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微风徐来,带着一丝温柔和煦。陈豁亮静静地坐在阳台的老木椅上,手中的紫砂壶里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他的眼前是一片熟悉的农田景色,一如那年他迎娶丽香时的模样。
“豁亮哥,你看这茶水已经不是那么烫了。”一个柔情万分的声音轻盈传来,转身一看正是张丽香手中拿着一只细长的竹勺正欲往茶杯中添水。
“哟!老婆你慢些来吧。” 陈豁亮微笑着回答。
她穿过迂回的毛毛虫灯装饰的小径走到他身边,“说起来也是巧呀,转眼已是我们结婚20年了。”
室外是最热闹的时候,村里人围坐在一起拉家常、聊收成。几个发小串门路过他们家时总会打声招呼:“豁亮眼光真不错嘞!找到咱们村最好媳妇。”
话题不自觉地就又绕回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夏日婚礼。那是一场传统的乡村婚礼:喜鹊树上鸣春、白头偕老的红双喜高挂门前、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庆祝这对新人能结得连理枝。
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的婚姻。张丽香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轻微狐臭的问题在那个年代甚至可能成为一个人身上的污点和嘲笑的对象。不出所料,在刚嫁入门那段时间里,在不少人眼里她的这一缺陷俨然是她人品不足的象征。
然而只有陈豁亮知道真相并非如此简单,“只要我们真心相待就好。”
细节在时间中被打磨越来越清晰:或是孩子落地时的喜悦;或是长辈生病产生烦恼忧虑的日子;再或是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事而争执摩擦后立即反过来更加珍惜彼此的时刻...每一个瞬间都被精心封存进记忆中那一刻蜜甜的世界里。
如今23岁的儿子已经能够分担家中的重担并且孝敬老人无微不至;女儿也在学校里获得了学业上的成就让他倍感骄傲自豪。
忽然一阵微弱但又有力的哭声打破了温馨的场面,“爷爷更是了不起!”孩子的笑声从院落角落传到了这里打断了他的沉思。
这家人聚餐总是能在晚餐时刻见到其乐融融的场景——尽管这种氛围初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小小的舌头碰触舌头的战斗,“我就是特别喜欢吃辣!爸爸小时候带我偷偷去街边摊吃多了!”儿子直言不讳地说着父亲的一个小秘密。
“你看看你爸刚才那个脸红的样子!”儿媳妇掩嘴轻笑揶揄道,“假装得很像!其实放手信任别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回家后的路上经过农家小卖部还能买到冰糖葫芦让孙儿们尽享童年的乐趣,并愿意拿出最质朴可爱的小玩意分享给玩伴们。此刻孙儿们旁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说着老爷子的种种趣事。
而对于邻家那位曾经非议颇多的大娘来说却又感叹说:“呐呐呐看看人家排列整整齐齐一家人啊!当初我觉得么...现在想想真是瞎操心!”
是啊曾经那些曾被视为无力诉说的日子里张丽香付出太多的情感努力与耕耘去灌溉现状这份属于他们的果实——闭合的泪滴宣告了艰难困苦日子都已经过去罢了......
自从张丽香嫁给了陈豁亮,她嘴上虽然从未提起,心头却如同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邻村那些有狐臭的女人故事,在村庄里一个传十、十传百地演绎成了俗语和盖棺之论。心知此事难以去除的阴影使得张丽香总在尽力做事时过分拘谨。
一次偶然的机会,张丽香在田间劳作突发农药中毒事件让她成为农村里的焦点。陈豁亮以一贯理智的做法为她妥善处理医药费和赔偿事宜,而张丽香则深表感激但却更加担忧,害怕自己的这一残疾会影响到家庭的名誉。
特别是在邻里间一次争执中,“你娘有那个病哦!”估计是哪个小孩无心之言刺痛了她的心扉。那晚她独自一人坐在池塘边默默地流泪,“老公啊!”泪水模糊了清澈的水面反映着月亮的倒影。
然而转机出现在秋收的季节,村里的一个小男孩不慎跌入水塘中挣扎呼救:“救命!谁来救我啊!”只见斜阳下一道快速的身影冲向塘边跳了进去。正是收工回家途径此地的张丽香拼尽全身力气将孩子成功救上岸,自己也差点筋疲力尽昏迷过去...这一勇敢举动很快在村里传为佳话,并渐渐淡化了她身上的痕迹。
数天后,在儿子稚嫩的话语中说出:“妈妈是英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时间村民们对这位看似瘦弱却藏着巨大勇气的女人重新评价起来——这位叫老婆的英雄行动本身也许就是对她所承受难言之隐的最坚强反驳。而对于发生在田间的那起农药中毒事件也都纷纷关注关切起来——它是如何发生的?后期恢复得怎么样?
多少次在生活中的小冲突、小误会因她的临危不惧而化解;多少个夜晚的路灯光下家风家教影响着儿女们去尊敬对待每一个生命;多少段邻里之间的口角因她在关键时刻的帮助和谦让即刻得到平息。
陈豁亮眼中越发感受到妻子不仅是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伴侣,更是邻里间和谐共处、互帮互助不可或缺的一员家居温馨生活的有力支持与承担者。
陈豁亮心中沉重,如同一块滞重的铅压在心头。他们家境虽然不算富裕,却也温饱有余。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疾病,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危机。
“豁亮,医生怎么说?”张丽香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眼里满是期待与恐惧。
“不好说...” 陈豁亮的声音有些嘶哑,“可能需要动手术。”
夫妻两之间的对话充满了担忧与不确定。女儿小艾靠着门框,默默地听着父母的交谈,“妈妈病了怎么办呀?”
突如其来的医疗费几乎耗尽了家中所有积蓄,即便是如此也仅仅只是杯水车薪。亲戚邻里看着本就贫寒的家庭此刻更显憔悴和无助。
舅舅攥着皱巴巴的钞票来到夫妇俩面前,“这是大家的一份心意。”
“舅妈会好转的对吗?家里的活还需要您来打理呢!”家族中的堂嫂带着孩子上门看望时也是这样安慰道。
但温情更多的却是心中的无奈与痛苦,在经历了初期的经济困境后,在张丽香的智慧管理和亲友的支持下勉强过得去一些日子。晚饭后邻家的张大爷过来了:“豁亮啊!有事你说话嘛!咱们邻里乡亲这么多年了别那么见外啊!”
夜深了张丽香没有点滴睡意,“老公啊担心那医药费用得太急了啊!”
陈豁亮抚她伤口的手微颤慢慢说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
于是他四处奔波寻找可行的路子——冒严寒酷暑打工补贴家用、找远房亲戚帮衬度日、通过村里人脉供销自家粮食...虽收入不多但也稳住了这个险些倾倒的家庭。
家人则付出了更加辛勤的努力来支持丈夫的工作:女儿放弃了城市里工作的机会留在家中照顾母亲和弟弟;老伴更是不顾自身的疼痛仍旧念叨着省钱救人心切;儿子从学校回来也是没日没夜帮忙干农活。
生活对他们来说是严峻的考验但也彰显出了家庭成员间的紧密团结与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也正是这份力量使得亲情愈加浓烈成为彼此坚守下去的动力源泉。
记忆带回到那场意外之后,张丽香家中小院落中的月亮皎洁而圆满。一切如同旧时模样:悬挂的红灯笼至今依旧随风轻轻摆动,陈豁亮和张丽香双手相牵坐在昔日互诉衷肠的那棵老梧桐下。
“还记得嘛?二十年前就咱俩在这老家伙底下许下了心愿。”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却满含深情。
“怎会不记得,豁亮,一切都像在昨日呐...” 她的嘴角挂着笑意,在夜晚显得尤为温柔。
月光洒下轻纱般的光辉为两人披上了宁静的祝福。这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中尽管诸多风雨但是他们一样走了过来——同邻里之间的误会、偏见;经疾病折磨与经济困境种种考验...
夜风中隐隐传来嬉笑声和淡淡的炊烟味,这是村中别具一格的气息——生活气息;家庭气息;亲情气息。
孩子们早已各自成家立业,并以这对长辈的品德和精神影响着下一代:“爸啊妈!你们的教育比任何东西都来得重要!”
此时儿媳妇端来了热腾腾的饺子,“趁热吃吧!自家包的馅儿...”。
全家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聊起过去的日子,“当初咱家是多么艰难呀!仿佛也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是啊这话不无道理...时间最懂人心世上更无怨无悔的青春哪堪这么多磨难经历却也能寻常人的生活教会了他们坚守信念相互扶持相依为命直到今天这个家人欢聚的夜晚刚刚过去所有的影子都抹平如镜湖面又泛起了轻柔熠熠生辉的光芒。
杯盘下的烛光微微摇曳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写满了幸福与满足。在苦难面前他们并没有被压垮相反用他们的坚毅与智慧书写了自己的传奇也把一份坚韧的爱传递给了这个时代以及每一个聆听到的人心中 ——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唯有坚持信仰携手共处才是抵达人生彼岸不变的航标灯!
《山海情》里的二姐
《山海情》里没有我二姐,但《山海情》里有我二姐的故事。
当还是少年的得宝偷跑离家外出打工受尽苦难,当麦苗远离故土,去福建莆田务工适应外面的世界,这些情节里,我看到了我二姐的青春与年少,里面有憧憬,有坎坷,有成长,有磨难。
二姐初中毕业后,中专没考上。九十年代的中专很吃香,毕业后包分配,那时农村学生基本都考努力去考中专,因为周期短,花费少,没有人去读高中。一般一个班里五十个学生,只有前一二名才考得上中专。
离开学校后,二姐在家帮着父母务农。在田间地头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这很难让一个少女耐下性子去安于现状,终于有一天,应该是刚过完年后的正月,二姐突然不见了,也没留下什么纸条。柜子里,二姐的一些衣服,还有一个行李包不见了,显而易见,二姐离家出走了。父母很是着急,满村里子喊着二姐的名字,再到去乡镇的路上以及集市上去找,一天下来,终究没有找见。清楚的记得,那天母亲额头头发散乱,眼角留着泪痕,着急的眼神里有些空洞。父亲拉着脸,脖子上的青筋时不时的颤动着,坐在炕头一言不发。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约莫一个月后,已经开始春忙了,家里收到了二姐的来信。二姐在信里说,她现在在兰州,在一个早餐店里打工,吃的很好,住的也好,虽然挣不到几个钱,但见识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这封信我给母亲读了三遍,母亲说,里面也没个照片,不知你姐在外受了多少苦,真是个傻娃娃,不想后果就敢往外跑。信里二姐还说到让父母保重身体,别为她担心的话,我读到这里,母亲眼里泛着泪花。
春去秋来,黄土高原到了收获的季节,也到了风景最为靓丽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进了门听到了我二姐的声音,进屋一看,二姐回来了,屋子里全是喜庆的氛围。二姐在外大半年,皮肤变白了一些,原来二姐瘦弱,现在也变胖了一点。我问,姐,是不是天天吃肉包子长胖的。二姐笑笑,说还是最想吃母亲做的洋芋面。
二姐此次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记得当时我也问过,二姐也极其简略的说了下,但好多年后的今天,我竟然都忘记了。那时二姐十六七,之前连县城都没去过的,竟然敢跑到几百公里外的陌生城市去寻梦,我是佩服的。但她这种偷跑的方式,让母亲担心流泪,我是却很有意见。
此后,二姐在家踏踏实实的帮父母务农。直到有一天,村里通知,说闽宁合作,政府组织当地的女孩子去福建莆田电子厂打工,安全有保障,能挣钱,去福建的车费又政府承担,愿意去的可以报名参加。二姐心动了,想去。我很理解。没有哪个少女,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在田间劳作,何况二姐读过书,她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她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九九六年。父母同意了二姐去福建打工的想法。二姐和村里其他两个女孩子一起,和全县近一百个女孩子去了福建打工。
因为二姐此次外出父母知道也同意,母亲虽然担心在数千里外的南方二姐能不能适应,吃不吃得饱,蚊子会不会天天咬一身包,但好歹没有流过担心的眼泪。二姐显然记住了她第一次离家出走给母亲造成的担心与伤害,这次表现的很好,每个月必定会给家里写封信,零零散散、长长短短的说说她那边打工的情况。每个月给母亲读二姐的信,母亲脸上会有最安静最期待表情。偶尔,二姐会在信里夹带她的照片,南方的棕榈树下,昔日红脸蛋的小姑娘脸色白皙了许多。而母亲视角与我不同,她总能看到我二姐每次好像都比上次要瘦了一些,然后每次让我在信里给二姐说,挣不挣到钱不要紧,一定要吃饱,要注意身体。
那时的我是个初中生,想不了太多,就想着南方的山清水秀里,二姐还能自己赚到钱,就觉得挺好的。等到自己毕业在苏州工作看到流水线上的如机器一般运转的女工时,才想起二姐当时多么的不易,真是应了那句话,螺丝钉一样的人生。《山海情》里,看到麦苗等在莆田工厂里打工的各种不易,我的眼里,一直闪现二姐当时的怯生生谋生的模样。电视剧虽然真实,但没有经过真正这样的生活的人,看的再明白,也不会懂得里面人的艰辛。九十年代的电子厂,典型的泰罗科学管理模式,管理严苛,那时的劳动法,远没有站在劳工的立场。资方的强势与劳方的卑微,电视剧里淡化了,但在凡是经历过那个年代那种生活方式的人心里,烙下了深印。
二姐每月给家里寄钱,有时也会一季度一次。电子厂里,计件工资,电子表零件小安装起来特别费眼睛,劳动强度也大,拼尽全力,每月也就挣五百元,自己留一百吃饭,其余都寄给家里,她的心里,想着这样能够帮衬到辛劳的父母,能够缓解两个弟弟上学对家里的压力。有一次,二姐给我写信,让好好读书,否则初中毕业在外打工也是干苦力,没有未来。这些话我倒是没怎么在意,但里面夹着给我的五十块钱,着实的让我开心了几天。我记着好像给自己买了条裤子,买了块当时流行的在腰带上挂了电子表,剩下的也慢慢的花了。
不到两年,二姐从福建回来了,她不想再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她看够了,只有故乡的黄土地,她觉得踩上去才是踏实安稳的。
此后,二姐结婚,也是当地典型的婚姻模式。媒人介绍,集市上远远的相互瞧上一眼,觉得对方脸无恶相,四肢健全,不至于彼此讨厌,再通过亲戚打听下男方的家教家风,有无狐臭,如果都可以,这是就算成了。二姐就这样,都没有恋爱过,就嫁了出去,离开了家,那天,我作为女方的代表,送二姐到她未来的家。
婚后,二姐夫在平罗打工,二姐在家务农。之后,由于家里耕地少,二姐一家决定自发移民去平罗,那地叫农牧场,位置在贺兰山东侧,由原来的戈壁滩改良而成,刚好和《灵与肉》许灵均所在的贺兰山农牧场、以及《山海情》里的玉泉营、闽宁镇相距不远。基本都是同经度的南北相连。
二姐在农牧场,生下了她的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在贺兰山下陌生的地方生活。母亲想念二姐,去过一次,回来念念不忘,很是揪心。她说,看着荒滩上的小村庄里,零零散散的几家住户,风吹的漫天扬尘。土胚房里的二姐张罗着给母亲做着长面,母亲想起了住寒窑的王宝钏,自己的女儿跟戏里的一样,止不住眼泪流下来。再之后,我也去过一次二姐家。夏日的西大滩上,太阳灼眼,温度很高,有种炙热感。二姐脸上晒痕,遮不住对我来的喜悦,给我急急忙忙的做着干捞面。两个外甥看着我,有些疑惑,他们不知该不该亲近这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亲舅舅。平顶的土胚房里,我和二姐聊着过往,姐夫没有插话,静静的听着。
返回的班车上,不经感慨二姐的人生。从年少时偷跑到兰州再之后去福建,再到如今贺兰山下的西大滩,都是简易的生活,平凡中从未缺席过艰难。但万幸,遇到了我姐夫,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脾气温和,干活勤快,虽然不能让家里过上丰裕的生活,但家里总不缺相濡以沫的温情。结婚二十年,也没红过脖子黑过脸,这也算一种大幸福吧。
再之后,算是前年的初夏,我带着父母去了躺了二姐家。固原出发,半个小时飞到银川,然后一个多小时汽车,到了二姐家。二姐也搬新家了。原来村庄统一拆迁,他们一家搬到了县城的小区,自己的装修的楼房里,干净整洁。两个孩子也大了,大的读高中,小的读初中,学习还都说的过去。二姐和姐夫主要在城里打工,自己的土地也没丢弃,闲暇之余依旧耕种着。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孩子的读书考个好大学。
晚饭后,二姐一家,陪着父母和我,去小区旁边的新修的一个大公园里散步,二姐挽着母亲的手,说长道短,我跟在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好温暖。
今年七月,二姐打电话过来,言语间很是喜悦,说老大考上了医科大学,我们也很开心,觉得二姐的辛苦没有白费。二姐说,太快了,说我和我哥考上大学觉得好像没有过多少年,自己的孩子也长了,也到了这一步了。是啊!好快。还记得二姐离家出走时,还没有如今她自己的孩子大。好多年,就这么过了。
觉得挺好。二姐初中毕业,一个孩子,就开始走南闯北,一个稚嫩的肩膀,努力着去分担父母的艰辛。如今,至少她自己的孩子,能够走在一条顺畅的道路上,如果足够努力,也许会有美好明天。终究,慢慢在变好,简单平凡的生活里,还有着希望的色彩。
有一天,二姐微信视频,和母亲聊天。说她很想念大学里读书的老大,天天等着孩子给她打电话,可人家不打过来。晚上她就打过去,没聊几句,孩子就说挂了吧,一切都好,他准备去上晚自习。就一个结论,她想孩子,孩子却并不想她,于是有些失落。母亲说,你当年不也这样吗,你都一声不说直接离家出走,你都不想后果,家里到处找不到,我的心都急着要掉出来了。老人的心在娃娃上,娃娃的心很少在老人上,除非娃娃也变成了老人。二姐笑笑,连连说是。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苦难,一方水土有一方水土的习性。在这个边塞贫瘠的小地方,在这个艰辛的农耕时代到工业化、城市化的快速转型疯狂内卷化时代,我的二姐,她经历过,一路有过憧憬,有过坎坷,有过希望,有过磨难,也流过泪、流过汗。。。。。。终究,所有幸与不幸,所有的好与不好,所有的痛与痛快,都起于平凡,归于平淡。如今,笑起来,眼里不会再有少女那般明亮的光,但眼角的鱼尾纹里,有着历经岁月后的温暖与坦然。
后记。
我的文字里,很少写到二姐。平淡的生活,平凡的人生,质朴的性格。想着以后等我老了再写,但看了《山海情》,里面太多的故事里,我都看到了我的二姐。情绪竟然有些激动,于是觉得有必要,记录下这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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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鲁翰
老以前陕北地皮多野狐狸出没;说是狐狸,狐是狐,狸是狸,形象长得差不离,那是两个东西;只是狐子毛茸,目婉,鼻珠,身娇,尾翘,妆样更妖冶一些儿。在老辈子眼里狐子可是灵怪之物,迷信上以为能修炼成精,会变成美女迷惑人。万丰里高氏先祖有个叫高照煦的,晚清贡士大挑,官做到榆林府教授,他的《闲谈笔记》里就记录过米脂地狐仙显灵的故事。
在中国尚儒传统文化里,狐子一直是个邪媚的全权代表,因此上,陕北民间自便见不得“花狸狐骚”。描整耍精憭滑的人常来一句“精得跟狐子也似”,若或一个女人很会媚惑男人,通常会打比方说是“狐狸精”。而最厌恶的当是狐子的皮囊下发出的难闻气味,“逮不得狐子,还惹得一身骚”、“一窝狐子不嫌骚”,本义大抵是说狐子身上的“臭气”。
凡是动物离不了体臭,如猫腥,狗骚,羊膻,其实饮血茹毛进化来的人也一样,免不下都有身体味道的。那么,人的味道应该是什嘛味儿?记得米脂老辈子嘴上有过这么一句诘问:这么没毬眉眼的人,还有什嘛人味儿嘞?自然这里指的是道德上的味气。
当然人体也有气味,耳臭,口臭,脚臭,阴臭,多是由各处的汗腺散发出来的;老百姓常称为“汗腥气”,只是浓浓淡淡轻轻重重而已。但是有的人的体味刺鼻冲脑,异常的难闻;非为疾病,也无疼无痒,只是近嗅难当。
古代有本医书《肘后救卒方》,将这类特殊的体味称之为腋臭、体臭,主要指腋窝部位的汗腺分泌物与微生物作用之后的产物所散发出的特殊臭味,认为依旧是一种病,因湿热郁结于腠理汗孔所致,主因还是遗传所获。
《巢氏诸病源候论》中则称“有如野狐之气”;因为涉及伦理禁忌,陕北民间多因为体臭可遗传、须忌讳,自然就不可避免地引起人们对患者疏离和戒惧,于是不分青红皂白,且将此类异味干脆按到狐子的份上,直呼为“臭狐子”。
不料,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曾经居然对《狐臭与胡臭》有专门论述,在他的考据里以为“狐臭”一词“本由西胡种人得名”,本应名“胡臭”,后随着时代发展而俗称为“狐臭”,所谓:
……“疑此腋气本由西胡种人得名,迨西胡人种与华夏民族血统混淆既久之后,即在华人之中亦间有此臭者,傥仍以胡为名,自宜有人疑为不合,因其复似野狐之气,遂改‘胡’为‘狐’矣。”
受“夷夏之防”观念影响,特别是“五胡乱华”时期的北朝,当时胡汉杂居,婚姻关系混乱,血统自然交杂。而这些谨守礼法的大族贵胄、只在素有清望的门族之间论婚,捍卫“门当户对”,力求保持血统的纯洁。所以从习俗和民间心理上讲,历史以来长期存在着排斥胡汉通婚的心理,“狐臭”就成了鉴分胡汉的重要依据。
陕北自古为多民族交汇之边塞,冲突融和,进退拉锯,“胡搅胡,汉搅汉”蔚然成风。但陕北人耿顽,普遍认定“穷不扎根臭扎根”;“偷人狎汉一股风,狐臭脾气扎下根”,甚至可以宽宥偷奸且坚决鄙夷和排斥具有遗传性质的狐臭。
正由于此,大家在择亲时非常讲究“门三户四”,这个“门”意为“门头”、“门槛”;所谓门槛高,指的是家风严正,父母人气旺,威信高,子女形象人品好,家人仁善爱好等,最重要的是血统清正,没有狐臭;若有,则鄙视为“门弊”不高。订亲问媳妇子,问就是问吉。一边问“娘婆毑家”,一边访祖孙三代,须盘根问底,可谓“选差女婿臭一个,圝差媳妇子臭一窝”,其中主要是察问男女双方各自的家族里有没有狐臭史。
可是,这香香臭臭,无端蒙侮,奈何由不得、怨不得各自啊?
狐臭之臭,究竟呈现什嘛味气?试着采问多人,大家都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有说味若烧葱、有言畜圈积龌、有道呛似泼水熏炭……也许是因为隐讳意识,也许因为那是积郁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只便麻麻胡胡,意意思思。
因血缘遗传的远近,有浓有淡,有锐显有隐晦;“老根系”自则渐淡,若父母皆携,则称“现带”,自然浓郁复加。也看旺季淡季,一般冬季时节气味较销弱;又可分黑臭和白臭,据说白臭尤厉。有一份科普资料说,东亚人因为基因变异进化得比较好,加之有饮茶泄汗的习惯,即便臭也有底儿;而欧美人多数体味浓重,丈外熏鼻,且黑人尤甚;你知道法国“香奈儿”香水么,名牌是名牌,添香仅是一面,其实遮臭的用途才是根本。
更有一种说法称狐臭居然有幽香一种呢,“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这句古诗描述一妙龄女子的体香,其实怕是狐臭之香。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据传,古代四大美人、国色天香的杨贵妃,竟然也在“臭狐子”之列。“不尽温柔汤泉水,千古风流华清宫”,无妨有好事者甚至谬考“贵妃沐浴”,那是濯腻洗臭呢。总之,唐玄宗李三郎人家可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千古传奇,不嫌不弃,亲得吸蜜嘞哦。
现在可好,互联网时代了,联姻可万里;现代医学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了,电击刀剔,“顽味”可消了;同时当然相信至真的爱情将把那些浊藩臭篱冲荡得稀里哗啦。尤其祈愿千百年来压在那些患者身心上无奈的桎梏和不堪的精神苦痛,从此烟消云散而去。
“香三三,臭四四”, 且便说叨说叨。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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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记
陕北 | 物产 | 文化 | 出版
小编:陕北君(微信 :shufangj)
合作邮箱:qinke0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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