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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行之三 渣滓洞 (一)

天府行之三 渣滓洞 (一)

原创 何永利 带走一片云彩

其实,白公馆离渣滓洞并不远,只因为道路曲折,又是山区,所以显得斗折蛇行,峰回路转。白公馆在渣滓洞东南方向,行驶110多米,向左后方转弯进入壮志路,再向前行驶约有450米后,稍向左转进入凌云路,再向前行驶大约有360米后,过左侧的梅园约290米后,就到达了目的地,全程才1、2公里。不知原来是否这样近,如今道路平坦,虽然弯多,但比较顺畅,很快就到了。

司机是位年轻的小伙子,是本地人,很健谈。他告诉我们,听老人说,原来的歌乐,周围道路百姓还是能走的,就是不能到里面去。据说特务先后修建了800多间房屋,侵占了10余处住宅。现在保留下的旧址有:原中美合作所大营门;收发室;与外界隔绝的城墙;原中美合作所阅兵场;军统特务头子毛人凤住房;军统“四·一”大礼堂(现烈士墓);狼犬室;军统“四·一”图书馆;中美合作所总办公室;政训处;电台岚垭刑场;红炉厂秘密囚室;黄家院子秘密囚室;杨家山秘密囚室;白公馆看守所;松林坡刑场;“戴公祠”(戴笠会客室、警卫室、戴公馆、停车场);气象台;军火库废墟;梅乐斯住宅——梅园;渣滓洞看守所等处。

过去,中美合作所有一条小型公路,是接连该所到磁器口的公路,是与外界连接的唯一交通要道。一进大门,有两座石筑碉堡,筑有很多机枪孔。沿着碉堡,又有一排依危岩筑成的高大城墙。接着是一片修整得广阔平坦的大操场,尽头有一座检阅台。大操场左侧的土坡上,是蒋匪与美帝训练特务的大礼堂……

从操场往南,沿着山峦起伏的小径,走五六公里远,便是电台岚垭,过去美帝在这里设有电台……沿公路进去是杨家山花园,是戴笠的公馆,房屋建筑极为精致,屋前有宽大的停车场和美丽的花坛,也就是我们下山经过的地方。

五灵观是中美合作所职员住的,有几十户人家,还有一个内部供销社。厂内原有打靶场,军鸽房、警犬室、马房等。

黄泥滂一带,也就是现新建的厂医院和修小学的地方,原来是美国人的餐厅,洗澡塘,洗衣塘,还有大米加工厂。

在红炉厂下面,现政法学院后,有几个院子和一些小房子,是巡察队当官的住的地方。现部队内有一幢大房子是内二警驻地,小房子是住宿的地方。

蒋家院子旁边,有两幢库房,上面还有几座坟,埋的是国民党当官的大人物,还栽有松树……

他说的地理情况,我们其实都不太了解,印象里就是四个字吧——戒备森严。我对司机印象甚好,下车时告诉他,我们参观了渣滓洞,还要前往磁器口,也坐他的车。他很高兴,连忙留下手机号码,就匆匆揽活去了。

渣滓洞的前因后果。渣滓洞,原是商人程尔昌开办的煤窑,由于出煤质量差,销路不好,常常堆在炭坪上,等着车来拉走。挖出的煤里煤矸石多,有时挖出一车煤来,大半都是没用的煤矸石,象渣滓一样堆在炭坪上,越积越多,一来二去,附近老百姓顺便把这个煤窑叫做渣滓洞了。

程尔昌,1886年生于磁器口张家场。其父经商,在井口詹家溪一带置有大量田产。父亲死后,23岁的程尔昌变卖了田产,开办了“德记”字号,主要经营棉纱、煤油、盐、糖、五金等。由于磁器口是当时巴县主要的水码头,程尔昌又颇有经营头脑,“德记”生意兴隆。以后,程尔昌以“德记”招牌,用单独投资或是采取与人合股的方式,先后在今天磁器口至烈士墓一带的土地堂、渣滓洞、青草坡开办了三家炭厂,开采烟煤。在临江门开了一家炭房,专销这三家炭厂生产的煤炭。渣滓洞煤窑开办于1920年,具体事务由工头周文华负责,可能是选址的问题,出煤一直不好,渣多煤少。

此外,程尔昌还开办砖厂、丝厂、建筑公司、钱庄等。同时,他还热心教育事业。1928年,他被委任为龙隐镇镇长和巴县第一区区长,对改变磁器口的面貌做了不少工作。

1929年,程尔昌辞去镇长和教育委员职务,全力投入自己的生意。由于世界经济萧条,资本主义经济大举入侵,中国的民族工业难以为继。程尔昌经营的渣滓洞煤窑由于生产成本高,产品积压多,出煤的质量也不好,有人提出是开错了路,需要另开煤道。反复勘察后,程尔昌采纳了这个意见,内忧外困下他的资金周转已很困难,1931年8月,他到自贡找好友—曾任自贡盐业公会主席的欧尔彬借钱。由于辛苦操劳,早已使他积劳成疾,加上旅途的劳顿,竟一下病倒了。经查,已是喉癌晚期,一个月以后,程尔昌客死于自贡。

程尔昌去世后,渣滓洞改由债权团管理,也就分包给了各个债主,由他们自主经营。

1938年冬,军统局由汉口撤退到重庆。1939年5月3日和4日,日本飞机对重庆市区进行连续轰炸,军统局办公地点观音岩罗家湾也受到严重威胁。戴笠派军统局总务科长郭斌,到重庆郊区寻找交通方便,能避免轰炸的乡下地方供军统局存放档案,并将一部分单位迁移到乡下去办公。

大约一周后,军统局租下了歌乐山脚下五灵观的缫丝厂,原在罗家湾军统局本部办公的司法科、警务科、统计科、文书科等单位转移到这里。戴笠称这里为军统局缫丝厂办事处,并指定文书科科长刘启瑞兼该处主任。以后,又将白驹的公馆租下作为看守所,被称为白公馆。

1943年,中美合作所成立,白公馆改为中美合作所第三招待所,必须另觅新址关押白公馆犯人。军统总务处长沈醉亲自开着一辆吉普车到处察看,选中了渣滓洞。渣滓洞离白公馆约四、五华里,地处偏僻,此时有为数不多的工人在维持着这个产量并不高的煤窑。

沈醉发现这个地方,看中的是这里地势险峻陡峭,山坳里被煤矸石堆起的一块很大的平地和平地上已有的一排房子,认为“这个地方作监狱是再理想不过。只要用高墙电网一围,犯人就是插翅也难逃出这个山坳,三面山峰陡峭高险,人很难攀登,前面的山谷很陡,只有一条通往磁器口的羊肠小路。小路右侧山崖有一条一米多宽的碎石路,这是煤矿为了用车往外拉煤而修。只要在这条路的山崖上修一岗楼,派一两个士兵把守,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沈醉把此情况向戴笠作了汇报,并领着他亲自看了一次,戴笠很满意,说:“就定在这里。”可是,当沈醉带着几个特务去跟矿主交涉时,这个债权团分配的矿主却说什么也不答应。

沈醉在坦白材料中写道:“这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胖老头,一听我们要占这个地方,就急得汗流满面”

戴老板已经定了的事,沈醉怎敢不照办,对矿主一番吓诈,矿主仍不松口,矿主气得脸色发青,双唇哆嗦地说:“你们能买下我的煤矿,但能偿还我这十多年的心血吗?你如果硬要占这块地方,我就死在这里!”沈醉硬梆梆地扔下句:“这块地我们要定了,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协商不成,特务出动武力去封煤矿,矿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以死抗争,当着特务的面上吊自尽。

沈醉在坦白材料中还写道:“当时听到部下向我报告矿主的这个消息时,我也有点吃惊,没想到他真的这样做了。我赶到渣滓洞时,人们已经把那个矿主从上吊的地方放了下来。他面朝天躺在矿井里,舌头伸得很长,两只眼睛都快突出来了。旁边一个特务对我说,他们来封井的时候,他死活不让,他把一根绳子拴在井口的一根横木上,对特务说:‘你们要是封井,我就吊死在这里。’特务根本不理他的茬儿,继续往井口运石头塞口,他就真的吊死了。”

渣滓洞自成为监狱后,老百姓便不能随便通行了。渣滓洞旁边原来有一条小路,是从歌乐山通往磁器口、童家桥的捷径,这一区域划为“特区”后,则禁止通行。老百姓要从歌乐山去磁器口必须绕道一、二十里路,但也没人敢擅闯禁区,当时有民谚:“莫走危险坡,谨防子弹穿心窝。要下通远门,绕道江北去过河。”说的就是这里,解放后,这条小路才能自由通行。

抗战时期的渣滓洞看守所(1943—1946年),其实是白公馆看守所迁往新址后的异名。它的组织、人事、“人犯”来源同在白公馆时基本一致。1946年7月,贵州息烽监狱、重庆望龙门看守所撤销,很多革命者被枪杀,大部分军统违纪分子被开释,其余的和渣滓洞合并,成立保密局重庆白公馆看守所,1947年4月,所押人员全部迁回白公馆,渣滓洞一度闲置。

渣滓洞的再度开张,不能不谈到1947的“六一”大逮捕。1947年2月,国民党查封在重庆的《新华日报》,国共和谈彻底破裂,国共内战全面爆发。5月,反饥饿反内战运动在全国兴起。全国各地学生积极响应华北学生倡议,决定在6月2日举行“反内战日”总罢课游行。国民党当局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决定抢在“反内战日”总罢课游行之前,即6月1日统一行动,取缔一切爱国民主活动,并出动大批军警宪特,对全国新闻、教育、文化、出版、工商等各界进步人士及学生骨干展开大规模逮捕,这就是“六一”大逮捕。

“六一”大逮捕为全国性统一行动,重庆被捕人数达260多人,居全国之首,被捕人员大多关在罗家湾原军统局本部“漱庐”,少数关在警备部和广播电台。6月9日,在地下党支持下,成立了全市“大中学校六一事件后援会”,又由地下党员陶敬之等发起组织“社会各界后援会”,各阶层展开了大规模的营救活动。迫于各界的压力,不得不开释部分人员。截至7月,绝大多数已获释放,但在“漱庐”仍有20余人被认为是嫌疑重大,问题复杂,既不能轻易放掉,又不便移交地方法院处理,只好暂时关押在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看守所关押。

眼看漱庐看守所即将结束,各单位工作人员也纷纷撤走,这批决定长期监禁的“要犯”,究竟由谁接手?在捕人的时候,各特务机关以为邀功请赏的时候到了,纷纷出动,没想到到头来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于是,几个特务机关相互推诿。扯皮了将近半年,行辕二处处长徐远举从南京高级情报训练班回来,行辕会通过警备司令孙元良建议,命令徐远举接管。根据当时全国各地集中营都设“感训队”,“青年训练班”等情况,决定按国防部下达的“俘虏感训办法”,将这批人编为“感训队”,送往渣滓洞监押看管,对外挂“爱国青年感训大队”招牌。于是,1947年12月,渣滓洞作为重庆行辕(后改为西南长官公署)第二看守所又旧店新开,再次关押“政治犯”。白公馆、渣滓洞看

守所和杨家山、黄家院子、红炉厂秘密囚室,组成了庞大的军统集中营。中美合作所建立后,这里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禁区。出入要特别通行证,内部使用代金券,区域内的人员一律佩戴特制的蓝底红字钢质圆形证章。歌乐山下四平方公里的范围,岗哨林立,电网密布,阴森恐怖,与世隔绝!原来的良田美土变成了特务住房和训练场所;自然的幽谷山泉、小桥溪涧被插上了铁丝网并建起了岗楼。

1941年,李仲达、石作圣、冯鸿珊、陈河镇四名学生由璧山来渝,打算经三峡去解放区,途中误入磁器口“特区”而遭逮捕,关押长达八年,在1949年11月27日惨遭杀害。

歌乐山下的“神秘特区”,是一片丘陵起伏、广阔深远的山谷地带,横跨原重庆市区第13、14、17三个区,直径长达13华里,纵横20余华里。

解放前夕,渣滓洞被关押人员案情分类表情况是这样的:

1947年“六·一”大逮捕被捕:38人;

1947年重庆工人运动被捕:10余人;

1947年10月“小民革案”被捕:9人;

1948年4月新四军房县突围被俘:7人;

1948年“挺进报”事件被捕:100余人;

川东三次武装起义被捕:约100人;

川北被捕后移押来渝:数人;

1949年元月由成都移押来渝:10余人;

1949年8月民革川东分会被捕:10余人;

由全国各地移押来渝:数10人;

这些人,都在渣滓洞里,或多或少参与了监狱地下党反对蒋匪特务的斗争,最后牺牲在了这里,用自己的壮烈行动,完成了“烈士”这个神圣名字的“涅槃”过程,是值得我们永远敬佩与怀念的人。

走进渣滓洞

三面环山,一面临沟,烟岚袅袅,植被渺茫。按山色看,这里确实是个好去处,峰连绝壁,泉荡溪流,丹崖怪石,削壁奇壑。丹崖上鹃鸟啼鸣;削壁前石虎独卧。鲜花绿草不谢,青松翠柏长春。翠色常挂果,修竹每留云。涧壑藤萝密,驰堤诗韵新。

正前方景区大门,在树木映衬下,显得很是低矮。两边尖顶,四面三角形棱窗岗楼,中间用一个长长的土红色双斜面横坡行相连,黑底土顶,横坡的正中,竖着白边黑底“渣滓洞”三大字,显得阴森恐怖。中间道路用粗大的乌黑铁栏一分为二,并伸出大门五、六米,分割后双侧又各分两个小门,而且右侧的铁栏一直狼伉着向前延伸,直到弯曲消逝在视线中。

这样的景色,兀然把自己带到了监狱中,冷穆、囚禁,失去自由,进入管制的感觉袭遍全身。

从2008年3月26日起,白公馆、渣滓洞,敞开了大门免费向中外游客开放,参观时间是8:00至18:00。人们没有了声响,默默沿着路径向前踱步。此时,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进出的人们好象都靠左侧前行,并无人在右侧的铁栏中行走,我想,恐怕是潜意识里的监狱情节在作怪吧。此时,我心中想象着那些被抓进渣滓洞的革命者们,他们浑身是伤,戴着重重的刑具,艰难地向前行走着,草堡里的士兵架着机枪,直接对准难友们,一旁的特务稍不满意,就抽他们几皮鞭,顿时,不寒而栗。走在这条小道上,我仿佛在穿越六十几年漫长的革命征途。

里面的路,也早已不是《红岩》电影中那条坑洼颠簸、尘土飞扬的山路,而是平展舒畅、绿树夹道的傍山公路了。右边铁栏通道外侧,拉着锈迹斑驳的铁丝网,应该是当年的遗物。

从渣滓洞门口到囚牢,有近200米通道,每隔数十米就有个牌子,上面记着渣滓洞里的一些感人故事,包括杨虞裳“筑墙自围”、狱中巧手余祖胜、狱中的三次绝食斗争、何雪松舍身堵枪口等。看了这些故事后,我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一幅幅画面浮现在脑海里,让我感到进入了地狱。

路旁的道路中、树下,不时会有一个草篷岗楼出现,这样的建筑也综合了川人房屋特点,尖尖的杂草堆成顶子,下面是石块白灰垒成的圆形堡体,双侧留门,是一个窄小的空隙,一个人出入恐怕都要侧身。像是一个个瞪大眼睛的饿犬守在旁侧,令人恐惧,这样阴森的感觉,一直陪伴行人到达渣滓洞监狱。

如今的监狱里,商业氛围也逐渐浓厚,一长排商店开着大门,摆着花花绿绿的商品,我觉得伤害了整体范围,在戒备森严的监狱,囚犯都失去了自由,哪里能到此处购买商品呢?我觉得这样的建筑,愧对当年的革命烈士,所以,心里很不是滋味。

突然,有个美丽的女郎对我们吆喝着什么,一看她上身白色羊毛外套,下面是短裙丝袜,再下面,竟套了一双长桶的翻毛靴子,左手挂了个红书兜,右手托个木盒子,上面写着:“特制土匪烟,手工精制,化痰止咳”。看我的镜头对向了她,赶紧把脸藏在左手的商品后遮掩起来,我不知,既然晓得与革命烈士所在处风格不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做这个生意呢?

远山如黛,近岭清翠,烟岚起伏,电网横拉,老树缝隙,杂草丛生,视线不过几丈,充满了陷入囹圄的惊慌。我不知道,当年的渣滓洞,是不是这样的原貌,一进门,就给人阴森的人间地狱的感觉。

监狱外观

转过一个弯,远远的看到山脚下一团白岚缠绕,云遮雾撩,朦胧中似有一片紫瓦时隐时现。待渐渐走近,右边是个渣顶岗楼,渣滓洞,随处可见这样的岗堡,建筑虽然简练,但各个方位没有死角,观察口大张,紧盯着监狱的一举一动。如今这些哨口,有些废弃,有些供游客参观,你可以站在哨口,通过石壁孔,体会当年的阴森恐怖。这样的小草屋,如果不是放在这样的独特环境,也许仅仅以为这就是给游客修建的避雨场所。然而在当年的环境下,哨口每天都盯着监狱里的烈士,稍有异常,这里很可能就会机枪扫射。置身站立,双手合十,希望以后不会再有如此的人间悲剧。

逐渐走近,地面下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树,仔细辨认,原来是个坑沿,路面由此低下,树丛中露出几片大屋顶,坑中建设的屋顶,几乎与外面路面持平,低矮,憋拗,房屋交叉错落,紫瓦破旧不堪,外墙迷幻的转折,让你猜不透监狱的真正形状,闷沉沉,冷飕飕,似从阎王殿钻出的口子。

再往前,就是苍郁的歌乐山了。三面环山,如同陡峭的墙壁,把隐蔽的监牢层层包围起来,在这条阴森山凹里。崇山峻岭,郁郁葱葱,渣滓洞坐落在两山腰间的夹角中,初看像一个乡村里的四合大院。

监狱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上面架着一米多高的铁丝网。围墙内有不少紫色瓦房,不太高但数落着经年的瓦上霜。围墙、房屋密度很小,全是灰黑色,显得十分阴森恐怖。细细观察,透过矮墙和树枝的空隙,隐约能看到里面走动的人群,甚至听到人闷闷的说话声。由于四周环绕着高高的墙壁,那些传出的声音似有似无,似是回音泄露,有种地狱传声的感觉。

一草一木,一房一舍,都讲述着那段回不去,却无法忘怀的历史。尽管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尽管现在道路畅通,但站在这片土地上,依然能感觉热血沸腾,情感万千。当年烈士生活过的地方,那些《红岩》小说中写过的情节历历在目。我似乎真切的走进了书中,仿佛那些英烈尚在,等着我与他们曾经的故事会面。

顺阶梯下行,到达门口要经过三个台阶,高低是如此的明显。到达最底层时,有个狭小的空间,正面是个低矮瓦房的角,右侧是个导游的工作间。一棵老杨树微曲身体,用一树的枯叶表达着对故人的不屑,簌簌凋落的声音仿佛在呜咽着对游人诉说着陈年往事。

渣滓洞监狱的门口对面,有一口锈迹斑斑的警钟,无人敲响的警钟,仿佛定格了时间,定格了那恐怖的一夜。用手抚摸着锈钟,用身体的温度触碰冰冷的铁,感到了迷茫,感到了心酸。

对面就是渣滓洞的大门了,比围墙略高半米,微微探出的前檐上,瓦上落满了枯叶,宣告了一个时代的重新开始。檐下一米,凿出一个长方形的洞口,厚实的横梁,下面有个人字造型,双侧用厚木板支撑着,中间留出洞口经人通过。

门口右侧,紧靠着一个黑色约两米高的木岗楼,人字顶造型,以及一面开的前脸,都给人一种被戒备的恐惧感。估计是原来警卫人员所用,现在则是景点管理人员值班所在。

抚着手腕粗的钢筋缓缓进内,抬眼,就看到监狱里面的哨塔与探照灯。这一切只在谍战片里看过,可在渣滓洞,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此刻,体验烈士们被囚禁的生活,又岂能不感同身受呢?

监狱外院

渣滓洞分为内院、外院,两者之间有一岗亭相隔。我们进来的就是外院了,一抬头,便看到迎面宽大山墙上用淡紫色墨迹写的“长官看不到想不到听不到做不到的,我们要替长官看到想到听到做到”、“命令重于生命,工作岗位就是家庭”等标语,旁边是特务办公室、刑讯室等,左侧院墙上也是用淡紫色墨迹写的“忠勇为爱国之本、孝顺为齐家之本”等十二条“中国国民党党员守则”。

查了一下资料,墙上的这些宣传与我河北的一个叛徒有关。

白佑生,1932年在保定加入共产党,不到一年就被捕叛变,带特务破坏了所在的地下党县委。导致5人被捕遇害。后来不知如何辗转到重庆,他的经历非常复杂,参加过复兴社,并住过好几个监狱。

叛徒白佑生,当时是军统的指导员,他说:“只有办感训班才能动摇他们的信仰,化解他们的理想。”徐远举也认为,共产党员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弱点,得意时也经不起色与利的诱惑,腐化堕落,蜕化变质;革命低潮时,很可能悲观失望,信仰理想发生动摇。所以,对关在渣滓洞的人特别需要感训。

徐远举的想法马上着手兑现。他派叛徒白佑生,调往渣滓洞任上尉训练组长(所长李磊,少校;管理组长徐贵林,上尉),想把被捕的囚犯加以‘教育’,动摇共产党人意志。

于是,白佑生在渣滓洞内外墙壁上画反动画,写醒目反动标语,并经常对难友们进行“改邪归正”训导。他不止一次向刘国鋕攻心,刘国鋕用马列主义理论把白佑生驳得张口结舌、无可答对。

厚颜无耻的白佑生对难友训导时说:“你们这些人算啥?刘国鋕才是硬货,现在还宣传他的主义,宣布他就是要做一个布尔什维克!”

白佑生提出,在监狱里办一个“新生壁报”,说:“这是政府盼你们回头是岸,争取’新生’的意思。”要求每个难友写一篇心得体会。

难友们想出对策应付:一借口是搞技术的,不会写文章;二借口有病,能拖就拖过去;三写一些鸟兽虫鱼、风花雪月、饮食菜谱之类应付了事。在难友们巧妙抵制下,“新生壁报”仅办了三期便停办了。

白佑生见感训开班,心满意足,请徐远举光临检查。徐远举看完墙报,眉头紧锁,正拟去图书室,忽然闻歌声,听到唱的是《把牢底坐穿》,勃然大怒,把白佑生和猩猩叫到办公室发泄了一腔怨恨:“这就是你们搞的感训?谁在感谁,谁在训谁?你看看你办的墙报,墙报旁还贴了《中央日报》,墙报和新闻构成了鲜明对比。白指导员!我们的敌人很厉害,专门在我们的报纸里找需要的东西。最近形势不同了,前些时,我们占领了延安、中原地区,刘邓逃进了大别山;这阵,陈赓的部队过了黄河,刘邓又从大别山跳出来,进入豫西了!这些人看到这些消息,还会理会我们的感训?他们是表示要和我们拼到底,干到底!”徐远举宣布感训马上停止,从即日起管理从严,追查《把牢底坐穿》的词曲作者,把暗藏在渣滓洞的地下党挖出来。

白佑生这个叛徒,重庆解放后,去市委声称自己是老地下工作者,要求报到登记,并上交市委组织部一份署名白恕宏的洋洋万言材料《近代革命史上奇迹——在蒋匪狱中15年》。当即被市委组织部有关人员识破,将其押送军管会公安部。1951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西南分院判处其死刑,6月25日处决。

走近审讯室,墙上挂着蒋介石像和天下为公信义和平忠孝仁爱横批条幅。审讯台旁,依旧摆放着当年拷打折磨革命志士的48种刑具:脚镣、手铐、烙铁、斧头、钉子、虎尾棒、电椅子、竹签、辣椒水、老虎凳等。酷刑虽然已锈迹斑斑,皮鞭、老虎凳也蒙上厚厚的灰尘,但当年那血淋淋的场面仿佛就在我眼前,不禁脊梁发冷。此时,我想到了惨叫、呻吟、身上的鲜血、口中的泡沫、扭曲的肢体等,阴森、恐怖、低沉、压抑、绝望,满室血腥,不忍卒看,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仿佛听到许建业三次受刑三处骨折的声音,我仿佛看见江姐三次受刑三次昏迷的场面。

我依稀看到粗大的竹筷子连在一起,把唐虚谷手指头夹在里边,用刑的特务稍稍一使劲,唐虚谷的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回话不大却十分坚定:“竹筷子究竟是竹子做成的,但我们的骨头是钢的。”

我仿佛看到杨虞裳被拖上老虎凳。特务一边动刑一边阴险地问他感觉如何,他回答道:“我肉体上虽然吃了一点苦头,精神上却非常愉快。”特务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劝他投降。他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大字:“有死而已。”

我似乎看到特务正在对陶敬之进行“擦汗”的重刑,用粗糙的劈柴在受刑者背上来回擦动,用不了几下,背上就会一片血肉模糊。不管敌人怎样用刑,陶敬之始终只有一句话:“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仿佛看到上了老虎凳的李青林,特务狠心往老虎凳上加砖头,她在熬刑时几度昏死过去,最后腿骨被残暴的敌人活生生折断了。

我看到了木板抽打下的何敬平。

我看到了两排竹筷子夹住了指头的左绍英。她疼得大喊大叫,但就是不肯叛变投敌。

我看到忍受“烧八团花”的蓝蒂裕,那用特制绳子盘成小饼子,点燃一端,贴在脊背上慢慢烧烤,吱吱冒油,使整个脊背焦糊发臭。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他仍不屈服。

我似乎看到了经受残酷的刑罚折磨,吊打、竹筷子夹手指、猪毛穿乳头、灌辣椒水的邓惠中,她挺过来了,始终严守党的秘密。

我听到渣滓洞幸免于难志士张泽厚的控诉:“ 夜里的昏暗电灯光下,有的是残酷的毒刑逼供。拳打脚踢和打耳光是家常便饭。吊打,血肉横飞,断了手腕,烂了背胸;坐老虎凳,折断了脚骨;铜针穿指甲,鲜血淋淋;红铁签烙周身,肉焦气臭;坐电刑,犹如万针刺心;踩杠子,骨断筋折,屎尿横流;辣椒石灰水灌鼻孔,口内鲜血直淌;吊木脑壳,头痛得快将爆炸;坐软板凳,倒挂脚趾,周身骨节痛得像散开了一般;钢针铁棒毒打,皮破肉烂,然后贴上纱布棉花,这就叫披麻带孝,隔两天把纱布棉花撕去,鲜血长流,痛苦极难当。残酷的毒刑近百种,折磨得我们的同志昏死过去,无人性的两脚兽,又用水喷醒过来。再用毒刑整得昏死过去,再用凉水喷醒过来。想死,哪能得死呢?想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恶的匪徒们,却不让我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呢!残酷的拷打,凶恶的用刑,死了过去,又被凉水喷醒过来……”

我听到了蔡梦慰《黑牢诗篇》中的诗句:“这里的二百多个人,每一个都是活证,每一个的身上永留着它的爪痕。热铁烙在胸脯上,竹签子钉进每一根指尖,用凉水来灌鼻孔,用电流通过全身……人的意志呀,在地狱的毒火里熬炼——像金子一般的亮!像金子一般的坚!可以使皮肉烧焦,可以使筋骨折断;铁的棍子,木的杠子,撬不开紧咬着的嘴唇,——那是千百个战士的安全线呵!用刺刀来切剖胸腹吧,挖得出的——也只有又热又红的心肝!”

面对革命烈士曾经受刑的场地,我的心震撼了,这一个个宁死不屈的镜头在我的脑海闪现。身在其中,才感觉到什么是革命党人的热血和信仰,才体会到今天的美好生活来之不易。你没亲眼看到脚镣手铐、老虎凳、竹签,还有地牢、刑讯室,你不会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

当年的渣滓洞监狱是怎样的一种环境啊!高墙上如蜘蛛网般密布的高压铁丝网、外院岗楼上如临大敌的哨兵和那黑洞洞对着各个监室的枪口,还有那在放风坝四处游动着特务看守、不时从审讯室里传来的鞭打声和特务们如狼似虎的嚎叫声,让人想起这是一所人间地狱,阴森、恐怖。刽子手们在这里践踏生命,演出了一幕幕残绝人寰的惊天悲剧!想一想,那威逼利诱的审讯,那凶神恶煞的面孔,那残忍暴虐的酷刑;那凛然慷慨的陈辞,那坚贞不屈的身姿,那洇衣滴血的伤痕,就在耳边,就在眼前! 渣滓洞的烈士们已经牺牲六十七年了。六十年一个甲子,六十七个岁月轮回,六十七个春夏秋冬;六十七年物换星移,六十七年过眼烟云!六十七年前渣滓洞是魔窟,是人间地狱;六十七年后渣滓洞成了传统教育基地。六十七年,许多人在变,许多事在变。然而,渣滓洞烈士们对人生信念坚持的精神气节没有变!对于被关押的革命者来说,如果没有钢铁般的坚强革命意志,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高昂的革命斗志,坚守革命立场。

行刑室前转着圈排起了长队,每个门口、窗口都挤满了人。参观的游人中,除了中青年,还有老人,有领孩子的爸爸,有抱孩子的妈妈。虽然年龄、性别、来历不同,但大家来一睹洒满鲜血、堆积尸骨的烈士殉难地,以求心灵洗礼的愿望是一样的。一部红岩小说影响了一代一代人,一代一代人又影响着各自的下一代,其人文价值真是不可估量。

监狱内院

特务办公室的右面就是内院。边上有一个小门相通,进去便看到向外倾斜的两层十四间牢房,形成了一个不太长的三角形院落,这就是所谓的放风坝。牢房对面墙上淡紫色墨迹写着“迷津无边,回头是岸,宁静忍耐,毋怨毋尤”;白墙上蓝色墨迹写着“青春一去不复还,细细想想,认明此时与此地,切莫执迷”,左下角还画着帆船图案。这些,都是叛徒白佑生叛党投敌的佐证。

在放风坝的南侧,还竖着一个蓝球架,还有个碾米的机械。由于当年“政治犯”们吃的米又霉又糙又沙,经过系列斗争,特务同意在院坝内安设一个碾米槽。放风时,男难友依次在院内碾米,同时,也利用此机会锻炼身体为越狱做准备。门口耸立着的监视塔,虎视眈眈地监控内院犯人的一切行动。

两间平房是关押女政治犯的。正面的小矮楼上有上下各八间房间,因建筑整理,暂时封闭了楼上的通道,只能在楼下参观了。虽然远处青山环绕,景色秀丽,但院内气氛凝重压抑。

牢房低矮、牢门紧闭,后墙小窗口竖立着成人手臂粗的几根木柱,室内空气流动差。上层楼房靠后部很矮,人站起来头会撞到屋顶,无法挺身站立,只能弯腰移动。被关押者大小便,均拉在室内屎尿桶里。牢房顶木条搭架,青瓦遮盖。冬季冷风透窜,冷得直打哆嗦;夏季像蒸笼,汗臭、狐臭、屎尿臭钻鼻。所有关到渣滓洞的人,均被强行脱下原来的服装,发给两套国民党冬、夏军服,一套灰色,一套黄色,每人衣服前面和背后,用蓝墨水各划了一个大叉,标志此人是渣滓洞的关押囚犯。

从门前向外边望去,是一排排完全相同的牢房,只能从铁门外楼栏杆的缝隙里,望见不远处有一块地坝。每天只有到了放风的时候,才有机会轮流得到10分钟的自由放风时间。我想,一个人走进监狱,驻足对着这小的不能再小的窗口上那一丝亮光,才会感受到什么是绝望,什么是精神摧残!

监狱生活是极其艰苦的,难友们曾用“吃的三多饭,睡的一脚半”来形容狱中生活。狱中每天只吃两餐,饭是糠壳多、稗子多、沙粒多的“三多饭”,菜是盐水煮白菜,或者几粒胡豆,终年见不到一点油荤。据逃出来的难友回忆:“碗里盛着乌黑的硬饭粒,吃在嘴里的感觉就像咬到碎石头一样,混合着焦糊和霉臭的味道。还有一碗盐水汤,上边漂着几个烂菜叶。他们都要坚持咽下去。

渣滓洞监狱关人最多时达300余人。在长不到两丈、宽不足八尺的牢房里关着20多人,每人地铺只占一尺一、二寸。睡觉时,须左右两排人一齐侧身卧下,脚对脚交叉起来,才容得下身体,被难友们称为“一脚半”生活。

为分化瓦解革命者意志,特务设立了“狱中优待室”。1949年春节以前,男牢的平一室至平四室就是看守所设立的所谓“优待室”。所谓“优待”,基本条件根本没有改善,只是比别的牢房放风时间长一点,即每天早晨6点开锁,晚上5点闭锁,白天不锁门,平一室还兼作娱乐室,允许看书、打牌、下棋、唱京戏。

走进那一间间牢房,从悬挂着殉难烈士遗像的空隙走过,陈列有一百多位烈士的照片和生平事迹介绍。驻足观摩那一件件实物,凝望那一幅幅图片,我细数着那些长眠的英魂,心情格外沉重。他们当年慷慨赴死、舍身取义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眼前。我在他们生活的床前,逐一问候着他们的英灵,与他们对话,像是多年相识的朋友,他们是:

平一室:

刁侠平胡其恩黎功顺汪进仪程仿尧邓致久陈诗伯

蔡梦慰古承铄章培毅易仲康张现华张文端

平二室:

郑继先聂滨黄位贤郭俊铎廖瑞卿付立志张国雄李犹龙胡砚锋胡小咸王树林

平三室:

吴学正伍时英邓积玉薛传道李泽

平四室:

毛锡霖黄宁康吴正钧杨翱邵文征赵家麟郑寄松廖模烈史德端龙光章

平五室:

文学海陈少白张朗生唐玉琨侯万群张健黄楠材陈贻陈邦文潘仲轩

平六室:

郭重学 苟悦彬 程谦谋 陈尧伦 刘笃君 伍大全 何懋金 叶正邦 高天柱

平七室:

邓 诚 唐征久 屈懋修 丁鹏武 郝耀青 蒋开萍 张泽浩 楼阅强 李建民 周殖藩 张远志

平八室:  

张学云 谯平安 盛腾芳 刘石泉 何柏梁 卢秉良 艾文宣 粟立森 周后楷 杨子龙 蒋启平

虽然没能登上二楼牢房,但我心中也对烈士们进行了拜祭,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吧:

楼一室:

陈丹墀 周显焘 刘祖春 李仲弦 刘振美 颜昌豪 廖忠良

曹文翰 杨虞裳 陈紫金 冉思源 段定陶 唐茂传 白深富

沈君实 陈柏林 荣世正 朱 麟

楼二室:

余祖胜 张鹏程 唐文渊 张永昌 胡有猷 刘德惠 彭如松

张孟晋 何忠发 袁尊一 张守正 张德明 张力修 王 屏

狄文海 王 钧 涂鑫源 韩秉炀 马正衡

楼三室:

何敬平 潘鸿志 丰伟光 邓 华 朗明昭 向成义 吴奉贵 周成铭 齐 亮 王锡敏 夏惠禄 陈本立 王德伟 蒲小路

楼四室:

袁德明 荀明善 张泽安 赖德国 张国雄 张铭新 陶敬之 刘文蔚 唐建余 左国政 李铭三 张光伟 师韵文

楼五室:

高精益 李承林 雷 震 周鸿钧 尹慎福 陈鼎华 李明辉 黄绍辉 唐慕陶 唐虚谷 石文钧陈以文 胡作霖

楼六室:

蒋可然 陈作仪 成善谋 沈迪群 杨华友 韩子重 李 群 赵时衡 杨泉新 邵全安 席懋昭盛超群

楼七室:

华 健 李维哲 陈俊卿 王 敏 黄铁材 周志钦 李怀普 李仲炳 李维邦 陈用舒 傅绍裔杨积超 周尚文 李维田 蓝蒂裕

楼八室:游中象 何雪松 李子伯

我默读他们的名字,去思索他们活着的岁月,烈士们一个个气宇轩昂,竟是那样年轻。三十岁以上的很少,大都二十几岁,最小的只有十几岁。他们牺牲在风华正茂的年龄。为了信仰和理想,经受住了种种严刑拷打和非人折磨,保持了共产党人的崇高气节,为党、为人民、为革命毫无保留地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直至年轻的生命!

他们有父母、有妻儿、但为了共同的理想,为了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他们宁愿牺牲自己。他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人民的幸福,愿把牢底坐穿。我是含着热泪,逐一走过这一个个牢房的。

资料介绍中,他们身处逆境,随时有牺牲之虞,但他们充满了理想,坚持“努力学习,锻炼身体,迎接解放。”用黄泥搓成粉笔在地板上写字,用竹签子和竹筷子削尖磨成“自来水笔”,用棉絮烧成灰拌上水当“墨汁”,用香烟盒写字去记载信仰与罪恶。

没有书本,他们凭着记忆,把过去读过的书回忆出来,供大家学习讨论。江竹筠、曾紫霞等人把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背诵出来,用竹笔写在草纸上供大家传阅。江竹筠还凭着记忆给难友们讲解《土地法大纲》、《政治经济学》。有许多同志还刻苦学习外文。

共产党员谭沈明,在八年多的牢狱生活中,自学英文、俄文。曾任地下党重庆北区工委书记的齐亮同志,毕业于西南联大。在狱中主动教难友学俄文,还结合斗争实际写出了《怎样作支部工作》供大家学习讨论。有的同志还编写了数学、物理、化学讲义。

我实在想象不出,在这样恶劣环境的封闭牢房里,他们是如何进行学习的,愈看愈是仰慕。他们是一批有着真正信念的革命者!

站立在牢房门口,望着眼前的“放风坝”,就这样的一块狭小场地,竟然发生过共产党人发动的“监狱迎春联欢会”,真是件不可思意的事情。于是,我的眼前,背后的门打开了,情景又真实地再现了:

大家热切期待着的春节终于来到了。凌晨,夜色渐渐隐退,牢门外15 瓦的狱灯还在闪耀着依稀微弱的光亮,岗亭上还不时传来“梆梆梆”的竹柝声响。

就在这时,从平一号牢室暮地升起来嘹亮的歌声。“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二室、三室……各室都跟了上去,女一、二室也应和着。开始,歌声略微显得不十分整齐,后来慢慢地统一了。300 个人一条心,300 个难友一个愿望,它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铁流。

唱完了《国际歌》,大家又唱叶挺将军的《囚歌》,何敬平的《愿把牢底坐穿》。这两首歌大家人人会唱,也都爱唱。接下来又唱起了一首渣滓洞洞歌,这首歌从词到曲全是渣滓洞狱中的难友自己谱写的,平时各牢房经常唱,今天变成大合唱,唱得分外有感情:“远处有鸡啼报晓,太阳随黎明而到,黑夜已经死灭,这世界已再没有强盗。离乡背井的人赶快回家去团圆,被侮辱与损害的已不再呜咽嚎啕,艺术家、科学家、作家、教育家,抬起你的头来,为人民的自由幸福而工作和歌唱吧!不再有人捏住你的笔杆锁住你的嘴巴。种过田的总得有饭吃,作过工的总得有福享,挨过饿的不去再挨饿,受过冷的不愁再没有衣裳,坐牢的已不再是革命战士而是那些妖魔鬼怪、豺狼虎豹。啊……天亮了,远处有鸡啼报晓,太阳随黎明而到,黑夜已经死灭,这世界已再没有强盗!”

当唱到“坐牢的已不再是革命战士而是那些妖魔鬼怪、豺狼虎豹”一句时,稍微出现了一点混乱。有人接着往下唱,有人却回过头来重复这一句。没有任何人出面指挥,大家的心意很快就相通了,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一句。

最后,大家开始齐声高唱渣滓洞全体难友共同议定的“洞歌”,即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正气歌》,这是古代的“囚歌”,但却表现了中华民族的气节,为世代所传颂。这首诗很长,抗战时期,作曲家江定仙截取其中部分段落配上曲,由诗成歌。这首歌的歌词,并不是所有的难友都弄得懂,但是 “天地有正气”一句就把人带入庄严的境界之中:“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有明。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唱得酣畅,唱得兴奋,歌声一直延续了一个早晨。在歌声中,狱中春节联欢会拉开了大幕。第二个节目是互赠贺年片,互送礼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祝同志们春节愉快!”楼下一室全体同志敬贺一张香烟盒纸,制成四张贺年片,用竹签笔写着苍劲的蝇头小楷,下端画着刚出土的小草,引用白居易的诗,寓意深刻。

楼上一室的同志用贴锡箔的白纸片,写上工整、秀丽的小楷字:“星火燎原,愚公移山。众志成城,水滴石穿。”

楼上七室的同志,把罐头上的广告牌纸保留下来,在反面写着:“ 熬过冬天,迎接春天;越过高墙,穿过云端;高山仰止,黎明来兮。”

新年礼品琳琅满目,雅致大方,大多是同志们的精心创作之物,凝结着劳动与智慧的结晶。其中有黄泥精制的围棋、象棋、跳棋,也有纸壳扑克、84 张牌。最灵巧雅致的要数五角星、小红心,这是余祖胜的作品。他在放风的时候,偶尔拾到了一个铁钉子,如获至宝,在地上、石头上磨呀磨呀,终于磨成了一把小雕刀。他又找来红色的、黄色的牙刷柄,刻成一个个红心、红星、短剑的模样,刻上“中国共产党万岁”的英文缩写,很多难友在春节这一天都收到这份礼物。

第三个节目是张贴春联,难友们顾不上吃饭,抢先把饭桶提到自己所在牢门口,盛出稀粥当浆糊,把事先写好的一块块草纸黏贴成长条,作为春联牢牢贴在门两边,瞬间,各牢房门口焕然一新。

楼下七室的对联:“两个天窗出气 一扇风门伸头 横额:乐在其中 ”

楼上五室对联:“歌乐山下悟道 渣滓洞中参禅 横额:极乐世界”

楼上二室对联:“洞中才数月 世上已千年横额:万象更新”

……

对联机窍别出,表达着难友们的希望、信仰,比如“满园春色关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横额:春回大地”等。早在构思这些对联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既要含蓄巧妙,又要有过春节的喜庆气氛,还要有战斗意义。现在看来,这些目的都达到了。

看守长李磊(红岩小说中的猩猩),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看过来,摇头晃脑地品评着这一副副春联。当他走到楼下七室门口时,脚步停了下来。

“我看横额上这个‘乐’字用的不好,我建议换个字。”李磊搞不明白这些坐大牢的人有什么欢乐而言。一位难友挖苦道:“把‘乐’字换成“苦”字怎么样?”李磊自讨没趣,悻悻地走开了。猫头鹰和一些小特务也来看对联,更是看得莫名其妙。他们被难友们的兴奋、喜悦、冲动弄呆了。

吃过午饭,大家情绪更加高涨。李磊回五灵观家中过年去了,徐贵林拖着老婆、孩子进了城。当班的是黄茂才,他是难友们多次教育的策反对象。女室的杨汉秀、胡其芬、曾紫霞等人便大胆地向他提出:“过春节,我们要表演文娱节目,请你行个方便,开门大放风!”黄茂才见上司不在,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为防万一,在大门外增加了岗哨,机枪架在高墙的铁丝网上,密切地注视着牢房内的一切动向。

牢门一开,难友们狂奔而出,有的伴随着铁镣的哗啦声跳起“踢跶舞”,有的在放风坝上翻跟头,有的拍手欢跳,有的相互拉扯放声大笑……在这个阴森、恐怖的监狱里,一个史无前例的春节联欢会开始了!

没有乐器,脸盆、漱口盅以及铁镣的碰撞声变成了一支“交响乐队”;没有导演和节目主持,难友们即兴发挥,不拘一格,节目层出不穷。

楼四室的精彩节目“空心筋斗”开始了。表演者头朝地,脚朝天,翻身腾空旋转360 度,一个筋斗又一个筋斗,一连串人影,形成一根长长的抛物线,从院坝这边翻到院坝那头,赢得了难友们齐声喝彩。

接着,七八个人围拢过来站成一个大圆圈,五六个人踩着别人的肩膀再站上去,又形成一个较小的圆圈,三四个人再站上去,一层、二层、三层……

最小的圆圈上只站着一个人,手执小红旗,迎风招展,极目远眺高墙外的岗哨,借此侦察墙头上的电网。这个节目叫“叠罗汉”,是楼五室的难友刻意安排的,它引来又一阵欢呼声。

放风坝变成了大舞台。楼下八间牢房前台阶上坐的全是人,楼上楼栏后也是人,好像是两层戏台。突然,从女牢里传出了歌声,随着歌声跑出了杨汉秀,她腰间系着大红大绿的绣花被面,边唱边跳,扭起了陕北秧歌:“正月里来是新春,赶着猪羊出了门,猪呀,羊呀,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解放军……”

随着欢快的歌声,踏着轻盈的步履,一群女难友,浓妆淡抹,翩翩起舞。丝光被面的彩裙,姹紫嫣红,使人眼花缭乱。五十多岁的邓惠中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提着个空捅扭起来。跛脚的李青林正踏着有节奏的舞步,江姐的脸上布满红云。只有有着崇高理想的人才能在这个时候跳得这样优美,这样自如,这样使人感动。

左绍英抱着“监狱之花”,楼上楼下地忙着给叔叔伯伯们拜年。小卓娅被大家轮流抱着,她咧开小嘴,恬静地笑着。欢快热烈的秧歌使大家热血沸腾,很多人都冲进院坝,参加到跳舞的行列中。

联欢会达到了高潮,看守特务被这沸腾的场面惊呆了,他们拉响了枪栓,几乎是一触即发。一位难友一边跳舞一边大声地说:“真有意思,这里又可以跳舞,又可以唱歌,还有人架机枪保卫我们的安全。”轻快的秧歌舞曲久久地在空中缭绕,整个渣滓洞爆发出了充满激情的大合唱:“正月里来是新春,赶着那猪羊出了门。”

整个渣滓洞监狱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别开生面的春节联欢会,把岗楼、碉堡上持枪警戒的特务们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就在这时,一个个分散的人影,悄悄溜进了楼上一室,刘振美站在牢房门口,与进来的每一个人紧紧握手,20 多名监狱诗人席地而坐,宣告“铁窗诗社”在烈火中诞生了。为了防止特务发现,余祖胜、张朗生轮流在牢门外放哨。

今天,由刘振美来主持。他说:“组织诗社的目的,是要以诗歌作为斗争的武器,把竹签笔当作战鼓、号角,揭露强盗的罪行,迎接革命的胜利。”

杨虞裳接着说:“革命者决不能沉默,每个战友都应拿起笔来战斗,既要无情揭露敌人,又要写出我们的理想、未来和狱中生活。但是要注意监狱的特殊环境,传递诗歌必须保密。”

蓝蒂裕补充说:“短诗以口传为主,需要抄在纸上传阅的,一定不要写作者姓名,防止敌人搜查。”为庆贺“铁窗诗社”成立,杨虞裳带头朗诵了鲁迅的七律《惯于长夜过春时》。何雪松朗读了自己创作的《灵魂颂》。张朗生、陈丹墀、张学云等都相继朗诵了自己的新作。诗友们心情激奋,直至“收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铁窗诗社”成立后,随着国民党反动派的节节败退,敌人对难友的监视更加严密,放风被取消了。敌人只要发现有字迹的纸屑,总要追查到底,手铐脚镣随时可以加在难友身上。然而诗友们仍在作诗,在歌唱。“铁窗诗社”的诗友们共创作新旧体诗50多首,诗作中既有探求真理的《宣誓》、《灵魂颂》、《论气节》;也有抒发革命情怀的《咏梅》、《生命的讴歌》;还有表现狱中斗争的《阴暗的角落》、《囚歌》等。

其中蓝蒂裕烈士,在临行前吟诵的《示儿》,当为诗作中的精品:“你——耕荒,我亲爱的孩子;从荒沙中来,到荒沙中去。今夜,我要与你永别了。满街狼犬,遍地荆棘,给你什么遗嘱呢?我的孩子!今后——愿你用变秋天为春天的精神,把祖国的荒沙,耕种成为美丽的园林!”

读着,让人潸然泪下,久久不能平静,这是革命者发自内心深处的畅想,这是革命者对祖国未来的期望,这是革命者人格精神的迸发,似流星、似惊雷,使敌人胆寒,使革命者鼓舞。读着这些诗作和信抄,我感受到了革命者的无私和坚毅、思想家的深邃与睿智、艺术家的豪迈与洒脱。似这样壮烈、豪迈,缠绵的作品,可惜大部分在“11·27”大屠杀时被烈火烧毁,遗留下来的仅有20多首。

让我们记住这些伟大诗人的名字吧,他们是:何雪松蔡梦慰古承铄 何敬平刘振美杨虞裳蓝蒂裕胡作霖余祖胜齐亮唐征久张学云艾文宣张永昌 陈丹墀张朗生史德端白深富屈楚(被营救出狱)傅伯雍(越狱脱险)

“铁窗诗社”的诗友们,绝大多数在黎明前倒下了,他们留下来的诗稿也大多残缺不全,我想,可能他们很少被称为诗人,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经历,本身就是一首壮丽的诗篇。他们都是真正伟大的诗人,他们的文字让我们汗颜,他们的句子让我们热血激奋,他们的信念让我们仰慕,让我们久久不能忘怀。我想,这些用生命和鲜血凝成的诗句,是我们这些被称做诗人的人绝然写不出来的!

走进渣滓洞

山峦叠起隐层沟,鸷翼腾翔越壑丘。

虎口开张吞野陌,狼烟弥散下松洲。

铁栏蛮横切梯路,电网萧疏问捃收。

此岗当年如啮噬,悲歌终日响难休。

监狱外观

坑深连累壑低头,路径折来草掩愁。

灰瓦应羞遮旧岁,窟窗堪恨锁原由。

碉篷驻恶依扶霸,电网牵丝枉佞柔。

牢洞凭开阴冷浸,囚歌缕缕曳咽喉。

监狱外院

岗楼高竖聚灯光,依见当年架上枪。

壁赘蝎言思乱正,墙开窟洞欲遮殃。

竹签带血说忠骨,铁烤沾斑紧挚刚。

翻阅红岩勾惨烈,堪留故事诉沧桑。

监狱内院

阴森小院矮低房,伸体当心碰到梁。

牢窗忿眼留余恨,遗物蜷身背诗行。

联欢堪盼春天至,结社偷择豪句忙。

一脚半床尤作乐,三多饭菜苦“萧郎”。

吹嘘包治百病卖“神药”借宣传之名骗走老人养老钱

吹嘘包治百病卖“神药”借宣传之名骗走老人养老钱

这个诈骗团伙被连根拔起

犯罪嫌疑人落网

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风湿关节痛,甚至帕金森乃至各种癌症,不管老年人说患有什么病,一伙诈骗人员声称均能“医治”,患者服药后,还可当“宣传员”挣钱……岳池县公安局接到群众报警后,经过1年多时间的艰辛侦查,近日,前往广州打掉一个涉嫌养老诈骗犯罪团伙,抓获嫌疑人12名。经初查,该案涉案金额1000余万元,受害人达300余人。

购买“新药” 9万元养老钱被骗

2021年7月,岳池县镇裕镇群众尹大爷来到岳池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报案,称其养老金9万余元全部用于购买保健品被骗。接到报案,岳池县公安局立即组织人员对该案进行侦查。

2018年,尹某在家看电视时看到一条推销保健品的广告,医生号称,他们医院成功研制了一种保健品,对老年人常患的高血压、高血脂、风湿以及脑血管等疾病有特别好的治疗效果。正饱受风湿病折磨的尹大爷喜出望外,马上拨打电视屏幕上的电话。经过与“医生”进一步沟通,“医生”了解尹某的病情后,信誓旦旦地说:“你这个病太简单了,服用我们的药后保证效果很好。”

尹大爷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地址,通过“货到付款”的方式购买了能治疗风湿病的保健品。货到后,尹大爷发现保健品包装简陋,还没有生产厂家和商标。“医生”解释说,这是他们医院刚研制出的“新药”,属于“内部药品”,还没上市销售,所以没有厂家和商标。尹大爷深信不疑,就把款汇了过去,并按要求服用。也许保健品里含有些镇静、止痛的药物成分,他服用后觉得病痛有些缓解,认为保健品还是有效果,便在1年多时间里总共花了5万多元购买保健品服用。

2019年,尹大爷接到“医生”的电话,称医院为了推广这些新药,需要病人做宣传,宣传一次就能得到8万元奖励,一共可以参加三次。尹大爷觉得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便按要求去做了体检。“医生”又打来电话,说他们收到了体检报告,但参加宣传的申请表还需要卫生部的领导签字,需要手续费。尹某想到能挣24万元宣传费,就先后给对方汇去4万多元。

可直到2021年7月中旬,尹大爷还没有接到通知,便拔打“医生”电话,但该号码已经停机。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尹大爷到公安机关报了案。该案被命名为“7·21”养老诈骗案。

侦查核实 300多名老人上当受害

岳池县公安局立即成立专案组进行侦查,民警通过网上信息又查询到多地类似养老诈骗案,并到全国各地进行调查核实。

2019年10月,广安市广安区枣山街道居民张某在电视购物栏目看见一则电视广告介绍一款治疗骨病的仪器,主持人鼓吹这款仪器效果非常好,原来的价格近万元,近期搞活动促销只卖1000多元。张某因膝盖、肩膀等多处出现疼痛,便拨打屏幕上的电话咨询。自称专家的医生果断地说张某患的是内风湿病,如不抓紧时间治疗,很快就会瘫痪。张某被吓住了,当天就购买了“专家”推荐的治疗骨病仪器和一大堆治疗药品,共花费3000多元。2020年,“专家”同样给张某说医院要到成都、广安来做公益宣传活动,也需要张某去体检,并交手续费、体检费等,审查合格的话就报销张某前期购买保健仪器和保健品的费用。到当年底,张某的17万多元养老钱被骗得干干净净。最终联系不上“专家”时,张某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经过专案组民警调查核实,全国各地300余名老年人因购买保健仪器、药品以及为参加公益宣传交纳体检费、手续费等上当受骗。射洪市69岁的李某被骗60余万元,成都市71岁的何某被骗近20万元,重庆市璧山区村民冯某购买保健品被骗养老金11万元,贵州省毕节市的邱某养老金用于购买保健品被骗8万元,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群众陈某(71岁)被骗5万余元……

一年来,“7·21”专案组远赴全国30余省(区、市),查实与岳池县尹某、广安区张某类似养老金被诈骗案300多例,案值1000余万元,其中诈骗数额最高的达65万元,较少的也有近万元。他们年事已高,一生辛辛苦苦挣的养老金被骗走,欲哭无泪。

  成功抓捕 养老诈骗团伙被摧毁

专案组民警通过受害人提供的电视节目查询到犯罪团伙推销“保健品”的视频,然后根据电视广告里留下的电话号码和受害人的收货包裹等信息顺藤摸瓜,找到嫌疑人方某、李某等人,并锁定犯罪团伙位于广东省广州市白云区。

8月3日,专案组组织实施抓捕,成功打掉以方某、李某为首的犯罪团伙,抓获嫌疑人12名。经过讯问,方某等人供述,自2018年以来,纠集多人组成保健仪器、药品销售团伙,通过电视购物推销药品等方式获取老年人信息,然后冒充医生、顾问、专家、教授,以卖药、推广的名义,利用老年人容易相信“医生”,防范意识不强的弱点,制作专门“话术”,针对老年群体实施诈骗。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犯罪嫌疑人交代了全部作案过程。

2014年,李某到广州一家电视购物公司上班,在这里认识了方某与徐某、曹某,虽然他们不久后便分开了,但这次共事却为他们再次相聚实施犯罪奠定了基础。在外四处打工后,2018年上半年,方某与李某在广州不期而遇。几年来,他俩大多在从事网上销售、物流、推销等方面的工作,交谈中,方某说他师傅在销售壮阳以及治疗狐臭、脱发方面的药物,因为现在的群众追求生活品质,师傅的生意很不错。两人越聊越投机,便把原来的朋友徐某、曹某等人找来成立了一家保健品销售公司。几天时间就完成了租办公场地、购置办公电脑以及联系物流公司、招聘人员等工作,很快,方某、李某的保健品销售公司运行起来。

没有宣传,保健品根本卖不出去。有以前从事电视购物的工作经历,方某找人录制了虚假宣传广告,联系全国各地方电视台播出。为了让受害老年人相信,他们还安排工作人员冒充北京著名医院的专家、教授。他们销售的保健仪器和保健品也是通过网购的方式购进,价值几元、几十元的保健品,经过吹嘘变成了能治百病的“神药”,价格也翻了几十倍、几百倍,在他们的鼓吹下,全国各地无数老年人上当。

目前,方某、李某等10名犯罪嫌疑人已被采取刑事措施,其余2人被行政处罚,案件还在进一步侦办中。

汤志斌 四川法治报-法治四川新闻客户端记者 雍剑波 岳池警方供图

《一根藤上三个瓜》(中篇小说)


第一章 鸡公的梦

班长雄鸡公率领所部之兵,非止一个班而是整整一个连,到荒郊野外扒铁路,走狗屎运截住了一列“蓝钢皮”特快。但是这些丘八不识货,倒骂司机偷奸耍滑,跑一趟只拉七节车厢,说他们屙的干屎都不止七节。他们不知道“蓝钢皮”是当时最高级的火车,由美国铁路设备制造商ACF生产,内部设施豪华,因全钢车壳,蓝漆涂装而得名。张学良专列“泰山号”、宋美龄专列“美龄号”皆是“蓝钢皮”。这民国时期投入商业运营的“蓝钢皮”,均系国际联运专运列车,票价非常昂贵,不是普通大众买得起的。

丘八些骂归骂,听见雄鸡公鸣枪传令,立刻哄哄嚷嚷地蜂拥而上,你推我挤,跌跌滚滚,自相践踏,丢帽落鞋。雄鸡公看他们手忙脚乱的,一个个像落汤螃蟹,气得皱眉蹙眼,把脸扭向一边,咬牙恨齿道:“一群瓜批,乌合之师,瓦合之卒,扑爬连天的,催命鬼撵的呀?就你们这副批样子还去抢人,给老子丢人差不多!”

冲在前面的丘八些朝“蓝钢皮”胡乱打枪,噼噼啪啪的枪声此起彼伏。子弹或扑扑乒乒地射穿车窗玻璃,吓得旅客们抱头惊叫,藏藏躲躲;或叮叮当当地打在坚硬光滑的车壳上,走投无路就反弹回来找亲爹,唬得丘八些瞠目伸舌,东倒西歪。雄鸡公暴跳如雷道:“哪个龟儿子伤了肉一根毫毛,老子把他脑壳割下来做夜壶!”

丘八些用枪托砸碎车窗玻璃,踩着同伴的肩背爬上窗户跳到车厢里,大吆小喝地将旅客及乘务员统统赶下车去,然后一个个眉欢眼笑,抢光他们的行李和邮车的包裹,并卷走所有卧铺的床垫、毛毯,甚至连餐车的锅碗瓢盆、刀叉杯碟、洋酒、汽水、面包、牛肉都打包裹走。总之,凡是能掠走的,倒糠拍箩——一点不留。

雄鸡公不仅要劫财,而且要劫质,即掳人勒赎。上士排副罗烟灰伛步来报:“兄弟们一下绑了一百多个金头银面的肉票,其中有不少高鼻子洋人!”他胁肩谄笑道:“你娃这一趟搞肥了!黄狗掉到粪凼里头——搞肥了!”

罗烟灰,本名罗彦辉,巴县南彭乡人,三十五六岁,正当壮年的七尺汉子,却未老先衰,发秃齿豁,背曲腰躬,瘦骨穷骸,整天烟杆不离手,一抽叶子烟就咳痰,哇哇地乱吐。别看他伛偻老态,目灼灼如流星,动辄圆睁两眼四边瞧,一副贼眉溜眼的样子。

雄鸡公闻言大喜道:“驼背儿,你给老子爬!是割宝肋肉搭边油——肥上加肥!老子起先屙尿才发现,早上把窑裤穿反球了,正默倒脱下来重新穿过,龟儿子的财神些就到了。都说‘反穿裤儿要发财’,这个话硬是老太婆扎鞋底——千真(针)万真(针)!”

肉票们被身上全是大包小包的丘八些押往深山老林。迤逦而行的队伍从雄鸡公面前经过时,其中一个白人青年的满头红发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伸臂将其拦下,再三审视。白人青年毫不畏惧他钢眉刀耳的凶相,烦得扒耳搔腮,厌气作恶声道:“What a fuck are U looking at!”

雄鸡公自然是牛听弹琴,也挝耳揉腮道:“红毛鬼叽哩咕噜讲的啥子哟?……”

“我晓得!我晓得他讲的啥子!”矮脚大头娃娃兵假精灵抢上前搀话接舌。“他讲‘我得饭,啊……要一箩筐,挨刀的!’”

罗烟灰在旁听说,明夸暗讽道:“落雨天不带伞——你娃硬是精灵(经淋)!”

假精灵鼻孔朝天,哼的一笑,顾盼自豪道:“不要看我小,弟弟长得好。本人就是聪明!”

“鸡下巴吃多球了——假聪明!”雄鸡公满脸鄙厌地白了他一眼道。“给老子夹起你的弟弟爬!有好远爬好远!”

“我为啥子要爬?”假精灵强嘴拗舌道,“我又没高兴得像乌龟一样四脚爬地!”

雄鸡公见假精灵身披花毛毯,左挟一个公文包,右拎一个手提箱,腰间布制弹药带上,还挂着七长八短的花里胡哨的纱裙丝巾。雄鸡公一时不知该怎么嘲骂假精灵,抬手指着他的头问:“你脑壳上顶两个‘坟包包’做啥子?”

“你不懂了噻!”假精灵摇头摆脑道。“它是个好东西,可以当眼罩,白天睡觉戴它遮光;也可以当耳罩,晚黑戴它不怕你们扯噗鼾,冬天戴它耳朵不生冻疮;还可以当口罩,你们一个个都感冒,也莫想传染给我!”

“球经不懂,抱到猪耸!”这句巴县土话突然从红毛鬼的嘴里冒出来。三人闻之,尽皆张嘴挢舌,愣眼巴睁地盯着他,又听得他一字一板道:“它既不是眼罩,也不是耳罩,更不是口罩!它叫Brassiere——胸罩!”

“胸罩嗦!”假精灵插话道,“我晓得,我晓得,我刚才忘了讲!”他将箱子搁在地下,腾出一只手摘掉军帽上的胸罩,盖住他的鸡胸道:“胸罩,其实就是一件背心,冬天穿它热和。另外,这两个布碗可以藏好多粑粑,啥子猪肥菜红苕粑、苦猪菜葛粉粑、抽筋草包谷粑……往里头塞就是!”

罗烟灰拿腔作调付之一叹:“尽塞些喂猪的,你也弄点人吃的噻!刚出笼的重庆九园包子,咸鲜回甜、酱香浓郁,想起都流口水!还有重庆的糍粑,啥子白糍粑、凉糍粑、蛋煎糍粑、黄豆面热糍粑,还有嫂嫂的肚皮——锅贴(哥贴)……”

“还有哥的锤子!”雄鸡公面冷言横地打断了他的话。“假精灵,你给老子越说越不像!驼背儿,你过来!”罗烟灰忙移步挨近雄鸡公身边,垂首帖耳。雄鸡公向他耳畔低言道:“我怀疑这个胸罩是婆娘的贴身褂褂,就像‘赛金花’穿的小肚兜。你看到‘小凤仙’里面穿的啥子?是小肚兜还是胸罩?”

罗烟灰也悄悄答道:“‘小凤仙’里面穿的对襟小马甲,有几颗扣子。”

红毛鬼忽然掩耳蹙頞道:“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也太龌龊了噻!你们想精想怪,要吃狗鸡儿炖海带!是不是还想用女人的胸罩做两碗扣肉加梅菜?噢,对了,你们川人喜欢吃芽菜蒸烧白,芽菜必须是宜宾芽菜才正宗!”

假精灵反驳道:“你说我们想精想怪,我说你狗咬月亮——少见多怪!那些站街的婆娘①、扛板凳的婆娘②,我看她们一把瓜子从早剥到黑,手上没得袋袋,旗袍又没得包包,瓜子从哪里来的?肯定在胸罩里头藏了很多噻!”

①站街的婆娘:沿街拉客的‘土鸡’。

②扛板凳的婆娘:在犄角旮旯睡板凳卖肉的‘土鸡’。

“乡坝头的狗上不得街,”雄鸡公挖苦道。“你到璧山街上就看鸡剥瓜子?我说你是夜明珠打飞机——宝上天,你说你是猪妖,站起没得坐起高!起先我喊你爬,现在我改主意了,喊你去死!附近堰塘河沟都没盖盖子,你找高处跳下去淹死!”

假精灵笑道:“我抱木头跳水——不沉,倒把你气死!”

罗烟灰插嘴道:“他死了,我还在嘛!你看周围哪块大石头顺眼,一脑壳撞将去!姐夫我守到你咽气,还给你念两句欢送词,‘脸朝河对门,二世变好人。喊你做生意,你要去抢人!’③”

③旧巴县枪毙死刑犯,一般都在朝天门两江交汇处河滩上。执刑者对死刑犯大声说:“脸朝河对门,二世变好人。喊你做生意,你要去抢人!”然后枪响弹发,打得死刑犯脑花四溅。

雄鸡公不想跟假精灵再费口舌,转面对红毛鬼道:“看你一张脸白得像萝卜干炖豆腐——没点血色,反倒长了一脑壳红毛。你明明是个高鼻子洋人,居然会讲我们这方的土话!你硬是骆驼生的骡子——怪种!”

红毛鬼仰起头,双臂交叉当胸,昂然自若道:“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雄鸡公喝道:“说人话!”

红毛鬼一字一顿地回答道:“管你娃球事!”

雄鸡公横眉竖目道:“咦!你个龟儿子——对了,你开头的那句鬼话是啥子意思?”

红毛鬼点点头,示意雄鸡公向他靠近些。雄鸡公大步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见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告诉道:“你盯个锤子盯!”

雄鸡公听了大怒,端起“老套筒”,枪头对着他的肚子猛地戳了一下。红毛鬼惨叫了一声,倒退数步,蜷曲身躯,捂着肚子。雄鸡公欲乘胜追击,罗烟灰慌忙上前扯住他道:“打不得!打不得!”

“锤子打不得!妈老汉把我惹毛照样挨捶!”雄鸡公急挣道。

罗烟灰又抱着他苦劝道:“令尊令堂值不值5万大洋,鄙人不便估价。但是这个家伙好手好脚的话,值5万大洋。如果把他打伤打残,他的价码就往下垮,垮得比我们遇到光胯婆娘脱裤儿还快!”

雄鸡公闻得此言,朝红毛鬼啐了一口唾沫,咬牙恨恨地扛起长枪,跟着队伍走了。

罗烟灰径来到红毛鬼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们积雷山摩云洞,有个万岁狐王。那狐王昨天死了,遗下一个女儿,叫做玉面公主。那公主有百万家私,无人掌管。她就喜欢洋人,情愿倒陪家私,招赘为夫。你有没得兴趣?有兴趣就快点走!你看,和你一路的洋人多得很,都跑前头去了。你再耽搁,恐怕连公主的屁都闻不到!”

“他遭牛圈屋关过①,肚子里头骚故事多得很。你听他吹,尿罐都会飞!”假精灵提醒红毛鬼。

①此处指关在学堂里念书。

罗烟灰曾读过族塾,即由宗族捐资,聘师设塾,免费教育本宗的贫寒子弟,属于宗族内部办学,不招收外姓儿童。他修业十年,后来父亲积劳成疾,病势尪羸,而他除了大姐二姐没有兄弟,不得不弃卷务农。躬耕之余,或田间地头,或堂屋院坝,常常见他被男人们环如墙堵地围着讲故事。他看过不少闲书,如《聊斋志异》、《笑林广记》及“三言两拍”等,又喜欢给别人讲里面那些黄段子、荤笑话,绘声绘色的,引人入胜,直听得淫心紊乱,色胆纵横,连蔫巴老头都雄起了,冲回家按到老太婆整。

在军营,罗烟灰每次讲到黄段子、荤笑话时,便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葫芦下水似的嘴里吞吞吐吐。他这长袍马褂瓜皮帽的老一套了。其实早有许多丘八围着他,一个个鹅伸颈望着他,不明白他怕谁听见。待他吊足了大家胃口,又摇头叹道:“后面龌龊他娘哭龌龊——龌龊死了!口说之业,有善有恶,妄言、绮语、恶口、两舌,即口恶业也。绮语乃淫词媟语,教人邪思,讲多了会折损婚姻,半生落得孤家寡。”

老兵们哪管他这套理论,七嘴八舌催他快讲。班长、排长,甚至连长都威胁道,再不讲就骟了他,卵子拿去喂狗。有些新兵不等得令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扒他的裤子……

罗烟灰不露声色地给假精灵讲了个《卵穿嘴上》的故事,说一女无故而腹中受孕,父母严诘其故,女曰:“并无外遇,止有某日偶遇某人对面而来,嘴上撞了一下,遂尔成胎。此外别无他事。”父沉吟良久,忽悟曰:“嗄,我晓得了,这人的卵袋,竟穿在嘴上的。”

假精灵口尚乳臭,怎知生男育女之事,可他从不放过在人前卖弄假聪明的机会,便道:“我晓得,我早就晓得,女娃儿和男娃儿亲了嘴,就要生小娃儿!”

“那你还不快去?”罗烟灰催促道。“去把肉票中间的女娃儿都亲一遍,让她们帮你生一大堆假精灵,以后看哪个再敢欺负你!”

“丑的老的我不干!”假精灵掬着嘴道。

“年轻漂亮的多,放心去嘛!祝你瓜瓞绵绵!”罗烟灰道。

红毛鬼见假精灵屁股颠颠地去了,忍俊不禁道:“硬是个瓜娃子,噘他卵穿在嘴上都听不明白!”又笑问罗烟灰:“玉面公主不是中意牛魔王唛?”

罗烟灰愣了一愣,讪皮讪脸道:“牛魔王狐臭味太重了,公主只喜欢闻羊臊气!”

红毛鬼摆摆手道:“不说了,我有兴趣!”言罢,揉着肚子伛偻道上。

罗烟灰忽想起他那勾当来,双手围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通知道:“旅客朋友们,请竖起耳朵听清楚了,都保留好各自的车票,以便按车厢等级缴纳赎金。诸位请记住,三等车,每人2000块大洋,二等车1万块大洋,头等车3万块大洋,洋人5万块大洋。如果遗失车票,均按头等车论!谢谢合作!”

雄鸡公走得不远,闻言展眉解颐,仰见满空银元锵锵而下,势如骤雨,登时手舞足蹈,大喊大叫道:“我发了!我发了!”

“你痔疮发了,还是发梦冲?”罗烟灰边问,边推醒他。

雄鸡公猛然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四下里张顾,神意恍惚道:“咦!我啷个睡在铺上?”

罗烟灰笑道:“我们在营房,又没行军打仗,不睡大通铺睡地下?你硬是发梦冲了!”

雄鸡公勃然变色,倏地站起来,一拧身跳下大通铺,光着脚丫子,又转背回身,劈胸揪住他,拖出被窝连连追问道:“我的钱喃?银元?袁大脑壳?”

罗烟灰战战兢兢道:“我,我……没有看到你的钱!你问假精灵看到没得!”

雄鸡公把脸扭向卧榻之侧,见假精灵被窝蹬在脚后.嘴里不停地吸吮着一根手指头,正发出一连串嘬奶声。雄鸡公掷下罗烟灰,伸手揪住假精灵的耳朵,用力拧扯道:“你给老子装睡,装睡!装个舅子像个舅子,装得硬是像!”

假精灵痛极而醒,大号不止,惊扰全排人的美梦,惹得骂声满屋。排长毛三叫叱道:“清早八晨的闹麻球了!硬是你妈的一笼鸡,这个不叫那个叫!都想吃军棍了,是不是?”

骂骂咧咧的丘八些立刻闭口藏舌,却听见雄鸡公嚷道:“老子还没吃过军棍,你去抱一捆来!”

毛三叫闻得声音,顿时气焰矮了大半截,轻言软语道:“抱一捆做啥子嘛,又不是请你啃甘蔗。”

毛三叫是个欺弱怕强的纸虎,曾被雄鸡公打得满地找牙。雄鸡公蔑视他道:“老子量你屙不出三尺高的尿!”

假精灵趁雄鸡公说话分心,挣脱了手,连滚带爬躲到大通铺靠墙那头。雄鸡公跳上铺去抓他,一面张狂哮吼施威猛。唬得假精灵惊呼而起,沿墙边逃避,但所经之处皆有同铺的绊子腿,一步一跌,跌得身麻脚软,头晕眼花,爬也爬不动。老杂皮满脸奸笑,扯起铺盖蒙住假精灵的大脑壳,同铺的随即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丘八些平素是一有机会就揍他,没机会便制造机会。假精灵宝里宝气,处处卖弄假聪明,好自矜夸,尊己卑人,为此常遭修理,还钉嘴铁舌的,直教猪嫌狗恨——猪见猪拱,狗见狗咬。

雄鸡公虽好勇斗狠,却看不惯背后下黑手,即喝退众人。他回到自己铺位穿上裤子,披衣下地,寻过草鞋穿起,然后邀请罗烟灰一同去屙早屎。罗烟灰也起床了,谦让道:“贤弟客气,先请先请!愚兄就在屋头将就尿桶小解……”

雄鸡公不由分说,夺了他的军裤,扬长而去。罗烟灰慌了,光着双腿,一边穿草鞋,一边单脚跳着后追。雄鸡公出了门,并未左拐去茅房,因为那里早间人满为患。他经过操场,径奔营区外面。罗烟灰追至营区门口,营门卫兵雄纠纠的两边挡住。拦路鬼笑脸相迎道:“罗副排长,你穿军装不穿军裤,兄弟我们不敢放你出圈喔!”

“我去把我的裤子要回来,”罗烟灰指着门外尴尬地笑道。“我今天不出门!”

拦路鬼摇头说:“违反军容风纪,不准跨出这道门,是内务条令规定的,不是我们的规矩!”

“我是了解二位的,八斤半的王八中状元——规矩(龟举)不小。好说,好说!”罗烟灰嘻嘻笑道,一面伸手去衣袋中摸出两根裹好的叶子烟,递与拦路鬼、敲竹杠。

敲竹杠不屑一顾道:“兄弟我们不抽叶子烟!”

罗烟灰将他的自制叶卷烟放回到兜里,道:“那我出去给二位买两包纸烟……”

拦路鬼道:“请问罗副排长有营区出入证没得?”

“我没得,”罗烟灰道,“我刚才说了我今天不出门。”

拦路鬼道:“罗副排长没得出入证,兄弟我们更不敢放你出去!”

敲竹杠向拦路鬼挤眉弄眼道:“罗副排长出去给我们买烟,四包‘老刀’!”

罗烟灰暗暗地叫苦道:“四包‘老刀’,你这不是割我的肉唛?硬是较场坝的老鸹——飞起吃人嗦!”

敲竹杠催促道:“请罗副排长快去快回!”

罗烟灰贼眉溜眼道:“我听说‘骆驼烟是真正的香烟’,不晓得二位抽过没得?”

“没抽过,”拦路鬼道。“以前常抽‘老刀’,后来海上①成了沦陷区,小鬼子封锁得凶,我们这边货源紧张得很,虽然也有走私货,但是黑市价贵得咬人,只好买本地手工卷烟抽。”

①海上:沪之别称,清末民初很流行的叫法。

敲竹杠道:“骆驼烟是老美洋烟,美国大兵喜欢抽。现在璧山的美国大兵不少,走私进来好多骆驼烟。”

“二位想不想开洋荤啦?”罗烟灰问。“我去买几包回来,犒劳犒劳二位?”

二位喜笑盈腮道:“要得,要得!”

罗烟灰道:“不过我有个条件,二位要答对我出的个谜语,这个谜语并不难!答对了,莫说几包,一条我也买。答错了,或者猜不到,我出去只找裤子不买烟。如何?”

二位道:“你说过的话,落地巴灰?”

“落地巴灰!”罗烟灰道。“谜题是‘你和猪站在一起,猜一种动物。’”

“啥子稀奇古怪的谜语哟!”敲竹杠嚷道。“听起来像是噘人的话!”

“正儿八经的谜题,”罗烟灰道,“不是噘人的话!”

两人胡猜乱想,猜了半晌,绞尽脑汁,抓耳搔腮。拦路鬼不耐烦道:“猜球不到!直接亮谜底!”

罗烟灰看着敲竹杠冥思苦想的样子,知道他也是棒槌敲竹筒——空想(响),便提醒道:“我亮谜底了哈!是——象!”

“是象?”拦路鬼纳闷道,“啷个会是象喃?”

罗烟灰道:“你面对他重复说三遍谜题、谜底,自然会东方欲晓——渐渐明白!”

拦路鬼懵懵懂懂的,转面向敲竹杠道:“你和猪站在一起,是象!你和猪站在一起,是象!你和猪……”

敲竹杠闻言努目撑眉,猛地将他一推,骂道:“你才像猪!”

拦路鬼立站不稳,跌了个蛤蟆晒肚皮——四脚朝天,恼得一骨碌爬起,拽开步,躬着腰,往那敲竹杠胯裆着实撞了一头。两人都跌落尘埃,又扭作一团,满地乱滚。一个骂:“猪是你妈!”一个也照样骂:“猪是你老汉!”

罗烟灰见此二狗打架——你咬我,我咬你,忍不住掩口匿笑,连少陪都不说一声,溜之乎也。出了营门,一条大路从他足下直通十里外璧山县城。大路两侧,清风摇动稻千畦。罗烟灰在大路上引颈徘徊,东张西望。瞧了一会儿,四无踪迹,又到营房墙边,沿墙找寻。那里杂草丛菁,他蹑露而行,捏脚捏手,生怕惊扰了草窠中的墨蚊和蜱虫。他只顾提防蚊虫,却被一土块打了个猝不及防,痛得啊唷一声,捂着额角蹲在地下。欲睁眼偷觑四野,又一棵草连根带泥凌空飞来,慌得把头偏一偏,砸到了肩背上,吓得高声大叫道:“任班长,任老弟啊!手下留情,愚兄来陪你出恭!”

雄鸡公蹲在树后唤道:“是驼背儿嗦,你赶紧过来噻!我刚屙了一大堆,你趁热过来!”

罗烟灰循声找着他,打躬作揖讨要裤子。

雄鸡公喝道:“先陪老子屙屎,陪高兴了再要回裤子!”

罗烟灰无可奈何,只得依言领诺,遂解开裤腰带,将大裤衩褪至膝盖,欲就地蹲下。雄鸡公叱道:“不长眼哪?去下风屙!”

罗烟灰喏喏连声,拎着大裤衩转移到下风处。雄鸡公又命令他道:“离老子近点!在老子一巴掌打得到你脸的地方屙!”

罗烟灰奉令唯谨,在雄鸡公一耳光扇得到的地方,与他并排而蹲。雄鸡公谐谑道:“老子屙的屎,味道如何?”

罗烟灰承欢献媚道:“仿佛乎麝兰之味,不胜馨香之至!”

雄鸡公呵呵大笑道:“你以为老子真的丢钱了?”

“我以为你发梦冲了!”罗烟灰道。

“老子也没发梦冲,”雄鸡公道。“是不甘心哪!老子梦到好多银元从天而降,屁股都笑圆了。结果笑醒了,发现是和尚看花轿——一场空欢喜!心不甘哪!心不甘!就来个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罗烟灰问:“平白无故天降银元?”

“那倒不是,”雄鸡公道。“就因为你提醒那些肉票保留好各自的车票,以便按车厢等级缴纳赎金。说三等车,每人2000块大洋,二等车1万块大洋,头等车3万块大洋,洋人5万块大洋。老子越听越兴奋,看啥子都像卖水的望大河——眼睛里头尽是钱!”

“啥子肉票、车票?你都梦些啥子哟?”罗烟灰又问。“请老弟娓娓道来!”

雄鸡公从头至尾细述了一遍,叹道:“老子给你讲的时候,感觉这个梦啊,就像老子亲身经历过的事件一样,硬是真真切切的!”

罗烟灰附和道:“碗底的豆子——历历在目(粒粒在目)。”

“是历历在目!”雄鸡公点头道。“你读书多,帮老子分析分析,这个梦是不是在给老子递点子,应该干他一票!”

“你要拦劫火车呀?”罗烟灰惊讶道。

“拦劫个锤子!”雄鸡公不以为然道。“老子一个小班长,手下有几杆枪?再说你这个副排长,军官不算军官,兵头不是兵头,讲话没人听,下令没人行,好比光棍儿过日子——孤单得很!”

“愚兄有你贤弟足矣,”罗烟灰谄笑道。“我两个有段时间没去赶场①了,要不按老方子抓药——还是老一套,‘耍签签’②?”

①赶场:此处指去赌场。

②“耍签签”:即“耍老千”。

“你我‘耍签签’是耗子娶媳妇——小打小闹,”雄鸡公道。“在‘明堂子’③赌注大的台面,赌场老板都安插了‘老千’,我们就是猴子看戏——干瞪眼!”

③“明堂子”:指公开赌场。

罗烟灰叹道:“这些赌场老板或者老板的靠山,要么是军政大官,要么是堂口大爷④,有权有势的我们惹不起呀!”

④堂口大爷:哥老会(袍哥组织)各码头堂口首领,又称舵把子。

雄鸡公道:“‘私窝子’⑤更是豪赌大博,‘老千’也少,但是我们又进不去!”

⑤“私窝子”:指不公开或半公开赌场,设在公馆、银行、钱庄、公司、字号内。

罗烟灰点头道:“‘私窝子’只接待达官显贵、富商大贾和社会名流,下级军官、贩夫走卒及引车卖浆之流,不得入内。”

雄鸡公道:“财神爷既然托梦给我,不是喊我们搞小钱!我们好生筹划筹划,想一想另外的生财之道,尤其是你白了尾巴尖的狐狸——老奸巨猾,给老子当好狗头军师!当不好,老子开你飞机!晓得刘莽子⑥买的飞机噻,老子把你当沙明松飞机开!好啦,老子不屙了,有纸没得?”

⑥刘莽子:刘湘外号。

“啥子纸?”罗烟灰假痴假呆道。

雄鸡公劈胸揪住他,鼓睛暴眼道:“少给老子装莽,草纸拿来!”

“我身上好像没得草纸,”罗烟灰道,“你让我摸摸看……”

雄鸡公松开手,盯着他将几个衣兜翻找了一遍,最后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便一把夺过。罗烟灰央告道:“你给我留半截噻!”

“留个锤子!”雄鸡公道,“这张纸还没得巴掌大,对半分都不够用!你是假精灵的姐夫——真精灵,各人想办法!抓把草揩,要不捡根树枝刮,田里头还有水,水洗更干净!”

雄鸡公匆匆擦了,提裤子起来穿好,忽纵身一跃,从桠杈上扯下一条灰色军裤,扔给愁眉苦脸的罗烟灰,自己径奔营门而去。

(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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