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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除腋臭土法是什么(除腋臭土办法)

时间:2024-09-05 11:13:07       点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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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撸起袖子,胳膊上满是红疹

“学姐,你今天有空吗?”

“不一定,刚接了两个命案,要加班。你急吗?”电话那边罗小川犹豫了一下,“这样吧,我待会下班点出来一趟,你提前来我们单位门口那个咖啡馆等。”

中午的时候,小川学姐出现在王扶桑面前,迎接她的是一个巨大的喷嚏。

“怎么,你过敏还那么严重?”

王扶桑闻言,撸起袖子,给学姐看自己胳膊上的一片红疹。

过敏不仅严重了,甚至比在学校的时候更严重。

“过敏很奇怪的。”罗小川伸手在疹子上摸了一把,镇定地说,“有时候有有时候没,还说不出原因。”

“就是做多了生化分子实验,什么都过敏。”王扶桑恨恨地说,“可是我以前只是打喷嚏流鼻涕,好像没有出过疹子。你觉得呢,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觉得最近身体有异样吗?”小川冷静地问。

王扶桑仰着头,仔细想了想。除了那件事,没有别的,说出来有些可笑。

“我这段时间,总是梦见我外婆。”王扶桑说。

这还是罗小川第一次听王扶桑说起她外婆。“你和她感情很好吧。”她谨慎地询问。王扶桑对家人的态度,她多少有些了解。

“感情好个屁,我讨厌她。”王扶桑说,“我听别人说,我妈生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被她扔进水缸里淹死。后来也一直偏心男孩,可惜男孩也没养大。反正就是典型的,不把女孩当人。”

“你也别气了,那个年代大概都这样。”小川学姐说,心里对王扶桑有些同情,“你梦见她什么了?”

“……很奇怪。”王扶桑说。要她重述一次梦里的场景,她还会觉得有些轻微的恐怖,这对她来说是特别少见的。“我外婆去世得早,我一直以为她是被火车撞死的。可昨天我梦见……”

“什么?”

“我梦见,不是被火车撞死的。”王扶桑说,“我梦见,火车轨道旁边长满了高粱,她是坐上了一辆点着火的车子,是烧死的……然后高粱越长越高,变成火红色,火车轨道也看不见了。”

“高粱变成火红色,这个我知道。”罗小川说,“那就是独脚金没跑了。你有没有辅修那门课,农作物的,里面说到,独脚金是一种专门毒害高粱的寄生植物,又叫‘巫婆草’。它的生长需要一种激素叫‘独脚金内酯’,而高粱的根恰恰能分泌这种激素,所以它就会拼命地榨取高粱的茎液,而且越长越多,一旦感染,高粱就会成片死亡。我还记得那句话呢:高粱萎缩枯死的那刻,就是独脚金绽放美丽红花之时。那门课你修了的吧?”

“没修。我修那个干什么,反正修了也还是找不到工作。”王扶桑说,“不过我查了。我还在网上查过县志,就我们那,解放前有一次独脚金泛滥,高粱绝收,县里饿死一大片。但是解放以后,我们那引入稻米了。火车轨道那儿我小时候经常去玩,那儿也没有高粱地啊。”

“你自己查没用。要不让李胜男帮你查吧,反正她喜欢查这些。”罗小川说的李胜男,就是那位善于搞些调查的记者。她隐隐知道,这位记者人脉广泛,经常帮王扶桑揽一些歪门邪道的生意,或者自己在其中充当调查员的角色。虽然罗小川自己也在帮王扶桑做着类似的事……但总对那一位有点不太好的看法。

“这些不着边的事情就不麻烦她了,她收费死贵。”王扶桑说,“我自己再想想吧。鉴定报告带来了吗?”

罗小川低下头,从随身背着的帆布袋里,翻出了一只密封的档案袋交给王扶桑。

“结论在里面。”她说,“我刚做好一个。另外一个麻烦点,还没好。”

“哦。”王扶桑接过纸袋,“我知道挺麻烦的,你慢慢做就好了。”语气平静,但罗小川看见她微微拧了一下眉尖,仿佛有些烦恼。“对了,那一个是给什么人做的呀?”罗小川鼓起勇气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王扶桑有些警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不是啦,就是好奇,为什么这么早做检测。一般这样的都是特别想要个男孩,我猜他家是不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罗小川想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松点。

“我哪知道。可能吧,现在的男的,个个家里都有皇位要继承。”王扶桑说。

罗小川忽然有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她不该问的。因为问了就与她有关,反而不好。其实她也知道,这些年王扶桑给她塞的这些鉴定,多半是些对老婆起了疑心的有钱人暗地里做个亲子鉴定,或是关于私生子。这一类的事情,有些人就是不想找...

对于做个实验什么的,她当然不在乎,不过,这一次的一份检材,稍微有点特殊。

孩子还没有出生。送来的检材是孕妇抽的一管血,还有男方几根带毛囊的头发。检测的过程稍微有点麻烦,因为要先检出Y染色体,才能继续做亲子鉴定。就是这一点总让罗小川有点不安。当然,结果是亲子关系成立,那么因为结果而做掉孩子的可能性不大了,但是,这个检材中透出的一种诡异味道,始终让她放不下心。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具体的也说不上来……罗小川当年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就有实验天才之称,在小保方晴子还没出事之前,她的外号就叫罗晴子,意思是说,她不仅手速极快,能徒手抽取鲤鱼卵细胞核,而且对于实验的结果,有着一种超人的直觉。这一次,她的直觉就是:孕妇不太对劲。但是这个话,她瞅了瞅王扶桑的脸色,也就忍下了没有讲。

“明天吧,最晚后天,就能把鉴定报告给你。”

王扶桑点点头。罗小川在为她担心她知道,可她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的烦恼由何而来。也许是因为委托人吧……一般来说,给她介绍客户的人是李胜男,但这一次,就是那份特别麻烦的样本,委托人有点特别。

是梁承业交给她的。钱给得倒不少,可这小子当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让人不能不起疑心。

“该不会是你姐夫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她当时故意这样说,吓得梁承业脸都白了连声否认。

那人完全不会撒谎,所以肯定不是姐夫了。

所以是谁呢?

如果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他又何必吓成那样?梁承业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千万不可让王扶桑知道,看在同门之谊的分上,罗小川也答应了他,但是没想到,两天之后,王扶桑自己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

那个没出息的男人,不知道哪里露了馅,居然就这样出卖了学姐,真是让人又气又恨。然而,尽管王扶桑除了管她要结果,其他的事情只字不提,但这诡异的氛围,关于那个委托人是谁,罗小川已经能猜出个一二来。

问还是不问好呢?问的话,无疑踩到了王扶桑的痛脚,但不问的话,她又确实有些担心。

这时响起的电话铃声无异救她于水火,让她可以暂时逃避这个问题。

王扶桑双手不空,把手机开了免提。

“扶桑,我餐厅都订好了。”梁承业在电话那头说,“求你了,好不好,你就来一趟。这件事对我特别重要。”

“到底是什么事?”

她既然问了,电话那头,梁承业也就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就想请你给我参谋参谋。”梁承业说,“这件事情,我想先不让家里知道,所以自己要先拿些钱出来,建立渠道,注册一个商贸公司,还有注册我们自己的品牌,我想好了,名字就叫‘小仙酒’。”

“我们?”王扶桑说,“谁跟你我们,别把我拉进去。”她挂了电话,对桌子对面的罗小川说,“学姐我先走了,我去跟他吃个饭。”

“对他别太凶。”罗小川叮嘱。

王扶桑点点头。

“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下他的。学弟人不坏。”

“我才不要。看看这些,你还想结婚吗?”王扶桑挥了一下手里的鉴定报告,仿佛在挥舞着现代婚姻制度的死亡证明。

跟罗小川告别后,王扶桑叫了辆车,赶赴梁承业所说的餐厅地点。虽然无法回应他的一片痴情,但是,最起码的江湖道义还是有的。

什么智利酒庄继承人,什么传奇的百子莲……她坐在车里,立刻就把基本信息发给了李胜男,并且还补充了一句:“听着就不靠谱。”

李胜男的回馈信息,在她走入餐厅的那一刻发回来了。虽然到了春天,可餐厅里还开着巨大暖气,热浪一冲,她胳膊上的疹子立刻痒得难受。

既然如此,就更加没好脾气,她远远看见梁承业对她招手,加快脚步过去,把自己的包狠狠砸在一个陌生年轻男子的面前,同时说了一句:

“骗子,去死吧。”

梁承业的笑脸瞬间凝固了。

庄恨水怔了一下。然后,他“噗”地笑了。

“这位女士,您说什么?”他倒是没觉得生气,“第一次见面就说别人是骗子,难道你习惯这样做,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想多了,骗子。”王扶桑说。手臂上的疹子越发痒得厉害,身体上有不适感的时候,她说话就会十分的不客气。“智利酒庄继承人,这样的话你也信?”她转向梁承业,“那我还是民族资产守护人呢,就是解锁资产还需要两百万,不然两千也行,你能不能打给我?”

梁承业闻言脸涨得通红,几乎恨不得落荒而逃。王扶桑倒是没有走的意思,一边坐下,一边还狠瞪着庄恨水,没有一丝尴尬的模样。

庄恨水与她对视,心里有一点震撼。

“我去!”他在心里说,“这个女人,她完全不像个女人啊!”

但是出于对女士的一贯礼貌,他不会把这种震撼表露出来。

截至目前,到中国的一切异常顺利。一切都按照那个女人的指示,步步达成,简直难以置信。在那驶向机场的黑色轿车内,除了不肯透露自己是谁,那个女人说的其他事情也大体靠谱:关于如何去寻找招商局的官员,如何放风说一个海外游子要认祖归宗,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如何说一个他们一定会去传播的故事。

最后,一定要把目标锁定在这人的身上。

梁承业。

这个姓梁的人跟他是同乡,并且,他家也酿酒。

当然并不是葡萄酒,因为中国内陆的夏天炎热而潮湿,几乎不存在昼夜温差,那种自然条件并不适合葡萄的生长。杨家镇——他很纳闷为什么自己的家乡会叫这么个名字——位于湖南省中部,与人们印象中丰饶的洞庭湖区、旖旎的湘西水城都不相同,这个地方三面环山,另一面是沼泽,堪称贫瘠的土地上,连棵大白菜都种不出来。多少年来,那里的人们以高粱为主食,而这种植物在那里被用来酿酒,差不多是上个世纪、也就是1900年以后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家人知道我们家酿酒的方子吗?”庄恨水记得自己当时就提出了质疑,“这不太可能吧?高粱酒跟葡萄酒,完全不是一回事,高粱酒要简单粗暴得多啦,更何况是那种土法酿酒……我说,你们真的确定吗?世界上的事情,可不是越古老越好的,酒就更不是了。”

但那个女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你们这样坚持的话……庄恨水的目光,勾着那个女人的侧影画了一条弧线。从外貌来讲,她与祖母虽然不是十分的相似,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当她撩起散落的头发,给庄恨水看她的前额,庄恨水眼尖地发现,在她额角的发际线与皮肤交界处,和祖母一模一样的地方,长有同样一小块红色的胎记。

他不是没想过,也许那个女人到底还是养母的同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哄骗他离开智利,彻底与酒庄绝缘。但是,如果有人这样做足了全套功夫来骗你,那也可以说是一片真心了。

是的,他自己知道,他也在骗面前的这一对年轻人。

“骗子”这个指控,实在也没有冤枉他,他吃了这一骂,倒是更加心安理得。

就骗你了,怎么着吧?

如果他带着秘方和中国的投资回到智利,自然就有底气从养母那儿争回继承权,这样一来,他就的的确确还是继承人,这一切就不叫骗了,对不对?所以,他也能坦然直视王扶桑咄咄逼人的目光,甚至对她将要说出来的话非常感兴趣。

“你骗别人就好了,骗我是不是还嫩了点?我每天要打交道的骗子比你通讯录上的人还多。”王扶桑说道,“百子莲酒庄的信息,虽然在智利国内网站上都不太多,但我至少能查到,百子莲酒庄现在的经营者庄承志已经五十多岁,并且娶了一个当地西班牙族裔的太太,怎么突然又冒出你这样的一个继承人?”说到这里,她又转向梁承业,“你说吧,骗子问你要多少钱?”

哦,这样。

庄恨水一面不免觉得有些失落,自己明明严阵以待,对手却完全打错了方向,另一方面,又对面前的这个女生有些佩服。

倒不是佩服她的判断,而是佩服她的气势。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那位说一不二的养母。

庄恨水清了清嗓子。“这位女士,你刚才说的都对。”他说,“但是,网络的搜索是不可能深入一个家庭的,有些事情,我们本来也并不打算公之于众。”

说到这里,他轻轻吸了口气,琢磨着怎么把接下来的话说得更有感情色彩一些。

“我的确不是父亲与他妻子的孩子,”他说,“他们的婚姻,是一次利益的结合,是为了把两个酒庄拥有的葡萄园与加工厂合并。但是我,我是一次绝望的爱情的产物。”庄恨水沉痛又不失尊严地说道,“没错我是一个私生子,但我的父亲非常爱我;我的祖父也爱我,因为我是一个百分之百的中国人,所以,他指定父亲去世以后由我继承酒庄,如果你们需要证明,我可以给你们看他遗嘱的扫描件。”

说到这里,庄恨水也去翻手机,准备出示这份文件,好教梁承业放心,也顺便趁热打铁,把这个充满怀疑精神的女人的怀疑彻底解决掉。但这时王扶桑开口说话了。“不用了。”她说,“我才不看什么文件呢,我又没收律师费。”接着,她话锋一转,问了一句庄恨水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场合问出的话。

她问:“那你妈呢?”

“什么?”庄恨水唬了一跳,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妈妈。”王扶桑说,“你说你爸爸为了财产和别人结婚了,那你妈呢?”

“她……”那一瞬间,庄恨水心中有无数的想法,一开始,他想简单回应一句“还好”,省得多有麻烦,他还想到回答“她去世了”,绝了后患,但最后,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实话,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问题上,毫无必要地诚实起来。

“我没有见过我妈妈。”他说,“他们讲,我爸爸给了她一大笔钱,然后,她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

“呸。”王扶桑说。

这声轻蔑的声音是赠给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爸,还是不知所踪的妈?庄恨水心里觉得这个女的好没礼貌,面上还是能维持着笑容,招呼道:“服务员,麻烦帮我们开下酒。”

“啊对!”梁承业这时才回过神来打圆场,“扶桑啊你尝一下这个酒!这是庄老板从智利带来的国宝葡萄酒。”

“智利葡萄酒超市里就有,一百块钱以下就能买到还不错的,有什么稀奇?还国宝,真不怕风闪了舌头。”王扶桑说,“我说,你不懂的话就别掺和这些事好吗,你投资什么啊投资,你还不如去买A股呢?”

面对这样的奚落,梁承业也只好唯唯诺诺。庄恨水呢,一方面恨她说话尖刻,一方面又为自己马上就要打她的脸而感到无比期待。

超市里一百块以下的酒?这可不是百子莲出品的水准。

更何况,他现在开的这一瓶,是曾被《葡萄酒倡导家》评过95分高分,是挽救酒庄命运于即倒的神奇之水——是他出生那一年份的酒。

对于世界大部分地区的酒庄,那一年都是平凡的年份,然而那却是百子莲的奇迹之年。在那之前,这个酒庄已经被断言陷入了平庸。他们的葡萄早已经被推向全国普遍种植,而早年在他们的葡萄酒中曾一度让人们惊艳的那种奇诡跳脱、那种富于东方意味的醇厚口感,以及所有这些组合起来的神秘的滋味都已经消失。在那之前的一年,圣地亚哥市发生了几场连续的骚乱,这些骚乱似乎一部分是针对外国人——他们的发酵坊在骚乱中被烧毁,分销商对他们失去了信心,银行要来收回债务……然而,奇迹就在那一年发生了。

那一年,庄恨水出生,那时他的父亲刚新婚一年,妻子是当地酒商的女儿,嫁妆丰厚,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被一个面黄肌瘦的菲律宾小歌女给诱惑了;祖父认下了孙子,据说给了母亲一大笔钱,然后赶走了她——这就相当于把孩子买了下来。据说中国人都是这样,只认属于男方的血脉,孩子的母亲毫不重要。古时候的皇帝,还会杀死皇位继承者的母亲,好让权力不会流到异姓的手里。

总之那一年,庄恨水出生了。家族的第一个孙辈,给这个酒庄带来了好运。那一年气候异常温暖,对日光极为挑剔的佳美娜只比梅洛晚三周成熟。庄志涛耐心等待,大胆而果断,他在这种脆弱的深蓝色果实完全成熟之后,才率领家人不眠不休地采摘,甚至包括几乎不出家门的女主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会是个丰收的年份,但没有人想到,那一年,像是要与葡萄的丰收呼应,百子莲神奇的酿酒技术复活了:从新的酿造坊里流出紫红色的葡萄酒,深沉宛如美玉,完全褪去了之前难以去除的柿子椒般的青涩口感,代之以黑莓和蓝莓混合的清新果香,还有那人们遗忘已久的、但绝不会错认的东方味道。

也许,祖父在遗嘱中指定由他这个私生子继承酒庄,就是因为这一段往事吧。

庄恨水将那葡萄酒倒进醒酒器,轻轻地摇晃着。

忽然他又想起了祖母,想起她在一帧帧黑白的影像里,竭力寻找着故乡。

正如他此刻在这紫红色的液体中寻找一样。

为了掩盖住这阵突如其来的伤感,他伸手给王扶桑斟上了一杯。

王扶桑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液体。

然后她把那只酒杯凑近了鼻子。

出于习惯,她先深吸了一口这葡萄酒的气味。

然后她——吐了。

是真正的吐。

她捂住嘴,冲进了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面对着不知所措的两个男人,她冷静地说:“这就是你们说的国宝?”她顿了顿,“我上高中时候,老师为了整我,特意把一个有狐臭的男生安排坐我同桌,那个味道,就跟这酒差不多吧。”

她的话虽然恶毒,但是无可反驳。

此时此刻,随着酒与空气接触得愈多,一股怪异的臭味,正从醒酒器那窄窄的长口弥散出来,快速地布满了整个餐厅。

梁承业急得伸手就堵住了那个玻璃仪器的瓶口,王扶桑一把把他的手打开:“你手搁哪儿呢?这要是在实验室里,这要里面是点危险气体,你死一千次了知不知道?”

他只好放了手,脸涨得通红。

王扶桑自己团起餐巾,把玻璃瓶口牢牢塞住。“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吗的啊?制造恐怖袭击吗你?”

“恐怖袭击”这四个字,她可能说得声音大了点,邻桌响起一声尖叫,一位女士惊恐地看向这边,但王扶桑一瞪眼,她又吓得缩了回去,一头扎进了旁边男生的胳膊肘里。

“恐怖袭击谈不上吧。”庄恨水耸耸肩,“酒出了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庄老板,这可是你家的酒啊。”梁承业目瞪口呆。

“我想应该是海运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吧。”庄恨水说,“这酒是通过海运来的,路途遥远又颠簸,可能是运送过程中出了问题。”

“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王扶桑说,“酒诶!酒精能杀菌的诶!在海上淡水才容易腐坏呢,要不为什么以前的海员个个都是酒鬼。”

“不,如果度数不够高的话,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微生物,酒也有可能会坏的,以前,我的祖父祖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庄恨水维持着自己的气定神闲说道。

酒发出臭气的那一刻,当然他也很慌张。原因可能多种多样,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养母在捣鬼。

不管什么原因,总得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才行。

偶然事件?

这不够有说服力。

当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腕表上时,忽然间,他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个故事是关于他的祖父,身无分文赤手空拳,凭着酿酒的技术,从香港上船到达吕宋,然后从马尼拉乘坐运送大宗货品的帆船,顺着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一路抵达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再辗转到达智利的故事。

他原本在酒馆听来,只是回家去跟祖母复述的时候,被一顿好骂,从此再也不提。因为故事中,是这两个中国人用魔鬼的手段,才让船上的高度朗姆酒发了臭。只是船长好心,又是个心地高贵的绅士,不懂得中国人的阴谋伎俩,才把会酿酒的他们当作了不起的师傅,一路从吕宋带到了墨西哥。

好的,现在他要对王扶桑讲这个故事。

他相信每个女孩子都会爱听这样的故事。

他看着王扶桑的眼睛,确定自己表现得足够真诚,而绝不会像那个愚蠢的邻座女人一样,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酒在海上运输过程中发臭,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是,因为葡萄酒的度数不高,对储存条件也有要求,所以绝对不是不可能。”这时他深吸了一口气,“王小姐你听说过吗,就连混合着黑火药能点燃的水手朗姆酒,也有可能在漫长的航行中发臭呢。”

他很满意自己此刻的声音,听上去就像祖母看的电影里的男主角。

王扶桑一声不吭。

庄恨水趁热打铁,将手腕伸到了她的面前。“看这块表。”他说,“这是圣·巴布洛号的船长,为了感谢我的祖父帮助他按期到达案口交货,送给我祖父的结婚礼物。那天,他发现自己为远洋航行准备的几大桶朗姆酒,居然全都发臭了,而又不可能派人下船去买酒,因为当天市中心发生了严重的骚乱。我的祖父祖母就是从那场骚乱中逃出来的。他们乞求船长,让他们用技术代替旅费,整个航行过程中,他们能用船上的土豆和玉米,用中国的方法酿出不输于朗姆酒的玉米酒。”

王扶桑定定地注视着那块表。

她一定是已经听入迷了吧。

或许像她这么实际的人,已经在心里计算着这块表的价格了。

一定是这样。

庄恨水万万没想到,就在他自以为得逞的一瞬,王扶桑抓过他的手腕,举起手机,咔的拍照一张。然后她低下头发了一条消息,然后,就一句话也不说,光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扶桑你在干什么,你这样看手机对客人多不礼貌。”梁承业嗫嚅着说,那感觉像是活够了,自暴自弃。

勇气可嘉。庄恨水想。

“你少管我。”王扶桑说。

梁承业唬得一缩头。庄恨水对着他投去感激的一瞥。他看出来,尽管形势跌宕起伏,但这个天真男孩好像一直站在他这边。

他不禁想起,自己也问过那个黑衣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找梁承业?

那个女人应该与这家人颇有渊源吧,尽管她在竭力否认着这一点。

此时庄恨水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梁承业,是因为他的性格。

世界上有一种人,永远无法背叛自己的第一印象。这种人数量并不多,因为大部分都在物竞天择的过程中被淘汰了。现存的,大概是基因突变的产物,或是一种返祖现象。但不管怎么说,梁承业就是这种人。

比方说,对眼前这个毫不可爱的女人,正常的、年龄超过十八岁的男人都会认识到绝对不能跟她发生什么瓜葛,而梁承业如此的一往情深,庄恨水一眼就看出来,在其中作祟的,是童年印象。

同理得出,他自己因为一开始已经树立了爱国华人、海外艰难求生的形象,所以自己以后无论怎么颠三倒四,那也全都是误会,或者有别的原因,反正绝不可能是个骗子。

因此庄恨水也有些看戏心态,有心想看着王扶桑还会怎样折腾,看着梁承业如何鸡飞狗跳。

这场戏该如何收场呢?他盯着手上的腕表,心想着等指针再移动一格就再开口推动推动剧情,没想到王扶桑的手机一亮,她点开瞅了一眼,便对他说道:“骗子,我觉得你要么老实点,把这顿饭的单买了然后永远消失,要么我可就要采取措施了。”

“请问您想采取什么措施?”庄恨水谦虚请教,“还有,我为什么还是骗子?”

“嗯,你不是骗子,你是历史小说作者。”王扶桑说,“连道具都做了,你还挺敬业。可惜啊,你这块表,看起来的确很古老,像那么回事。不过,你看这个。”王扶桑点开手机上的一张图,这时庄恨水才看出来,那是一张某电影明星的广告宣传画。“你这只表,该品牌几年前出了一个它的复刻版,声称完全按照1940年出的原版来做的,其实呢,呵呵。”说到这里,她咳嗽了一声,庄恨水似乎在她脸上看见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愧色,然后她就接着说,“我看你是撞在枪口上了,我正好帮我客户打过这么个官司,起诉品牌方虚假宣传,法院建议和解,被告主动赔了三倍的价钱。”

信息是李胜男发来的。这一切她们配合起来轻车熟路。

这也是王扶桑赚钱的小途径之一——打向品牌索赔的官司。

打起来并不费劲,只是需要经常留意一些品牌的负面新闻,例如号称全部使用鳄鱼皮,但内袋却用的压纹牛皮,比如号称产自意大利,但其实是在中国生产了主体,只是去意大利装一个蝴蝶结。这样的事情,你以为那些高大上的一线品牌绝不屑于去做,但他们做得还真不少呢。

找准目标之后,再想办法拿到该品牌的会员资料(有时候品牌的销售会把这些资料在暗中渠道售卖),群发信息给购买者,帮他们向品牌索赔。一般这样的案子法院不会直接判,调解之下,品牌通常会认倒霉,干脆地赔钱了事。

然后她在赔偿金额里抽三分之一,有时候甚至达到一半。

是的,做亲子鉴定也好,打品牌官司也好,都不是一个正经律师该干的事。除了这些,还有三教九流,帮人平事,甚至一点无伤大雅的敲诈勒索,这些都是王扶桑的营生。

王扶桑提脚走人,梁承业惊慌失措,跟在她屁股后面就跑了出去。

庄恨水叹了口气。就这么完啦?

梁承业忽然又跑了回来。

“庄老板,不要见怪,她就是这样,脾气不太好,但是个好人。”梁承业急切地说,“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没听见。

“庄老板麻烦你照看一下,其他的以后再说。”

梁承业把钱包留在桌上,一跺脚,又加速地跑了出去。

庄恨水拿起钱包,里面满满当当塞着纸币,显见梁承业这人作风老派,而且是个习惯了买单的厚道人。

那这一切可还没结束啊!庄恨水念头一转,对姗姗来迟的服务员微笑起来。

有“痣”不在年高年少,该袪就要袪!

看到知名歌手因黑色素瘤离世的消息

社会各界人士谈“痣”色变

随之,切痣手术数量也急剧上升

暑假期间,很多家长带孩子来医院咨询切痣

孩子身体上的痣什么时候去除更合适?

听听医生怎么说

↓↓↓

我们通常说的痣是皮肤表面的良性增生,而黑色素瘤才是真正的杀手。色素痣一般是因为先天或后天的因素,黑素细胞聚集成团块或明显增殖而形成,根据黑色素细胞在皮肤层次上的分布,色素痣可以分为交界痣、皮内痣、混合痣。

在临床上辨认常见的色素痣,我们借助的最直接简单的工具就是皮肤镜,它可以将色素痣放大到40倍进行观察,对于色素痣的边缘、内部球状结构以及有无蓝白结构均可做到初步判断。另外,临床也会根据指南检查患者身上的色素痣是否出现早期变化——即《黑色素瘤诊疗指南(2022年版)》的ABCDE法:

A(asymmetry)非对称:色素痣的一半与另一半视觉上不对称;

B(border irregularity)边缘不规则:边缘可能出现不争气或有切迹、锯齿等,没有正常色素痣具有光滑的圆形或椭圆形轮廓;

C(color variation)颜色改变:正常色素痣的颜色是单色,而黑色素瘤主要表现为污浊的黑色、也可有褐色、棕色、棕黑色、蓝色、粉色,甚至白色等;

D(diameter)直径:直径>5-6mm或明显增大时需注意,对于直径>1cm的色素痣做好活检评估;

E(elevation)隆起:一些早期黑色素瘤会出现轻微隆起。

另外,有些孩子的痣发生在暴露部位,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对孩子的健康影响不大,但因容貌的影响会引起孩子心理上的压力,这种情况也是需要引起家长注意的。

如何预防色素痣?

家族遗传

避免遗传带来的困扰,自怀孕期间多吃美白的食物或者维生素C丰富的水果等。

防晒

过度的紫外线照射会各人体带来大量的黑色素沉淀,促进黑色素细胞形成,痣的形成几率增加,另外紫外线的刺激也会使已经形成的色素痣出现变化。

少吃促黑食物

有些食物也是会促进黑色素细胞活动的,例如无花果、黑芝麻等,少吃带色素的食物。

关于孩子祛痣,医学上不建议土法祛痣,如果发现孩子身体上长痣,要去正规医疗机构。如果是先天性的,要看大小和深度,巨痣的恶变风险较高,建议早期切除。其余痣要看生长速度,直径超过4mm的,在三角区、眼鼻附近的以及手足底易受压位置的色素痣,需要尽早到医院面诊。一般对于6岁以上的孩子,小的色素痣均可以局麻下手术切除。

科室介绍

甘肃省中心医院皮肤科是我省开展儿童、孕产妇皮肤病诊治最早的皮肤专科,致力于综合性医院皮肤疾病诊治及皮肤美容的医、教、研一体发展。

目前科室为甘肃省医学会皮肤性病分会主任委员所在单位;福棠儿童医学发展研究中心合作单位;国家中西医结合医学中心毛发专病医联体单位;中国西部毛发医学专病联盟单位;甘肃省化妆品不良反应检测中心单位及甘肃省中医药大学硕士生培养点。

科室现有医护人员10名,其中医生7人(主任医师1人,副主任医师2人,主治医师3人,住院医师1人,硕士研究生6人);临床医学检验主管技师1人,护理人员2人(主管护师2人)。设有门诊部、实验室、多种治疗室、检查室及手术室。

主要诊疗范围:

科室开展了变态反应性疾病、感染性皮肤病、物理性皮肤病、免疫相关性皮肤病、色素性皮肤病、皮肤肿瘤、皮肤附属器疾病、性病等疾病的诊疗,其中以特应性皮炎、痤疮、玫瑰痤疮、脱发、银屑病、白癜风、面部色素性疾病及腋臭等疾病作为诊治特色。

目前科室拥有多台国内外硬件设备及治疗技术:赛诺秀蜂巢皮秒激光平台、黄金微针射频、飞顿黑金超光子平台、点阵二氧化碳激光、双波长调Q激光、臭氧水疗仪、舒敏治疗仪、高能红光治疗仪、红蓝光治疗仪等设备以及光动力治疗中重度痤疮、尖锐湿疣及皮肤肿瘤;皮肤肿物切除及面部手术的精细缝合;果酸/水杨酸/复合酸焕肤、红蓝光联合中药面膜治疗痤疮、液氮冷冻治疗、多功能电离子治疗、刮疣治疗及湿包疗法等治疗项目。同时,检查及化验室也开展了电子皮肤镜、毛发镜及伍德镜检查、化妆品斑贴试验、IgE过敏原筛查、真菌化验及培养鉴定、皮肤寄生虫化验、性病检查、醋酸白检查等。

啤酒

啤 酒

作者:孙名齐

听知青老朋友说,赵芝和早已经走了,这不由得让人回想起许多往事,颇为感慨。

其实,在三十八连,乃至全营,说到赵芝和几乎无人可知,但是提起"啤酒"却无人不晓,赵芝和的绰号叫啤酒。

赵芝和五短身材,是典型的东北"车轴汉子"。他身体好,可能因为大汗腺发达吧,腋下时有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狐臭。圆圆的脸上眼睛小而有神,透出略带笑意的狡黠的光,再搭配上那两撇他非常爱惜的尖尖的老鼠胡子,象契克夫还是象列宁?总之非常喜剧化。

除了炎热的夏天,他一般总穿双皮靴子。当然下地干活的时候不能穿,因为北大荒的雨季非常泥泞,一脚踩下去,连鞋都拔不出来,还敢穿靴子吗?收了工,他马上会换上那崭亮的皮靴子四处转,很有些得意。他的皮靴质量很好,还有型,是他在龙江制鞋厂工作的父亲做的。啤酒也帮别人定做皮靴子,价钱非常优惠,差不多只收成本价。那时候家家都有在乡下遭难的孩子,一般不会去赚孩子们的钱。

兵团的连队,连个屯子都不如。知青住的区域从东头走到西头无非是几栋烂泥房。东边是农工排的几间宿舍、大食堂、连部、卫生所,而后是女排(农工女排)宿舍和机务排。知青们平时的活动区间不过如此,饭后,闲得无聊的男知青们就在这几间土房里串来串去,有时有意无意地往女排宿舍那里拐拐,但是一般从来不进。不过如果谁若穿了件新衣服或新鞋,肯定得从女宿舍前面过过,说不定能碰到个出来泼水的女知青能瞅两眼,不然在这大野地里,你穿给谁看哪?当然如果哪个女知青能搭句话就更好了,比如:"啤酒,你这靴子可真亮啊"那他还不得乐抽了?

啤酒在兵团没有对象。有人说,他喜欢一个梳羊角辫的丫头,从个头上看,他们倒很匹配,城里家住得又近,但是从未见他们有啥实质性的表现。也不像是秘密往来深藏不露,可能是单相思,也可能是知青们闲的无聊乱点的鸳鸯。象大圣那家伙经常编排的啤酒和杨迷糊的故事一样,纯属随口瞎咧咧。

杨迷糊虽然也是个大圆脸盘子小眯缝眼,但绝对不是啤酒的对象,说实在的,人家还未见得看上啤酒呢。搞对象这个事与别人无关,围墙里的事别人完全不懂,局外人看好看不好都不行。你认为杨迷糊象个青蛙似的,说不定有人看他貌若天仙呢!情人眼里才会儿出西施。曾经有一个小子看上了杨迷,认为长得不好身体好,过日子准会是个好手,但杨迷糊完全不理睬他。大圣那时候有一首打油诗:

臭小子爱杨迷,

老杨却扭头不理,

嗤之以鼻,

象一只骄傲的母鸡。

臭小子说,

过来吧,杨迷,

我给你面包,给你牛奶,

给你下蛋鸡,

我会很好的爱你。

老杨说,收起你的面包,

收起你的牛奶,

滚你的下蛋鸡。

我爱的人肯定不会是你,

我要给你一包DDT!

乡友们聚会时考证,啤酒这个外号是金敖给起的。一次在宿舍里吹牛,赵芝和说他能连喝十八棒啤酒,赵芝和的身材虽然象个啤酒桶,但这个数量显然不靠谱。可吹牛也无法验证,因为兵团没有啤酒,只有小烧儿。

金敖给他起的这个外号,一开始叫啤酒十八棒,后来简化了,就叫啤酒。这个外号掷地当当响,从此再没有人喊赵芝和,张口闭口都叫啤酒。金傲是连里神仙级的人物,整天背个木匠箱在连里转悠,专门给人起外号,而且都很响亮,比如科长(德权)等,都取代了人名。若论起外号,金傲PK大圣,两人不相上下。

连里的文书郝利也爱吹牛,他是真吹。穿胶皮靴子的臭脚郝利吹嘘自己有武把抄,能空翻,会摔跤。

啤酒说,那你给我们表演个空翻呗?

郝利摆摆手说,不行,我是跟师傅是在武馆学的,得在木头地板上翻。

啤酒说,怎么着,还得给你铺个地板?

郝利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起码也得在沙子地上吧。

啤酒说,这好办,咱们去河边,那沙滩软得很,保证你摔不坏。

郝利还是摆手,不行,师傅说了,功夫不能轻易外露!

啤酒捋了捋他那两撇鼠须,嘿嘿一笑,那好吧,我没跟师傅学过,但是我可以给你比试一个。啤酒说着就在原地,略一发力,两条短粗的小腿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稳稳的站住,落地生根。围观的发出一片掌声。

这时有人喊,郝利,你不是说摔跤得过什么军吗,啤酒也会,你们俩比试比试呗!

啤酒说,好!说着脱下外衣,露出两块发达的胸肌。论摔跤,一般人不是啤酒的对手,不仅是肌肉发达,而且是油身子,一抓一把油,抓不住的!

郝利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指导员还找我写材料呢,不能跟你们抬杠了!一溜烟撒腿跑了。

不知道郝利跟哪个师傅学的,在社会上吹吹呼呼一辈子。几十年后,一次乡友聚会,好客的聚龙把他也找来了。

郝利一边不住嘴的吃,一边吹五吹六,他反复的用筷子翻动那条喜欢吃的红烧鱼,眼也不睁头也不抬,嘴里不断吐着鱼刺,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喷的满桌子唾沫星子:"我的工作啊,就是陪各级领导吃饭,参加外事活动。嗨,一天到晚,山珍海味不断,真是吃的累死了累死了!"郝利是有骆驼不吹牛,啥大吹啥。

大圣问,你现在都六十多了,还陪哪个领导吃饭呀?

郝利说,啊,现在是给中央当顾问!这不,上个月焦点访谈还准备找我去给策划呢,说着又把那条鱼翻了一个个儿。

过后大圣跟聚龙说,那家伙连吃饭的基本礼仪都不懂,就凭这个吃相还陪大领导吃饭?还不得让领导一脚给撵下饭桌!还他妈山珍海味不断呢,一条鲤子就让他翻了个臭够!聚龙也早看在眼里,但比较谦和:"嗨,他就是那样,还记得和啤酒那回教训他的事吧,郝利一辈子改不了吹牛吹马的臭毛病。"

和郝利不同,啤酒的吹牛,多半是拿自己开涮逗大家开心。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能博大家一笑,善莫大焉。

啤酒有时候还真不是吹牛,是有真本事。比如木匠活儿就不一定输给金傲。啤酒的一双小眼睛卡巴卡巴的,总琢磨事。他琢磨上了这柞木,他想到了拿柞木做刨床子(木匠工具)。

下乡那地方,满山遍野都是柞树。柞木也叫橡木是木质坚硬的好木材,但那时候都成了生产兵团的烧柴,兵团所到之处方圆几十里内无论大树还是小树棵子,全被砍尽烧光。单从这种破坏说兵团就是一个孽障,一点不为过。事实证明,兵团的存在对国家是有百弊而无一利。

从选材料开始,最终做成刨床子,并不简单,是极其复杂的过程,要经过很多工序的。比如先得放河里浸泡出浆,再自然风干,才能防止开裂。锯成坯料后,制作的尺寸和角度都非常有说道,不然做好之后也不好使。啤酒耐心又肯琢磨,为自己做事从来不含糊的啤酒,最终终于给自己做成了很好用的一套木工刨床子,连木匠金傲都挺佩服。

下乡的时候,大多数人无所事事,空闲时昏天黑地的打扑克,消磨时光。啤酒则不然,他才不干那些无聊的事呢,有时间总要琢磨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有益处的事。后来他竟然又做出了一架洋琴!

当一个做工精致,漆面如镜的洋琴摆在那里时,任何人都不得不赞叹啤酒的专劲巧劲和韧劲,会弹洋琴的鹤青看了赞叹不已,喜欢的不得了。要知道,那时候哪个知青要买一架洋琴,都是奢想甚至梦想。啤酒硬是用自己的双手,完成了这一梦想。不过这琴弹起来声音小,音色也不敢恭维。毕竟造琴是一门学问,无论选材,琴板薄厚,开孔大小还是共鸣箱的尺寸位置角度都极精确,不适于土法制作的。

就啤酒的心劲,如果他从事任何一门制作行业,相信他都会成为佼佼者,虽然他五短身材,虽然他眼睛很小,虽然他其貌不扬,虽然他象个酒桶,虽然……

从外表看,啤酒无论哪方面都没有艺术DNA,和音乐不搭边,然而他确实是此中高手,当年在全团都堪称是音乐名人。洋琴和笛子啤酒都会演奏,但最擅长的是二胡。晚上连队经常停电,停了电,他就会拿起心爱的二胡,拉上几曲。烛光很暗,但琴声非常悠扬,夜晚空旷的野地上可以传得很远,甚至可以传到百米之外的女生宿舍,常常会引起一片惊呼,啊,啤酒又拉二胡了,真好听!遗憾的是,直到最后,啤酒在女知青中也没能觅得到一位投缘的女知音。

大圣说,这是因为美妙的琴声所造成的声音形象与啤酒的实际形象大相径庭的缘故,有些象听广播,听那声音又甜又美,但要是见了面,为什么却常常吓一跳?大嫂原来是个娘们,原来用柔声细语广播的美眉是个大妈!就是这个道理。

朝鲜族男知青张鹤七,是啤酒的忠实粉丝。晚饭后必恭候在一边等着听啤酒演奏。

啤酒拉的"赛马",把比赛的节奏氛围以及马的嘶鸣都演绎得活灵活现。必须承认,啤酒极有音乐天赋,他不象现在那些演奏者那样摇头晃脑用那些夸张的形体动作来烘托气氛弥补自己演技的不足。啤酒细腻的演奏手法,本身就足以抓住听众的耳朵和情感,引人入胜。

象木工活儿一样,啤酒拉二胡也是自悟,没有师傅。单从这点,谁敢说啤酒不聪明?他没有乐谱,(有乐谱也没用,因为啤酒文化低,根本看不懂那些象"豆芽上楼梯"的五线谱),他拉琴全靠脑子记,却从不跑调。

啤酒会拉许多曲子,比较擅长的是"二泉映月"和"病中吟"等瞎子阿炳系列。琴弦在啤酒粗短的手指下发出的声音,婉转悠扬,如泣如诉,常常让忠实男粉丝张鹤七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感动万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涕泪长流,哭得不能自己。

后来啤酒参加了文艺宣传队,无论到哪个连队演出,啤酒的二胡都是最受欢迎的节目之一。开始报幕的一说,下一个节目,二胡独奏,演奏者赵芝和。观众都疑问,这赵芝和是谁呀?当大幕拉开之后,台下面一片嘘声,啊,原来是啤酒呀!

啤酒很善于生活,一次突发奇想,要养鸡下蛋。于是他寻了个踩过蛋的蛋,整天拿在手里或者揣在怀里,还真让他鼓捣出来一只小鸡!

夏天的时候,他把捕来的小鱼收拾好串起来,晒成鱼干。入冬之后时而取下几条,在炉盖子上烤熟,蘸着盐末喝点小酒。啤酒喜欢喝点小酒,不知道那十八瓶啤酒是和谁喝的,没人看过,倒是经常看见他这样的自斟自饮喝小烧。

在兵团那个社会主义大家庭里,啤酒的性格似乎有些孤僻,他不占别人便宜也不喜欢和别人共产分享。工作也是,自己该干的活儿,不用督促肯定完成,但多了的绝对不做。客观的说,啤酒的心胸是比较狭小,遇事会常常想不开,会愁闷会钻牛角尖。

下乡的时候,哈尔滨是中转站,从北京或者上海探亲的知青来往都要经过这里。哈尔滨知青以东北人的热情接待着他们。但没听说过啤酒接送过谁,请谁吃过饭。只是听他说他不喜欢外地人。啤酒说得也没错,交往是相互的,既然外地人没看好啤酒,那啤酒又何必去巴结人家呢。当然这是个人的好恶,与他人无关,别人无可厚非。

大圣和啤酒住同一宿舍。熄灯号吹过之后,大家都趴在炕沿上吸烟,黑暗中,两排烟火忽闪忽灭,象极了坟地里的鬼火。往往这也是故事会开始的时候了,故事会大圣一般唱主角,别人跟着起哄。大圣的故事都是瞎编乱造的,讲到哪儿编到哪儿,故事内容常换常新,而故事的主角永远只是啤酒和杨迷糊。象现在的电视连续剧一样,一天一集,一集接一集。大圣甚至也给啤酒的故事加了插曲,教大家唱。有段歌词是这么唱的:

"啤酒身上虱子的有,

膈肌窝下面有狐臭

小干鱼下酒二两半,

盐黄豆能喝十八棒......."

每天的哄堂大笑之后大家才能安然入睡,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过后乡友们见面,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有些故事或者打油诗都还记得。

当然,对那些事,还能论什么对错,评什么是非?无论对错,都值得留恋。这是什么,这就是难忘的岁月,是迷失的友情,是蹉跎了的青春。

大圣多年和啤酒在一起,自恃 关系不错。上山打草,啤酒怕草蛇,每次出去方便,大圣都陪着,用铁叉保护。而啤酒也常帮大圣磨打草的大钐刀。可能就是以为与啤酒不错,才老拿他开涮。但大圣没有料到,啤酒的心眼真是太小了,对他的编排实际是很生气很恼火很记仇的。一天,大圣从食堂打饭回来,转身又出去打水。回来后刚端起饭盆,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大圣何等敏感,他立刻把 饭盆送到了连部。很容易破案的,是啤酒给大圣饭菜里下了毒,是剂量很小不足以致命的DDV,是啤酒要教训一下大圣这个天天揶揄他,编排他"满口无德"的家伙。要放倒大圣几天,让大圣清清胃,清清口,给他点颜色看看。

大圣并没有要求连里如何处理啤酒,他知道是自己先伤害了啤酒的自尊心,反抗一下也没什么不对。而且大圣知道,即使要求也没啥用,连部马夹层王发哮那几个天天晚上知青窗跟儿偷听搞阶级斗争动向的可怜小人,说不定早就把这件事情定性为贫下中农毒地主了。而贫下中农用药毒地主,打地主,斗地主甚至刀砍地主又有什么不对?

其实你马夹层才是地主呢,不然怎么开始在食堂做饭,军宣队来了就给整喂猪去了?还不是怕你下毒?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返城之后,各奔东西,乡友们有接班的也有上学的,都各自忙工作和孩子,互相也疏远了。关于啤酒回来后的经历大家知道很少。只是偶尔听说,啤酒在某个菜市场卖猪头肉,生意还好。又过了几年,又听说,啤酒的猪头肉很受欢迎。然后就听说,啤酒死了!四、五十岁的一条精壮的汉子,这么说没就没了呢?是因为心脏病?还是手执切肉刀的啤酒和顾客发生了争端?唉,啤酒!总之一切都没有答案了,啤酒已经成为历史,一切都成为往事。

啤酒没有大人物的轰轰烈烈,也没有模范典型的可歌可泣,与千千万万知青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小人物,在那个时代,只像大海中的一片浪花,转瞬即逝。他也绝对想不到会有人给他写文章纪念,而且正是大圣那家伙。当然,这也并非只是为了纪念,是在以此共同祭奠我们本不该遭受苦难的那段岁月,祭奠我们生命中本该灿烂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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