几声,随后又听的“嘶嘶”几声,犹如马撒尿一般响亮。
“都捂住鼻子了么?”
姚半仙问道。
“嗯,骚味正浓!”
记恩和夏宇龙纷纷做了应答。
十几年前阴山上的场景在姚半仙的脑中一闪而过。
“走,随我来……”
姚半仙领着记恩和夏宇龙走进了一条小道。
三人顿感胸口异常闷痛,姚半仙捂着胸口蹲了下来,记恩抢上前来,扶着姚半仙问道:“姚弟,你怎么了?”
姚半仙缓缓地道:“我……我怕是不行了,这气瘴气太毒了,我身体有些吃不消,看来真的老了。”说着便咳嗽了起来。
夏宇龙内力尽失,他也躺在地上动弹不能。
记恩心里万分焦急,却又想不出好的法子,总不能都在这阴山上等死吧,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去背姚半仙。
姚半仙摇了摇手,说道:“别费力气了,我们走不出这瘴区,弄不好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把宇龙叫过来。”
记恩扶着夏宇龙来到了姚半仙身边。
姚半仙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宇……龙……你……你按照我的喊,风爷爷,我是宇龙,我已真龙附身,上阴山有事相求,可否现身一见,宇龙定当感激不尽,快……快喊……”
夏宇龙吃力地坐了起来,遵照姚半仙的话向四周喊了几句,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个生命垂危之人发出来的。
此时,记恩疼痛得也瘫倒在了地上。
前方并无任何回应。
片刻,三人的痛感大减,夏宇龙站起身来,使出全身气力又喊了几声,声音向前方越传越远,消失在了遥远的黑暗之中。
过得半晌,前方仍是一片死寂。
姚半仙心如死灰,失望地叹道:“唉,看来疯老头子是不肯现身相见了,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该如何是好?”
“你们快过来……”
姚半仙有气无力地将夏宇龙和记恩叫到了身边。
“趁着胸口痛感缓解,你们赶快下山找仙儿,或许她能医治这瘴气之毒,瘴气之毒再次发作,痛感更甚,直至五脏溃烂而死,你们快去。”
记恩问道:“姚弟,你呢,我们背你下山吧?”
夏宇龙也道:“爷爷,我和记恩爷爷轮着背你下山,等治好这瘴气之毒我们再上山寻风爷爷吧。”
姚半仙催促道:“你们别管我,与其都在这里等死,不如下山去医治,我在这等风老头子现身,等到天亮你们再来寻我也不迟,快走,这瘴气之毒很快又要发作了,你们快走!”
记恩不依,急道:“乾坤派不能没有你,你这瘴气之毒怎么办?如果寻见了疯老头子,你这一去又是多久?”
姚半仙笑道:“如果真寻见了疯老头子,这瘴气之毒他自然会为我解,若是真找不见他,就让我长眠于阴山之上吧,呵呵,我不能输给了糟老头,他在葬灵山,我在要葬在阴山,这阴山可比他的灵山热闹得多了,乾坤派就交给你和宇龙还有向天他们了,向山实在医治不好就把他埋了吧,不怪别的,就怪他的命不好,等不到有缘人……”
说着,姚半仙握紧了夏宇龙的手,笑着又道:“宇龙,如果我们这一别再也不能相见了,你可要好好待仙儿啊,仙儿和你一样,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愧对仙儿,若是十几年前我不叫她的父亲夜闯豹头铺,她也不会失去父母,你答应爷爷,今后你一定要对她好,至于蓝芯,我不想多说了,我对她的印象一直都不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夏宇龙猛地点着头,哭道:“姚爷爷,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就在姚半仙他们三人在为离别的事情还纠缠不清时,突听见前方传来几声应答:“你们都给我过来。”
姚半仙喜道:“你们听,那边有回音了,那边又回音了。”
夏宇龙和记恩侧耳倾听的时候,却听不见那边有任何声响了,记恩疑惑地问道:“怕是你的错觉吧?”
姚半仙急道:“再等等……”
三人在静等之时,前方又传来了同样的声音:“你们都给我过来,你们都给我过来……”
声音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还带着几分空灵和幽怨,听起来极为瘆人。
记恩疑问道:“这么远的距离,我们如何去得了?”
夏宇龙也急道:“我听这声音不太对啊,像是一个女鬼的声音,有可能是陷阱?”
姚半仙挣扎着爬了起来,说道:“不管是不是,去了再说,既然已经来了,就碰碰运气吧,不去怎么知道?”
三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向前方疾驰而去。
前方越走越黑,越来越空旷,脚下已经没有一物,就像踩在空气中一般,三人已经进到了一个极其阴深恐怖的黑洞之中,四周没有边际,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姚半仙被夏宇龙和记恩搀扶着向前行走,他颤声说道:“想不到这阴山上还有这种诡异之地。”他施展阴阳二老传授他的法术,起不到丝毫左右,他想,莫非他们已经离开了阳界,来到时空零界点了么?
姚半仙又喜又惊,不由得朝前方大声喊道:“风老先生,我带宇龙来看你了,他已蛟龙附身,我乾坤派也有事相求,您能否现身一见……”他的声音向四周传播开去,消失在无尽的黑幕之中。
从声音的传播方向,夏宇龙判断,四周一马平川、广阔无垠、无边无界,且脚下无根,也不这知是怎样的时空,莫非是一片蛮荒之地?
突然,四周雷声大作,密集的闪电如雨点般倾泻而来,借助闪电之光,前方隐隐见到一扇耸入云霄之门,门的那边是一片暗红,暗红之中隐隐闪现着一具具吊死鬼的尸体,尸体虽然形态各异,但个个面色惨白、口吐卷舌。
姚半仙大叫一声:“不好,进入了鬼窟,速速离去。”说着便拖拽着夏宇龙和记恩奋力地往回走。
“嘿嘿嘿嘿……”
才奔出几步,三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尖笑声,说道:“幽灵婆婆在此,你们休想离开,快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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