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德海,你是真有福气啊!巧莲把你那俩娃教育得忒好,大学都考上了,现在还都在省城工作。瞧瞧人家,多有出息!"老支书王大爷站在我家门口,满脸羡慕地朝我竖起大拇指。
这话要搁在20年前,准得让人笑掉大牙。
那会儿,就数我周德海最让人摇头,娶了个有狐臭的媳妇,村里人背地里都说我是个傻子。
87年深秋,我退伍回到了张垛村。记得那天,村口的大喇叭正放着《说聊斋》,几个放学的娃娃追着知了跑,空气里飘着晒谷子的香味。
老家的光景跟部队大不一样,土路还是那么窄,垛着的秸秆堆还是那么高,屋檐下挂着的玉米棒子被秋风吹得咯咯响。
妈一看我回来,眼泪汪汪的:"儿啊,你都26了,得赶紧找个媳妇。"她一天到晚拉着我相亲,可相来相去,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
我也着急,在部队当了5年班长,带过那么多兵,咋到了找媳妇这事上就这么难。晚上躺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蛐蛐叫,怎么也睡不着。
腊月里的一天,隔壁李婶搓着围裙进了我家,神神秘秘地说给我介绍个姑娘,就是邻村的李巧莲。
妈一听这名字就皱眉头:"就是那个......"李婶赶紧打断:"巧莲虽说有点小毛病,可人品没得说,勤快又持家。她爹去得早,一个人照顾瘫痪在床的奶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村里谁不知道李巧莲有狐臭,24岁了还没找到对象。可第一次见了巧莲,我就觉得这姑娘不一般。
那天她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衣裳,扎着朴素的马尾辫,说话轻声细语的。虽然个子不高,但走路很稳当,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
她的手很粗糙,指甲缝里还留着菜地里的泥土,可她提起照顾奶奶时,眼里满是温柔。说起自己种的菜苗子,脸上还带着一点儿小骄傲。
回家路上,我琢磨着这事。走在冬日的田埂上,看着远处炊烟袅袅,心里莫名踏实。
村里人都劝我:"德海啊,你这是上火了吧?这事可得想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是退伍军人,咋就看上个有狐臭的?"
!"说完气得直接摔门出去,在村头的槐树下抽了一下午的旱烟。
可我在部队当班长时就学会了一个道理: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巧莲虽说有狐臭,可那双眼睛里透着的善良和坚韧,是骗不了人的。
腊月的风刮得人直打哆嗦,我却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去找巧莲说这事时,她低着头沉默了好久,眼圈都红了:"德海,你可想清楚了?我这样的......"
我打断她的话:"我在部队学会了一个道理,遇到困难不能绕着走。"巧莲破涕为笑:"你这班长,说话还是军队那味儿。"
结婚那天,我穿着退伍时的军装,骑着从公社借来的二八大杠,去接巧莲。寒风吹得脸生疼,可心里热乎乎的。
一路上,她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我感觉得到她的紧张和不安。路过大队部时,还有人指指点点:"瞧瞧,多好的一个退伍兵,咋就找了这么个媳妇。"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不容易。我俩白手起家,租了两亩地种菜,又在村口摆个小摊。村里人都说我们是"穷配穷"。
巧莲天不亮就起来,我常常被她摸索着起床的动静惊醒,借着月光,看她裹着棉袄的背影在院子里忙活。
她把菜地里的青菜收拾好,用大竹筐挑到镇上去卖。我心疼她,说我去挑。她却说:"你还是去工地上干活挣钱吧,我能行。"
那会儿,砖瓦房还是稀罕物,我们住在老屋里,下雨天还得搬着木盆接漏。瓦缝里透进来的月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上,我心里一阵阵发酸。
家里唯一的"奢侈品"就是个收音机,还是用我在部队的津贴买的。每天晚上我俩坐在煤油灯下,听着评书连播,说说笑笑。她常常一边补衣服一边听,笑得前仰后合。
有时候,她会突然问我:"德海,你后悔不后悔啊?"我就笑:"后悔啥?娶了个旺夫命的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90年,巧莲怀孕了。那段日子,我看着她挺着大肚子还要干活,心疼得不行。她却总说:"农村妇女,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生向阳那天,她疼得直掉眼泪,可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娃生下来,她第一句话是:"德海,是个儿子,像不像你?"
产后才歇了七天,她就去了菜地。我怎么劝都不听:"咱家还等着钱用呢。"她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放在田埂上的柳条筐里。
92年,晓梅也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年冬天特别冷,为了省钱,巧莲把两个娃的尿布都拿到结冰的河里搓洗,手冻得通红。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巧莲特别会过日子。别人家买衣服,她就跟着学做衣服;邻居家腌咸菜,她就琢磨着法子多腌些卖钱。
每分钱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就为了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有时候,她半夜起来给人家缝补衣服,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都知道。
村里人渐渐看出来了,都说:"这个巧莲,是个旺夫旺子的命。"连我爸都改了口风:"这媳妇,比那些光会打扮的强多了。"
95年,镇上开始搞活集体经济,我看着做小买卖的人越来越多,就跟巧莲商量:"咱也开个小店吧。"她二话不说,把这些年攒的钱都拿出来支持我。
开始那会儿,连个像样的货架都没有,就用几块木板钉成的。巧莲特别会来事,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记得清楚,提前准备货物。
她把每家每户的喜好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谁家要办事,她提前就准备好了东西。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好。
97年,我们家第一个买了电视机,全村人都来看。后来又添了冰柜,进了些新鲜物件。巧莲高兴得直搓手:"德海,咱们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成绩都不错。巧莲说:"咱再苦不能苦了孩子,一定要供他们上学。"她自己一年到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可孩子们的学费、补习费从来不含糊。
有一年,向阳发高烧,她守了三天三夜。我劝她去睡会儿,她就说:"你去睡吧,我看着孩子就安心。"后来向阳告诉我,每次他半夜醒来,都能看见妈妈在灯下缝补的身影。
07年,向阳考上了省重点大学,两年后晓梅也考上了。那天全村的人都来道喜,连当年最反对的街坊邻居都说:"巧莲啊,你真是好样的!"
我看着巧莲偷偷抹眼泪,心里暖暖的。这些年,她身上的味道我早闻不出来了,只记得她的笑容比刚认识时还要温暖。
现在小店扩成了超市,孩子们也都在省城找到了好工作。村里人见了我,都说我周德海有福气。
可我知道,这福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巧莲用20年时光一点一滴攒下来的。是她用粗糙的双手,把我们的日子一天天编织成幸福的模样。
前些日子,我收拾旧柜子,翻出了那件旧军装。巧莲在一旁笑着说:"还记得咱们结婚那天吗?"
我点点头:"记得,你坐在后座上,紧张得直抓我衣服。"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时候我就想啊,这个当过班长的兵,一定特别可靠。"
我望着她,心里暖暖的。这哪是什么福气,分明是我们俩20年来相互扶持的见证。
只是啊,我始终忘不了那年骑着二八大杠,驮着她走过的那条泥巴路,还有她紧紧抓着我军装的那双手。那双手,现在布满了岁月的皱纹,却比什么都让我觉得珍贵。
"建国啊,当年要不是我,你这福气上哪找去?"87年深秋的夜晚,老战友王金伟端着散白酒,醉眼朦胧地冲我挤眉弄眼。
屋里暖气扑面,窗外寒风呼啸,枯黄的落叶在院子里打着旋。
我看着眼前这张爬满皱纪的老脸,思绪不由得飘向那个金黄的秋天。
82年退伍那会,我腰板笔直,胸前的三枚军功章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记得那天,乡亲们放着鞭炮,村口的大喇叭一遍遍播着《歌唱祖国》,吹拉弹唱好不热闹,锣鼓喧天。
谁知道没几天,王金伟就拿着我的个人问题来烦我:"哎,建国,你都二十八了,也该找个媳妇了。"
"你看隔壁杨家村有个姑娘,叫李巧云,今年二十五......"他搓着手,一脸神秘。
"咋样?人品好不好?"我放下手中的镰刀,抹了把额头的汗。
"人品没说的,就是......"他吞吞吐吐,抓耳挠腮好一会才说,"就是有点狐臭。"
这话把我噎住了,八十年代农村,姑娘有这毛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刚想拒绝,王金伟就急了:"你别着急说不,人家姑娘贤惠着呢!自打她爹瘫痪,全家老小都靠她一个人照应,地里地外一把好手。"
第一次见面是在杨家村的老槐树下,深秋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李巧云穿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衫,低着头,一双粗糙的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指甲缝里还留着地里的泥土。
隔着三四米,就能闻到那股异味。可她抬头看我的时候,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让人心里一动。
回村后,风言风语就没断过,东家长西家短的。
"这张建国是不是傻了?堂堂一等功的军人,找个有狐臭的?"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大妈摇头晃脑。
"听说是王金伟介绍的,这不是糟蹋人吗?"茶馆里,老头们边嗑瓜子边议论。
我爹更是气得摔了茶碗,碎片溅了一地:"你是不是让炮弹震坏脑子了?咱村多少姑娘排队等着你挑!"
娘倒是没说啥,就是天天念叨:"儿啊,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可得想清楚咯......"
可我看见过李巧云是怎么照顾她瘫痪的爹的,那细心劲儿,让人心疼。
天不亮就起来熬粥,喂药,擦身子,她爹大小便失禁,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细心地收拾。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知道自己有缺陷,你要是嫌弃,我理解......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会好好过日子。"
就这句话,听得我心里一疼。当兵这些年,见过太多生死,明白人品比啥都重要。
83年春天,我们结婚了。李巧云穿着件特意做的红棉袄,布料是她织布挣来的工分换的。
村里人议论纷纷,她就低着头,脸涨得通红。我知道她在担心啥,握着她的手说:"别怕,咱好好过日子,我疼你。"
婚后的日子过得紧巴。为了不让异味影响家里人,她天天换洗衣服,冬天的井水冰得像刀子,她也坚持。
地里的活、家里的活,样样都抢着干。晚上我常看见她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说是要把家里每分钱都花到刀刃上。
89年儿子小海出生,正赶上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李巧云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自己的衣服能补就补,家里的菜全靠自己种。
逢年过节也舍不得买件新衣裳,就连集市上五分钱一个的糖果,她都舍不得买。
可她最发愁的还是那个味道。我经常半夜醒来,看见她在院子里偷偷搓衣服,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冬天的时候,手冻得通红开裂,我心疼地说:"少洗两次吧,你看你的手都裂了。"
她摇摇头,眼里含着泪:"我不想连累你们,让村里人说闲话。"
日子本来这么过下去也行,谁知道94年春天,我在工地干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差点没了半条命。
医生说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全村人都说我这辈子算完了。
可李巧云硬是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段日子,她白天去砖厂打工,晚上回来伺候我。
家里揭不开锅了,她就去借钱。我躺在床上,听见她在门外跟人低声下跪:"求求你借给我吧,等我丈夫好了一定还,我可以给你家干活抵债......"
她跪在地上的样子,让我心如刀绞。那时我才知道,她把自己最后一件值钱的嫁妆,那条金项链都卖了。
为了给我治病,她白天在砖厂搬砖,晚上回来还要照顾我。我常常半夜醒来,看见她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热毛巾。
春去秋来,整整一年,她就这么坚持着。日子熬到最难的时候,她还在笑:"没事,你在就好,我不怕苦。"
后来我才知道,李巧云每天换三四次衣服,大冬天也是。她说:"宁可自己吃苦,也不能让你们难受。"
98年那会,隔壁老张家的孙子掉进村口的水塘。大人们手忙脚乱的时候,李巧云二话不说跳下去把孩子救上来了。
从那以后,村里人对她的态度开始转变。街坊邻居渐渐发现,这个"臭媳妇"心眼实在,遇到红白喜事总是第一个来帮忙。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在建筑工地当了小包工头。可儿子上学那会,被同学笑话:"你妈是臭妈妈!"
李巧云知道后,咬着牙给儿子补课。她说:"咱家孩子,一定要比别人强。"晚上教完儿子,自己也偷偷看书,学认字。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海不光学习好,还特别懂事。07年高考,考上了省重点大学。
全村人都惊了:谁能想到"臭媳妇"教出这么个好儿子?那天,我看见李巧云在厨房里偷偷抹眼泪,笑得像个孩子。
这些年,李巧云看了不少医生,狐臭的问题好多了。更重要的是,村里人早就不在意这事了。
街坊邻居见了她,都亲切地叫一声"巧云嫂子"。遇到家里有困难的,她总是第一个去帮忙。
前些日子,儿子从城里回来,带着对象见父母。那姑娘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妈",还主动帮着李巧云择菜。
看着她们俩在厨房忙活的背影,我突然有点鼻子发酸。记得当年多少人劝我别娶她,如今却羡慕我好福气。
晚上,李巧云躺在床上抹眼泪:"咱儿子有出息,找了个好媳妇,我这心里啊,就跟抹了蜜似的。"
我看着她布满皱纪的脸,想说声对不起,以前没能更疼你些。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老王,你说得对。"我端起酒杯,看着这个相识三十七年的战友,"这福气,真得谢谢你。"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李巧云在厨房忙活的身影映在墙上,温暖而踏实。
有些东西,只有岁月才能证明它的珍贵;有些人,用一辈子的坚韧,把缺陷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福气。
屋外的寒风还在呼啸,可是这屋里,处处都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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