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班,老总召集我们开会,进门的时候,让我们每个人从电子秤过一下。他说: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称一下吗?其他人都不说话,我笑嘻嘻的站起来:王总的意思是,公司福利好,我们体重超。他瞅了我一眼:我是让大家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1、闺蜜夫妻俩同时出差,就把她上大班的儿子送到我这里。他一进门就问我:阿姨,你家没宝宝啊?我笑着说:阿姨还没结婚呢。他似有疑惑,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又说:我妈说我是用竹竿从大海里捞上来的,你怎么不去捞一个呐?我略有所思,然后说:我还没找到竹竿呐。
2、哥们特别喜欢一个妹子,每天晚上都会重复翻看妹子的朋友圈。这天哥们看到妹子发了一条朋友圈:好想吃葡萄。哥们一看觉得表现得机会来了,连班都不上了直接跑去买水果。哥们要了20斤葡萄,摊主称好之后发现多了一点,就从里面拿出来一根连着一颗葡萄的枝,称了后又觉得少了点,于是把葡萄弄掉,把枝装进袋子里,然后递给了哥们。哥们看着摊主的这一cao作,都懵了!
3、话说火车晚点了两次,乘客们都很激动,姐旁边站着的小情侣也很激动,估摸着他们站着等了也快一个小时了。突然,那帅气的小伙终于忍不住暴发了,大吼一声:检票了。于是一大帮人站了起来往检票处挤。然后那小伙淡定的跟女朋友说了一个字:坐。
4、据我对身边老人的观察,其实他们并非不想出去玩乐。只是有时候怕麻烦子女有时又碍于面子不敢跟不太亲近的人讲。如今50岁以上的老人,大都是从小经历过苦日子的。他们对于生活不敢有太高级的奢望,一些小的惊喜小的突破就足以让他们兴奋不已。经常会听亲戚家的老人在过年团聚的时候念叨,现在也没什么奢求了,就是希望再去哪儿玩玩转转,看看外面的风景。
5、这天富豪开着自己的劳斯莱斯幻影来到了海底世界。富豪问海底世界的工作人员:可不可以卖一条活的鲨鱼给我?海底世界的人员被问懵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就把馆长过来。馆长知道情况之后反问富豪:你要一条活的鲨鱼干什么?富豪气愤的说:我家里的无毛猫老是到我的鱼池里偷吃金鱼,我要给它一点教训!
6、那年,我舍友追一个女生。我们在她楼下摆蜡烛,摆成心形。刚摆好,点上,这女生正好下楼拿外卖,看到了骂我们:“你们男生天天来摆蜡烛,喊楼,就没点正事干嘛?”舍友温柔的说:“你既然下楼了,我就不喊楼了。我……我喜欢你!”那女生眼泪涌动,手哆嗦着,外卖啪嗒掉地上散开,我记得是瘦肉炒米粉。
7、小明去面试:“那您给我的薪资是多少?”老板:“这样哈,开始是1500,三个月后是2500!”小明激动的说:“当真三个月后2500!”老板:“恩!”小明:“那好吧,那我三个月后再来上班!”
8、记得16岁的时候,早恋,在学校谈了个女朋友,不知道怎么被老爸知道的。放学一回家,老爸就逮着我骂,骂着骂着就准备抄棍子了,这时奶奶听到从厨房出来,一把把我拉在身后,冲老爸呵斥道:我孙子能早恋是他的本事,你难不成还想他像你一样30多岁还打光棍?整天cao碎心给你相亲?到现在还记得奶奶当时那个伟岸又佝偻的背影
9、跟女友饭后无聊就石头剪刀布决定今天谁洗碗...我连赢4天...女友火了:"你要敢不出剪刀你就等着睡沙发吧!"我一下就蔫了...颤抖的伸出了剪刀...二货女友得意的伸出了布...
10、今天元旦是鄙人结婚16年纪念日,虽然在外出差但是礼物还是要准备的。以我对老婆了解,若是送99朵玫瑰肯定嫌浪费不实惠,若是送99个馒头肯定嫌粗俗不浪漫。鄙人苦苦思索两全其美的方法,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苏联伟人列宁说过:“面包会有的,鲜花也不能少”!于是鄙人决定送——99根麻花!
11、老家养了一些鸽子,有个朋友跟我要好几次了,就趁晚上鸽子回窝,抓了两只给他。过了几天,遇到朋友,我问他鸽子怎么样了。他说:用高压锅焖的,挺好吃的!我......
12、前妻嫌弃我狐臭严重,带着儿子改嫁到了外地。丈母娘觉得对不起我,就让我娶了刚离异的小姨子。昨晚下班回家老婆做了红烧排骨,味道非常好。我吃了很多,她却没吃,说:“不想吃。”饭后她就上网,我悄悄地靠近看她干嘛,看到她在网页上输入排骨2个字。我心想:“老婆太好了,应该是想学习怎么做才能更好吃吧?”然后看她继续打字:“排骨有异味了,吃了会死吗?”
13、女老板:我让你当经理,你娶我,我答应了,三年后……我们儿女双全,我们两个生活地非常幸福……这一装就是得装一辈子,可是为啥我到现在还没升职加薪……为什么呢?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14、这天儿子跟老婆谈感情,儿子说:妈妈,我们是好朋友吗?老婆一听就说:当然。儿子说: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你所有秘密告诉我?老婆说:那是当然。儿子说:够朋友的就告诉我,游戏机藏哪里去了?老婆说:妈妈得了间歇性老年痴呆症,我也不想不起来游戏机放哪里了……老婆最后跟我说要让儿子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百度和莆田系终于掰了,一方是中国互联网领域当之无愧的巨头,一面是占据中国民营医疗市场80%份额的地方豪强,双方之间曾经的合作涉及金额远不止百亿。
以莆田健康产业总会要求全体会员单位于2015年4月5日零时起暂停与百度在竞价推广方面的合作为标志,引发无数争议的民营医院网络推广走向了崩盘。
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周前,一份落款为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的《关于停止所有有偿网络推广的通知》,让有着十余年的合作关系的百度与莆田系走向了对立面。
百度自然不会示弱,其回应称,不会因“问题医院”的抱团抵制而放宽要求,更不会与任何一家不合标准的民营医院进行合作。双方的生意买卖,看起来就此画上了句号。
长期以来,双方曾互为依傍的利益同盟。
在莆田系至今30余年的发展历史上,依靠巨额营销投入,狂砸广告费,吸引患者,是其主要的运作模式。在互联网时代,百度搜索引擎的流量导入,成为其在推广上所依赖的重要渠道。
而对于百度来说,在过去几年,其在医疗推广中赚足了钱。该领域里,莆田系为最大的金主,这支撑了百度的快速发展。
携手发财,野蛮生长的同时,积怨暗生。几乎为互联网企业打工,这是莆田系多数医疗机构此次号召集体对抗百度给出的理由。据了解,有的医疗热门关键词甚至已经到了点击一次999元的价格。
不满为他人作嫁衣,莆田系似乎想通过激烈的“停止所有有偿网络推广”来强迫百度让步,但百度并未退让。
百度对此给出了措辞强硬的声明,称莆田系号召停止网络推广是基于百度整治违规医院的报复行动。
是的,百度也有充足的理由反击。由于莆田系中不乏良莠不齐者,造成一定程度上虚假违规医疗广告在百度上的泛滥,让百度平添了多年骂名,也成为其竞争对手比如360攻击的口实。
“开战”只是起点,这并不意味着双方合作的终结。商业江湖中没有谈不拢的买卖,一时合作不畅,那么换个姿势试试。
目前尚无法判断双方此番开战,最终结局如何。但商业社会中立身之道,归根结底还要看自身。
【组文一】叫板百度 莆田系要“断奶”?
一份欲抵制有偿网络推广未盖章的文件,令莆田系再次成为舆论的焦点——这个占据着中国民营医院80%市场份额并且严重依赖广告营销的庞大派系向互联网巨头百度“宣战”了。但迄今为止,这场被认为“两败俱伤”的较量还仅停留在口头上。
博弈
莆田系又上新闻头条了,这次不是因为别人对它的“炮轰”,而是由于它对有偿网络推广发起的反抗。
3月25日,一份落款为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下称:莆田产业总会)的《关于停止所有有偿网络推广的通知》在网络上传开。
《通知》指出,由总会决议,号召全体乡亲下定决心,自4月1日起停止所有有偿网络推广活动,否则,总会将发动所有力量进行点击,并在总会内部进行通报等。矛头直指“国内最大的互联网营销推广平台”百度。但该《通知》未盖章。
“这只是一份提议,是总会里几个大家族的人讨论出来的,还不是正式文件。”一位接近莆田系的业内人士对新金融观察记者表示。
莆田系,即福建莆田。公开信息显示表明,目前全国有超过80%的民营医院是由莆田人开办,以詹、陈、林、黄四大家族为主,产业遍布全国各地,涉及男科、妇科、眼科、口腔科、皮肤科以及整形美容等专科领域。此次《通知》的起草方——莆田产业总会则是由该几大家族于2014年6月成立,会长为四大家族中林氏的代表、博爱企业集团掌门人林志忠。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该《通知》传开的当天,各大社交网络平台上已经议论得沸沸扬扬。有网友质疑内容的真实性,调侃称,“4月1日,不就是愚人节吗?”以及“民营医疗不搞网络推广行吗?不太可信”。
但也有网友分析,百度推广的竞价排名机制“太烧钱”,引起了莆田系的不满,估计莆田系“就是想谈价格而已,怎么可能不投百度”?而《通知》中确实也提到,“如今因网络竞价的规则,导致行业面临严重问题,很多医疗机构几乎为互联网公司打工。”
“百度推广的竞价排名,可以说各行各业都在做,而医疗行业在这里面所占的比例非常大,竞价的费用也相对其他行业高出很多。
这是因为这些年莆田系的规模和民营医院的数量都在增长,竞争越来越激烈,莆田系的这些人为了让自家的搜索排名更靠前,有更大的竞争优势,使劲地往百度推广里投钱,抬高了竞价。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他们成了窝里斗,医院的利润越来越薄,钱都被百度赚走了。”上述业内人士直言。
当然,百度不这么认为。事发第二天,百度即通过官方微博进行了回应。百度称,去年其累计拒绝违规医疗机构客户超过13000家,其中六成以上是莆田系医院。在百度看来,此次引发莆田系的联合抵制是由于近日其加大整治并下线违规医院所致,但其强调,不仅不会因此动摇“高门槛、严审核”的决心,还会加大整治以莆田系为代表的违规医疗推广。
一位医药行业人士曾对新金融观察记者表示,“去百度开会,大客户大部分是莆田系。百度对外讲营收有30%来自莆田系的民营医院,但我估计不止30%。”时任莆田市委书记的梁建勇曾表示,“2013年莆田系民营医院在百度上做了120亿元的广告。”该费用占到百度2013年总营收的近38%。按照此比例,根据百度2014年总营收490.52亿元计算,同期莆田系在百度的投放则约186亿元。二者的利益关系可想而知。
草莽英雄的莆田系需要从过去的散兵作战转向集团化发展,逐步正规化、品牌化。在摆脱过度依赖对外广告投放的同时,提高整体服务质量以及专业素质。
百度则意在拓展其结构转型,逐步降低医疗广告所占比重。当然,对于违规医疗广告的打击,百度也正显露其决心。
转嫁
业内有说法表示,莆田系中一家参与网络竞价排名的民营医院,每年付给百度的推广费用,多的可能占到其年销售额的80%,少的则占到约30%。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莆田系对广告营销的依赖,而这种依赖贯穿了莆田系至今30余年的发展。
上个世纪80年代,电线杆上第一次出现了与“牛皮癣”一样顽固的小广告,有记载显示,这是当时还是游医身份的莆田系所为。进入90年代中后期,这批莆田系已不再满足四处流窜的游医生活,他们开办了大大小小的治疗各种疾病的私人门诊,以动辄千元的医药费完成了他们的原始积累,并借机承包下一些军队医院、武警医院、消防医院的科室,在这时的报纸上和电视上,莆田系打出的广告已很常见。
如今,仍有部分公立医院的科室被莆田系承包着。曾有医疗界人士表示,“只要公立医院的某个科室单独做广告,即已被莆田系承包,正规医院不会某个科室满世界打广告。”
2000年之后,当莆田系的广告遍布街边广告牌、公交车车身的同时,其也开始了网络营销的尝试。“莆田系早期的网络营销不是以竞价排名为主,那时更多是在社区论坛上发帖投广告,容易聚集人气,成本也比较低,然后配合地面的报纸或杂志的夹页广告等。”互联网健康领域资深人士马昇对新金融观察记者表示。
而后,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以及网络营销方式的多样化,百度推广的竞价排名机制逐渐被莆田系认识和接受。“当时大多数用户分不清广告与非广告的区别,有效点击量和投放效果非常好。”马昇坦言,但现在不一样了,用户对这种广告形式越来越敏感,不点击或者少点击,投放效果随之下降,再加上很多莆田系民营医院都在往里面投放,逐步把关键词的价格抬了上去。“推广费用在上涨,吸引来的患者却没有增加多少,双重作用下,民营医院的压力就显现出来了。”
“从早期的以报纸和电视等传统媒体为主,到后来的依靠网络媒体,莆田系的营销方式在变。而现在网络营销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其当初的低成本优势已经不再明显了。”中国整形美容协会医美机构分会副会长田亚华表示。
据前述医药行业人士透露,一般而言,莆田系民营医院通过网络竞价获取一个成功就医客户的费用,二线城市约为2000元,一线城市则可达6000元。“也就是说,你去莆田系民营医院就诊,消费不会低于2000元或6000元,不然他们得亏本。”但回到5年前,以同样方式获取一个客户的费用只需小几百元。
在“叫板”事件发生后,一位公立医院的医生感慨,治疗同一种病,公立医院的收费不到500元,而莆田系民营医院的收费却接近20000元。诸如此类的比较并不少见。一份有关莆田系发家史的资料中这样记录到,“原本去正规医院很快就能治好的疾病,在这些诊所需要10个疗程以上。”
一个不难明白的道理,百度以提供点击量向莆田系收取推广费用,莆田系以提高诊疗费等弥补推广费用的上涨,而这些增加的费用最终转嫁给了消费者,消费者变成了这条“食物链”的最底端。
离合?
目前,业内较为普遍的观点是,一方面,莆田系离不开百度推广,那份《通知》不过是莆田系用来试探风声的,其真实想法大概是想和百度协商竞价的费用,把利润率提起来,而非完全脱离这种竞价模式;另一方面,百度也离不开莆田系,其强硬的回应可能是为了摆正一种姿态,是一种公关手段,毕竟“不强硬,难道退缩?那不是更没有谈判的底气了”。
在媒体管控较严格的一线城市,莆田系的营销方式较为单一,倾向于网络推广;相反,越是媒体管控松散的地方,其营销形态越丰富,对网络推广的依赖也相应减少。
对于二者的离与合,多数采访对象认为,分开,双方都会有一段很难受的时期,短期内应该不会,而即便极少数会,也不影响大局。
“还有很多莆田系不是莆田产业总会的成员,尤其是那些中小型民营医院,不可能他们所有人都跟亲兄弟一样,都服从。他们考虑的是,趁现在医疗市场还没有那么规范,钱来的还不太难不太慢的时候,先把钱赚到再说。”一位民营医疗机构人士表示,其身边的莆田系暂时不会停止网络竞价。
上述业内人士也表示,即便是莆田系中的大集团,有哪几个老板能做到完全停止?换成其他推广形式,谁能保证效果?“你要明白,你不投,底下会有大批的小医院来投,小的蜂拥而来又会把市场弄乱,因为大集团也是由小医院发展来的,它们经历过也清楚这个过程。”
“莆田系发展到今天,已经分化成不同群体,不能笼统地理解为过去的莆田系,就像幼儿园的学生,有小班、中班和大班,在由最初不太规范的发展到后来积累了资本后,现在这些大集团的运作已经步入规范轨道。”田亚华认为,这次的事件也算是一件好事,起码会让更多的人知晓网上检索到的信息是可以花钱买到排名的,是通过竞价的方式排到前面去的。
固然,危机感也还是要有的。在一个由莆田系组成的微信群里,已经有了“如果真杠上了,怎么处理”的攻略。攻略的内容包括现阶段应注意的如何预防恶意点击、建议多平台多账户投放,以及不排除在百度竞价恶意点击的情况下转向其他渠道进行推广等。
“这倒是给其他营销渠道提供了商机。假如莆田系停止了百度推广,不会说把这笔推广费装在腰包里,它们的品牌还需要继续传播,现在行业内也在研究,后百度时代民营医院的营销之路往哪里走。”田亚华表示。
在一篇来自微信某公共账号的文章中,对“莆度大战”两年后的莆田系进行了设想——接下来的这两年,莆田系每年从投放给百度的100亿元的广告费中,拿出50亿元开展移动互联网可视化交互中心、团队建设等,另外的50亿元,由集团总部统一调度,只花很少的钱,用于定点定向的推广投放,剩余的钱用于集团的滚动发展。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在2015年4月这场风波中,莆田系彻底转身。
田亚华表示,莆田系过去过度依赖对外的广告投放,对销售过于重视,其实他们也清楚纯粹依靠百度推广提高品牌知名度不是一条最好的路,怎样提升技术和服务水准,练好内功,才是他们接下来更应该做的事。
【组文二】强硬回击 百度无奈的选择
对于百度来说,莆田系曾是其最大的金主之一。带来丰厚利润的同时,由于莆田系的良莠不齐,百度也承担着骂名。在莆田系声讨百度“竞价排名”体系费用过高的同时,百度同样拿“高门槛,严审核”进行反击。两个曾互为亲密的同盟,在时势之下做出激烈对抗的表态,各有目的。
竞价争议
几乎是在为互联网企业打工,这是莆田系多数医疗机构号召集体对抗百度给出的理由。从相安无事再到剑拔弩张,曾为亲密同盟的莆田系与百度之间,走出了这样的轨迹。而这背后,百度搜索引擎“价高者得”的竞价排名模式,成为矛盾的焦点。
莆田系民营医疗机构在其30年的成长壮大史中,依靠巨额营销投入,狂砸广告费,吸引患者,是其主要的运作模式。在互联网时代,百度搜索引擎的流量导入,成为其在推广上所依赖的重要渠道。
虽然借助百度,莆田系民营医院能够获得持续不断的患者,但水涨船高的竞价推广费用,也让其苦不堪言。
“百度的竞价费用是逐年增长的,现在关键词的费用越来越贵。由于各种医院增多,市场竞争激烈,谁都想往第一排。因为用户有个习惯,搜索出来的结果排名第一第二可能点击进去,再靠后可能不往里点了。这就跟竞拍一样。”一位民营医院人士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
“价高者得”,这既为竞价排名内在的逻辑。
简言之,百度竞价排名是把企业的产品、服务及其主要内容等通过关键词的形式在百度搜索引擎平台上推广,是一种按效果付费的新型而成熟的搜索引擎服务。
企业在购买该项服务后,通过注册一定数量的关键词,当有人搜索该关键词时,其推广信息就会率先出现在搜索结果中。
据一些莆田系医疗机构称,有的医疗热门关键词甚至已经到了点击一次999元的价格,每年投给百度的营销费用越来越高。
“医疗广告推广给百度带来了大量的营业收入,对于莆田系来说,百度带来流量和客户,双方曾合作了10余年之久,但现在爆发矛盾,原因很简单,利益分配不均。”互联网观察人士、速途网研究院执行院长丁道师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由于百度的竞价过高,导致莆田系再也无法去承受这一推广成本。
莆田系四大家族之一詹氏的家族成员詹建成曾对外表示:“百度是强势的,他们制定规则,进行定价,一直以来,弱势的莆田系只能接受,我们经营收入的5成都给了百度,而且他们还随意整顿,现在是改变的时候了。”
双败之局
积怨已久,终于爆发,这才出现了莆田系号召停止网络推广、与百度“决裂”之举。
“即便与百度完全割裂,在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业内也能找到替代的推广渠道,拿微信公众号来说,就有很多美容机构在其中发文章,转发,获取维系用户,这种方式成本相对更低。”上述民营医院人士如此说。
不过,这只针对部分已经相当成熟的医疗机构。“有些本地的品牌影响力已经足够了,更多的就是以品牌性的广告做一个延续和维护。但是,作为妇科、男科这种疾病类的医院,与百度割裂的话,就会比较难受,因为疾病关键词很重要,患者多需要搜索引擎来判断,而像整形美容可以到户外媒体,也可以搞活动。”该人士认为,如果彻底停止网络推广,大部分莆田系中小医院以及疾病类医院会相当难受,成为牺牲品。
难受的自然还有百度。
百度给出了措辞强硬的声明,称莆田系号召停止网络推广之举是基于百度整治违规医院的报复行动。
很显然,在百度看来,莆田系和百度开战,并不是因为其所谓的营销成本过高的问题,而是百度近两年来对医疗客户的严格审查,下线违规医疗机构网站,影响到了他们利益,引起不满和反弹。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在百度的广告体系中,莆田系扮演着显著的角色,这也导致闻声而动的资本市场在消息曝光后看空百度。直观的体现便是,百度的股价连续受挫。
“如果莆田系的广告投入被抽走,这无疑对百度是很大的损失。”丁道师认为,百度给出的“高门槛、严审核”的强硬表态是自身正在转型改革的态度,但作为上市公司,要为股东、利润等负责,其内部同样对此存有矛盾分歧。毕竟莆田系的广告推广费用,对于任何搜索引擎来说,都是一块肥肉。
“对于百度与莆田系来说,这就像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分开谁,都会有一段很难受的时期,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不会走向完全脱离,私下会有一个协商的过程。”上述民营医院人士表示,莆田系与百度的对抗,实际上两败俱伤。
一个无需争论的事实是,在过去几年,百度在医疗推广中赚足了钱,这一领域,莆田系为最大的金主,支撑了百度的快速发展。
据上述业内人士介绍,从百度开始实行医疗广告开始,这块业务差不多长期被莆田系所包揽,“在那几年,如果百度搜索任何一种疾病,显示的推广信息几乎都是莆田系医院的,去百度开投标会,在座的大部分也都是莆田系的人”。
不过与此相随的则是,虚假违规医疗广告等的泛滥让百度平添了多年骂名,也成为被其竞争对手比如360攻击的口实。
百度是矛盾的。一方面莆田系带来的巨额医疗推广费用;另一方面则是其中良莠不齐、野蛮生长者给百度名声造成的伤害。
“归罪于价高者得的竞价模式,只是表面上的理解。模式本身并没多少错,而是缺乏对于推广所涉及的具体医疗机构广告更加严格的监管审核。”丁道师表示。
主动转变
早在2008年,便有针对百度医疗医药竞价排名广告违规现象的曝光,百度随即对医疗医药类广告的数量进行了削减,但根据市场观察,并未维持很长时间。
此后多年,关于针对百度医疗医药竞价排名广告违规现象的曝光屡屡发生,成为百度在快速发展中不容忽视的难题之一。
“民营医院的广告投放绝对是百度的命门之一。由于民营医院医疗水平参差不齐,假药、假医生负面不断,百度长期以来担负了不小的骂名。”一位业内人士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如果说以前百度跟民营医院合作,愿意“闷声发大财”,现如今这一愈来愈重的包袱,百度已然难以继续背负。
只有舍弃,并决绝舍弃。
“以前来自莆田系的医疗推广广告费用,可能在百度整个广告收入体系中占比30%甚至接近一半,但这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如今,医疗广告占比越来越低。”丁道师表示,近几年百度有意开始结构转型,并逐步降低医疗广告所占比重。
有百度内部人士对外表示,近年来,随着百度业务的不断扩展,以及百度加大整治莆田系违规医疗之后,莆田系贡献份额在逐年下降,对于百度来说,莆田系带给百度的不良口碑远胜其贡献的营收,所以百度才会下决心将其整治。
与莆田系的“反目”,原因由来已久。
据百度方面称,2013年以来,百度加强了对客户的监管,若推广网站被网民举报为钓鱼、欺诈类网站,一经核实,百度销售监察部门及网民权益保障中心皆有权力对该网站进行下线,情节严重者将被永久列入黑名单,彻底扫除出百度生态系统。
在此背景下,2014年处罚的医疗相关违规账户共177个。2014年信息审核时共拒绝医疗机构客户26648次,涉及客户数为13019个,其中60%以上为莆田系医疗商户。
更有消息称,百度与莆田系开战的另一层含义,是在移动医疗。
今年年初,百度正式成立移动医疗事业部。新成立的移动医疗事业部除了将在近期联手国内知名医院推出挂号预约等服务外,还将整合百度原有的各项移动健康和移动医疗业务。
“由于这块业务多与公立医院合作,这就意味着,百度势必要在公立医院面前表现出与莆田系割裂的态度,毕竟双方是竞争对手,并且还要搞好口碑,以获得政策支持。”一位不愿具名的民营医院人士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如果公立医院不合作,百度就赶不上移动医疗这一波了。相比之下,莆田系就不再那么重要。
事实上,在2014年移动医疗投资风生水起的一年里,百度、腾讯、阿里三大互联网巨头纷纷布局医疗投资。在投资金额最高的一笔对丁香园的投资中,本来百度也有意入主,但因为对百度平台信誉的担忧,丁香园最终选择和腾讯合作。
【莆田系之发家史(摘选)】
■上世纪80年代
在“文革”时期风靡一时的赤脚医生逐渐销声匿迹多年后,莆田人开始了背着医药包征服中国的路程。性病、鼻炎、肝炎、风湿、狐臭,他们无所不治。但游医出身的他们,很多既不懂医也不懂药,仅仅像机器人(行情300024,咨询)(54.100, 0.91, 1.71%),大概判断下是什么问题,用相应的固定的那几种药物。
■上世纪90年代
游医达到巅峰,但是他们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小打小闹、整日“流窜”,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平台。他们中有些开起了私人门诊,有些借着军队医院、武警医院、消防医院等官方背景浓厚的医院改制的机会,承包它们的科室,开始了疯狂的掘金过程。
■21世纪00年代
全国大量医院落入莆田系手中,他们光明正大地打着这些医院的旗号,借着这些医院的名声,完成了自己洗白的第一步。莆田医疗也算正式完成了产业化。
■21世纪10年代初
现在去莆田系的发源地莆田东庄镇,会发现找不到几个青壮年男人,除非是过年。所有能走动的,几乎全部在外投身于医疗行业。40岁以上的早已功成名就,翻身当老总;20多岁的急于进入市场,这批新一代的莆田系把视线投入到迅速扩张的大学生群体里面。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
作者:白先勇
当台北市的闹区西门町一带华灯四起的时分,夜巴黎舞厅的楼梯上便响起了一阵杂沓的高跟鞋声,由金大班领队,身后跟着十来个打扮得衣着入时的舞娘,绰绰约约地登上了舞厅的二楼来,才到楼门口,金大班便看见夜巴黎的经理童得怀从里面窜了出来,一脸急得焦黄,搓手搓脚地朝她嚷道:
“金大班,你们一餐饭下来,天都快亮喽。客人们等不住,有几位早走掉啦。”
“哟,急什么?这不是都来了吗?”金大班笑盈盈地答道,“小姐们孝敬我,个个争着和我喝双杯,我敢不生受她们的吗?”金大班穿了一件黑纱金丝相间的紧身旗袍,一个大道士髻梳得乌光水滑地高耸在头顶上;耳坠、项链、手串、发针,金碧辉煌地挂满了一身,她脸上早已酒意盎然,连眼皮盖都泛了红。
“你们闹酒我还管得着吗?夜巴黎的生意总还得做呀!”童经理犹自不停地埋怨着。
金大班听见了这句话,且在舞厅门口煞住了脚,让那群咭咭呱呱的舞娘鱼贯而入走进了舞厅后,她才一只手撑在门柱上,把她那只鳄鱼皮皮包往肩上一搭,一眼便睨住了童经理,脸上似笑非笑地开言道:
“童大经理,你这一箩筐话是顶真说的呢,还是闹着玩。若是闹着玩的,便罢了。若是认起真来,今天夜晚我倒要和你把这笔账给算算。你们夜巴黎要做生意吗?”金大班打鼻子眼里冷笑了一声,“莫怪我讲句居功的话:这五六年来,夜巴黎不靠了我玉观音金兆丽这块老牌子,就撑得起这个场面了?华都的台柱小如意萧红美是谁给挖来的?华侨那对姊妹花绿牡丹粉牡丹难道又是你童大经理搬来的吗?天天来报到的这起大头里,少说也有一半是我的老相识,人家来夜巴黎花钞票,倒是捧你童某人的场来的呢!再说,我的薪水,你们只算到昨天。今天最后一夜,我来,是人情,不来,是本分。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金兆丽在上海百乐门下海的时候,只怕你童某人连舞厅门槛还没跨过呢。舞场里的规矩,哪里就用得着你这位夜巴黎的大经理来教导了?”
金大班连珠炮似的把这番话抖了出来,也不等童经理搭腔,径自把舞厅那扇玻璃门一甩开,一双三寸高的高跟鞋跺得通天价响,摇摇摆摆便走了进去。才一进门,便有几处客人朝她摇着手,一叠声的“金大班”叫了起来。金大班也没看清谁是谁,先把嘴一咧,一只鳄鱼皮皮包在空中乱挥了两下,便向化妆室里溜了进去。
娘个冬采!金大班走进化妆室把手皮包豁啷一声摔到了化妆台上,一屁股便坐在一面大化妆镜前,狠狠地啐了一口。好个没见过世面的赤佬!左一个夜巴黎,右一个夜巴黎。说起来不好听,百乐门里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池还宽敞些呢,童得怀那副嘴脸在百乐门掏粪坑未必有他的份。金大班打开了一瓶巴黎之夜,往头上身上乱洒了一阵,然后对着那面镜子一面端详着发起怔来。真正霉头触足,眼看明天就要做老板娘了,还要受这种烂污瘪三一顿鸟气。金大班禁不住地摇着头颇带感慨地吁了一口气。在风月场中打了二十年的滚,才找到个户头,也就算她金兆丽少了点能耐了。当年百乐门的丁香美人任黛黛下嫁棉纱大王潘老头儿潘金荣的时候,她还刻薄过人家:我们细丁香好本事,钓到一头千年大金龟。其实潘老头儿在她金兆丽身上不知下过多少工夫,花的钱恐怕金山都打得起一座了。那时嫌人家老,又嫌人家有狐臭,才一脚踢给了任黛黛。她曾经对那些姊妹淘夸下海口:我才没有你们那样饿嫁,个个去捧块棺材板。可是那天在台北碰到任黛黛,坐在她男人开的那个富春楼绸缎庄里,风风光光,赫然是老板娘的模样,一个细丁香发福得两只膀子上的肥肉吊到了柜台上,摇着柄檀香扇,对她说道:玉观音,你这位观音大士还在苦海里普度众生吗?她还能说什么?只得牙痒痒地让那个刁妇把便宜捞了回去。多走了二十年的远路,如此下场也就算不得什么轰轰烈烈了。只有像萧红美她们那种眼浅的小婊子才会捧着杯酒来对她说:到底我们大姊是领班,先中头彩。陈老板,少说些,也有两巴掌吧?刚才在状元楼,夜巴黎里那一起小娼妇,个个眼红得要掉下口水来了似的,把个陈发荣不知说成了什么稀罕物儿了。也难怪,那起小娼妇哪里见过从前那种日子?那种架势?当年在上海,拜倒在她玉观音裙下,像陈发荣那点根基的人,扳起脚趾头来还数不完呢!两个巴掌是没有的事,她老早托人在新加坡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一个小橡胶厂,两栋老房子,前房老婆的儿女也早分了家。她私自估了一下,三四百万的家当总还少不了。这且不说,试了他这个把月,除了年纪大些,顶上无毛,出手有点抠扒,却也还是个实心人。那种台山乡下出来的,在南洋苦了一辈子,怎能怪他把钱看得天那么大?可是阳明山庄那幢八十万的别墅,一买下来,就过到了金兆丽的名下。这么个土佬儿,竟也肯为她一掷千金,也就十分难为了他了。至于年纪哩,金大班凑近了那面大化妆镜,把嘴巴使劲一咧,她那张涂得浓脂艳粉的脸蛋儿,眼角上突然便现出了几把鱼尾巴来。四十岁的女人,还由得你理论别人的年纪吗?饶着像陈发荣那么个六十大几的老头儿,她还不知在他身上做了多少手脚呢。这个把月来,在宜香美容院就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拉面皮、扯眉毛——脸上就没剩下一块肉没受过罪。每次和陈老头儿出去的时候,竟像是披枷戴锁,上法场似的,勒肚子束腰,假屁股假奶,大七月里,绑得那一身的家私——金大班在小肚子上猛抓了两下——发得她一肚皮成饼成饼的热痱子,奇痒难耐。这还在其次,当陈老头儿没头没脸问起她贵庚几何的当儿,她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小娘姨的腔调,矫情地捏起鼻子反问他:你猜?三十岁?娘个冬采!只有男人才瞎了眼睛。金大班不由得噗嗤地笑出了声音来。哄他三十五,他竟吓得嘴巴张起茶杯口那么大,好像撞见了鬼似的。瞧他那副模样,大概除了他那个种田的黄脸婆,一辈子也没近过别的女人。来到台北一见到她,七魂先走了三魂,迷得无可无不可的。可是凭他怎样,到底年纪一大把了。金大班把腰一挺,一双奶子便高高地耸了起来。收拾起这么个老头儿来,只怕连手指头儿也不必翘一下哩。
金大班打开了她的皮包,掏出了一盒美国骆驼牌香烟点上一支,狠狠地抽了两口,才对着镜子若有所悟地点了一下头,难怪她从前那些姊妹淘个个都去捧块棺材板,原来却也有这等好处,省却了多少麻烦。年纪轻的男人,哪里肯这么安分?哪次秦雄下船回来,不闹得她周身发疼的?她老老实实告诉他:她是四十靠边的人了,比他大六七岁呢,哪里还有精神来和他穷纠缠?偏他娘的,秦雄说他就喜欢比他年纪大的女人,解事体,懂温存。他到底要什么?要个妈吗?秦雄倒是对她说过:他从小便死了娘,在海上漂泊了一辈子也没给人疼过。说实话,他待她那份真也比对亲娘还要孝敬。哪怕他跑到世界哪个角落头,总要寄些玩意儿回来给她:香港的开什米毛衣,日本的和服绣花睡袍,泰国的丝绸,啰啰嗦嗦,从来没有断过;而且一个礼拜一封信,密密匝匝十几张信纸,也不知是从什么尺牍抄下来的:“兆丽吾爱”——没的肉麻!他本人倒是个痴心汉子,只是不大会表情罢了。有一次,他回来,喝了点酒,一把抱住她,痛哭流涕。一个彪形大汉,竟倒在她怀中哭得像个小儿似的。为了什么呢?原来他在日本,一时寂寞,去睡了一个日本婆,他觉得对不起她,心里难过。这真正从何说起?他把她当成什么了?还是个十来岁的女学生,头一次谈恋爱吗?他兴冲冲地掏出他的银行存折给她看,他已经攒了七万块钱了,再等五年——五年,我的娘——等他在船上再做五年大副,他就回台北来,买房子讨她做老婆。她对他苦笑了一下,没有告诉他,她在百乐门走红的时候,一夜转出来的台子钱恐怕还不止那点。五年——再过五年她都好做他的祖奶奶了。要是十年前——金大班又猛吸了一口烟,颇带惆怅地思量道——要是十年前她碰见秦雄那么个痴心汉子,也许她真的就嫁了。十年前她金银财宝还一大堆,那时她也存心在找一个对她真心真意的人。上一次秦雄出海,她一时兴起,到基隆去送他上船,码头上站满了那些船员的女人,船走了,一个个泪眼汪汪,望着海水都掉了魂似的。她心中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次她下嫁陈发荣,秦雄那里她连信也没去一封。秦雄不能怨她绝情,她还能像那些女人那样等掉了魂去吗?四十岁的女人不能等。四十岁的女人没有工夫谈恋爱。四十岁的女人——连真正的男人都可以不要了。那么,四十岁的女人到底要什么呢?金大班把一截香烟屁股按熄在烟钵里,思索了片刻,突然她抬起头来,对着镜子歹恶地笑了起来。她要一个像任黛黛那样的绸缎庄,当然要比她那个大一倍,就开在她富春楼的正对面,先把价钱杀成八成,让那个贫嘴薄舌的刁妇也尝尝厉害,知道我玉观音金兆丽不是随便招惹得的。
“大姊——”
化妆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舞娘走了进来向金大班叫道。金大班正在用粉扑扑着面,她并没回过头去,从镜子里,她看见那是朱凤。半年前朱凤才从苗栗到台北,她原是个采茶娘,老子是酒鬼,后娘又不容,逼了出来。刚来夜巴黎,朱凤穿上高跟鞋,竟像踩高跷似的。不到一个礼拜,便把客人得罪了。童得怀劈头一阵臭骂,当场就要赶出去。金大班看见朱凤吓得抖索索,缩在一角,像只小兔儿似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实在憎恶童得怀那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一赌气,便把朱凤截了下来。她对童得怀拍起胸口说道:一个月内,朱凤红不起来,薪水由她金兆丽来赔。她在朱凤身上确实费了一番心思,舞场里的十八般武艺她都一一传授给她,而且还百般替她拉拢客人。朱凤也还争气,半年下来,虽然轮不上头牌,一晚上却也有十来张转台票子了。
“怎么了,红舞女?今晚转了几张台子了?”金大班看见朱凤进来,黯然坐在她身边,没有做声,便逗她问道。刚才在状元楼的酒席上,朱凤一句话也没说,眼皮盖一直红红的,金大班知道,朱凤平日依赖她惯了,这一走,自然有些慌张。
“大姊——”
朱凤隔了半晌又颤声叫道。金大班这才察觉朱凤的神色有异。她赶紧转过身,朝着朱凤身上,狠狠地打量了一下,刹那间,她恍然大悟起来。
“遭了毒手了吧?”金大班冷冷问道。
近两三个月,有一个在台湾大学念书的香港侨生,夜夜来捧朱凤的场,那个小广仔长得也颇风流,金大班冷眼看去,朱凤竟是十分动心的样子。她三番四次警告过她:阔大少跑舞场,是玩票,认起真来,吃亏的总还是舞女。朱凤一直笑着,没肯承认,原来却瞒着她干下了风流的勾当,金大班朝着朱凤的肚子盯了一眼,难怪这个小娼妇勒了肚兜也要现原形了。
“人呢?”
“回香港去了。”朱凤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地答道。
“留下了东西没有?”金大班又追逼了一句,朱凤使劲地摇了几下头,没有做声。金大班突然觉得一腔怒火给勾了起来,这种没耳性的小婊子,自然是让人家吃的了。她倒不是为着朱凤可惜,她是为着自己花在朱凤身上那番心血白白糟蹋了,实在气不忿。好不容易,把这么个乡下土豆儿脱胎换骨,调理得水葱儿似的,眼看着就要大红大紫起来了,连万国的陈胖婆儿陈大班都跑来向她打听过朱凤的身价。她拉起朱凤的耳朵,咬着牙齿对她说:再忍一下,你出头的日子就到了。玩是玩,
耍是耍,货腰娘第一大忌是让人家睡大肚皮。舞客里哪个不是狼心狗肺?哪怕你红遍了半边天,一知道你给人睡坏了,一个个都捏起鼻子鬼一样地跑了,就好像你身上沾了鸡屎似的。
“哦——”金大班冷笑了一下,把个粉扑往台上猛一砸,说道,“你倒大方!人家把你睡大了肚子,拍拍屁股溜了,你连他鸟毛也没抓住半根!”
“他说他回香港一找到事,就汇钱来。”朱凤低着头,两手搓弄着手绢子,开始嘤嘤地抽泣起来。
“你还在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金大班霍然立了起来,走到朱凤身边,狠狠啐了一口,“你明明把条大鱼放走了,还抓得回来?既没有那种捉男人的屄本事,裤腰带就该扎紧些呀。现在让人家种下了祸根子,跑来这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哪一点教我瞧得上?平时我教你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那个小王八想开溜吗?厕所里的来沙水你不会捧起来当着他灌下去?”金大班擂近了朱凤的耳根子喝问道。
“那种东西——”朱凤往后闪了一下,嘴唇哆嗦起来,“怕痛啊——”
“哦——怕痛呢!”金大班这下再也耐不住了,她一手扳起了朱凤的下巴,一手便戳到了她眉心上,“怕痛?怕痛为什么不滚回你苗栗家里当小姐去?要来这种地方让人家搂腰摸屁股?怕痛?到街上去卖家伙的日子都有你的份呢!”
朱凤双手掩起面,失声痛哭起来。金大班也不去理睬她,径自点了根香烟猛抽起来,她在室内踱了两转,然后突然走到朱凤面前,对她说道:
“你明天到我那里来,我带你去把你肚子里那块东西打掉。”
“啊——”朱凤抬头惊叫了一声。
金大班看见她死命地用双手把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护住,一脸抽搐着,白得像张纸一样。金大班不由得怔住了,她站在朱凤面前,默默地端详着她,她看见朱凤那双眼睛凶光闪闪,竟充满了怨毒,好像一只刚赖抱的小母鸡准备和偷它鸡蛋的人拼命了似的。她爱上了他了,金大班暗暗叹息道,要是这个小婊子真的爱上了那个小王八,那就没法了。这起还没尝过人生三昧的小娼妇们,凭你说烂了舌头,她们未必听得入耳。连她自己那一次呢,她替月如怀了孕,姆妈和阿哥一个人揪住她一只膀子,要把她扛出去打胎。她捧住肚子满地打滚,对他们抢天呼地地哭道:要除掉她肚子里那块肉吗?除非先拿条绳子来把她勒死。姆妈好狠心,到底在面里暗下了一把药,把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给打了下来。一辈子,只有那一次,她真的萌了短见:吞金、上吊、吃老鼠药、跳苏州河——偏他娘的,总也死不去。姆妈天天劝她:阿囡,你是聪明人。人家官家大少,独儿独子,哪里肯让你毁了前程去?你们这种卖腰的,日后拖着个无父无姓的野种,谁要你?姆妈的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自从月如那个大官老子,派了几个卫士来,把月如从他们徐家汇那间小窝巢里绑走了以后,她就知道,今生今世,休想再见她那个小爱人的面了。不过那时她还年轻,一样也有许多傻念头。她要替她那个学生爱人生一个儿子,一辈子守住那个小孽障,哪怕街头讨饭也是心甘情愿的。难道卖腰的就不是人吗?那颗心一样也是肉做的呢。何况又是很标致的大学生。像朱凤这种刚下海的雏儿,有几个守得住的?
“拿去吧,”金大班把右手无名指上一只一克拉半的火油大钻戒卸了下来,掷到了朱凤怀里,“值得五百美金,够你和你肚子里那个小孽种过个一年半载的了。生了下来,你也不必回到这个地方来。这口饭,不是你吃得下的。”
金大班说着便把化妆室的门一甩开,朱凤追在后面叫了几声她也没有答理,径自跺着高跟鞋便摇了出去。外面舞池里老早挤满了人,雾一般的冷气中,闪着红红绿绿的灯光,乐队正在敲打得十分热闹,舞池中一对对都像扭股糖儿似的黏在了一起摇来晃去。金大班走过一个台子,一把便让一个舞客捞住了,她回头看时,原来是大华纺织厂的董事长周富瑞,专来捧小如意萧红美的。
“金大班,求求你做件好事。红美今夜的脾气不大好,恐怕要劳动你去请请才肯转过来。”周富瑞捏住金大班的膀子,一脸焦灼地说道。
“那也要看你周董事长怎么请我呢。”金大班笑道。
“你和陈老板的喜事——十桌酒席,怎样?”
“闲话一句!”金大班伸出手来和周富瑞重重握了一下,便摇到了萧红美那边,在她身旁坐下,对她悄悄说道:
“转完这一桌,过去吧。人家已经等掉魂了。”
“管他呢,”萧红美正在和桌子上几个人调笑,她头也不回就驳回道,“他的钞票又比别人的多值几文吗?你去跟他说:新加坡的蒙娜正在等他去吃消夜呢!”
“哦,原来是打翻了醋罐子。”金大班笑道。
“呸,他也配?”萧红美尖起鼻子冷笑了一声。
金大班凑近萧红美耳朵对她说道:
“看在大姊脸上,人家要送我十台酒席呢。”
“原来你和他暗地里勾上了,”萧红美转过头来笑道,“干嘛你不去陪他?”
金大班且不搭腔,乜斜了眼睛瞅着萧红美,一把两只手便抓到了萧红美的奶子上,吓得萧红美鸡猫子鬼叫乱躲起来,惹得桌上的客人都笑了。萧红美忙讨了饶,和金大班咬耳说道:
“那么你要对那个姓周的讲明白,他今夜完全沾了你的光,我可是没有放饶他。你金大姊是过来人,‘打铁趁热’这句话不会不懂,等到凉了,那块铁还扳得动吗?”
金大班倚在舞池边的一根柱子上,一面用牙签剔着牙齿,一面看着小如意萧红美妖妖娆娆地便走到了周富瑞那边桌子去。萧红美穿了一件石榴红的透空纱旗袍,两筒雪白滚圆的膀子连肩带臂肉颤颤地便露在了外面,那一身的风情,别说男人见了要起火,就是女人见了也得动三分心呢。何况她又是个头一等难缠的刁妇,心黑手辣,耍了这些年,就没见她栽过一次筋斗。那个姓周的,在她身上少说些也贴了十把二十万了,还不知道连她的骚舐着了没有?这才是做头牌舞女的材料,金大班心中暗暗赞叹道,朱凤那块软皮糖只有替她拾鞋子的份。虽然说萧红美比起她玉观音金兆丽在上海百乐门时代的那种风头,还差了一大截,可是台北这一些舞厅里论起来,她小如意也是个拔尖货了。当年数遍了上海十里洋场,大概只有米高梅五虎将中的老大吴喜奎还能和她唱个对台。人家都说她们两人是九天瑶女白虎星转世,来到黄浦滩头扰乱人间的;可是她偏偏却和吴喜奎那只母大虫结成了小姊妹,两个人晚上转完台子便到惠而康去吃炸子鸡,对扳着指头来较量,哪个的大头耍得多,耍得狠,耍得漂亮。伤风败德的事,那几年真干了不少,不晓得害了多少人,为着她玉观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后来吴喜奎抽身得早,不声不响便嫁了个生意人。她那时还直纳闷,觉得冷清了许多。来到台北,她到中和乡去看吴喜奎。没料到当年那只张牙舞爪的母大虫,竟改头换面,成了个大佛婆。吴喜奎家中设了个佛堂,里面供了两尊翡翠罗汉。她家里人说她终年吃素念经,连半步佛堂都不肯出。吴喜奎见了她,眼睛也不抬一下,摇着个头,叹道:啧,啧,阿丽,侬还在那种地方惹是非吓。听得她不由心中一寒。到底还是她们乖觉,一个个鬼赶似的都嫁了人,成了正果。只剩下她玉观音孤鬼一个,在那孽海里东飘西荡,一蹉跎便是二十年。偏他娘的,她又没有吴喜奎那种慧根。西天是别想上了,难道她也去学吴喜奎起个佛堂,里面真的去供尊玉观音不成?作了一辈子的孽,没的玷辱了那些菩萨老爷!她是横了心了,等到两足一伸,便到那十八层地狱去尝尝那上刀山下油锅的滋味去。
“金大班——”
金大班转过头去,她看见原来靠近乐队那边有一台桌子上,来了一群小伙子,正在向她招手乱嚷,金大班认得那是一群在洋机关做事的浮滑少年,身上有两文,一个个骨子里都在透着骚气。金大班照样也一咧嘴,风风标标地便摇了过去。
“金大班,”一个叫小蔡的一把便将金大班的手捏住笑嘻嘻地对她说道,“你明天要做老板娘了,我们小马说他还没吃着你炖的鸡呢。”说着桌子上那群小伙子都怪笑了起来。
“是吗?”金大班笑盈盈地答道,一屁股便坐到了小蔡两只大腿中间,使劲地磨了两下,一只手勾到小蔡脖子上,说道,“我还没宰你这只小童子鸡,哪里来的鸡炖给他吃?”说着她另一只手暗伸下去在小蔡的大腿上狠命一捏,捏得小蔡尖叫了起来。正当小蔡两只手要不规矩的时候,金大班霍然跳起身来,推开他笑道:“别跟我闹,你们的老相好来了,没的教她们笑我‘老牛吃嫩草’。”
说着,几个转台子的舞女已经过来了,一个照面便让那群小伙子搂到了舞池子中,贴起面婆娑起来。
“喂,小白脸,你的老相好呢?”
金大班正要走开的时候,却发现座上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没有招人伴舞。
“我不大会跳,我是来看他们的。”那个年轻男人嗫嚅地答道。
金大班不由得煞住了脚,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也不过是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恐怕还是个大学里念书的学生,穿戴得倒十分整齐,一套沙市井的浅灰西装,配着根红条子领带,清清爽爽的,周身都露着怯态,一望便知是头一次到舞场来打野的嫩角色。金大班向他伸出了手,笑盈盈地说道:
“我们这里不许白看的呢,今晚我来倒贴你吧。”
说着金大班便把那个忸怩的年轻男人拉到了舞池里去。乐队正在奏着《小亲亲》,一支慢四步。台上绿牡丹粉牡丹两姊妹穿得一红一绿,互相搂着腰,妖妖娆娆地在唱着:
你呀你是我的小亲亲,
为什么你总对我冷冰冰?
金大班借着舞池边的柱灯,微仰着头,端详起那个年轻的男人来。她发觉原来他竟长得眉清目秀,趣青的须毛都还没有长老,头上的长发梳得十分妥帖,透着一阵阵贝林的甜香。他并不敢贴近她的身体,只稍稍搂着她的腰肢,生硬地走着。走了几步,便踢到了她的高跟鞋,他惶恐地抬起头,腼腆地对她笑着,一直含糊地对她说着对不起,雪白的脸上一下子通红了起来。金大班对他笑了一下,很感兴味地瞅着他,大概只有第一次到舞场来的嫩角色才会脸红,到舞场来寻欢竟也会红脸——大概她就是爱上了会红脸的男人。那晚月如第一次到百乐门去,和她跳舞的时候,羞得连头都不抬起来,脸上一阵又一阵地泛着红晕。当晚她便把他带回了家里去,当她发觉他还是一个童男子的时候,她把他的头紧紧地搂进她怀里,贴在她赤裸的胸房上,两行热泪,突地涌了下来。那时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疼怜,得到了那样一个羞赧的男人的童贞。一刹那,她觉得她在别的男人身上所受的玷辱和亵渎,都随着她的泪水流走了一般。她一向都觉得男人的身体又脏又丑又臭,她和许多男人同过床,每次她都是偏过头去,把眼睛紧紧闭上的。可是那晚当月如睡熟了以后,她爬了起来,跪在床边,借着月光,痴痴地看着床上那个赤裸的男人。月光照到了他青白的胸膛和纤秀的腰肢上,她好像头一次真正看到了一个赤裸的男体一般,那一刻她才了悟原来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肉体,竟也会那样发狂般地痴恋起来的。当她把滚热的面腮轻轻地偎贴到月如冰凉的脚背上时,她又禁不住默默地哭泣起来了。
“这个舞我不会跳了。”那个年轻的男人说道。他停了下来,尴尬地望着金大班,乐队刚换了一支曲子。
金大班凝望了他片刻,终于温柔地笑了起来,说道:
“不要紧,这是三步,最容易,你跟着我,我来替你数拍子。”
说完她便把那个年轻的男人搂进了怀里,面腮贴近了他的耳朵,轻轻地,柔柔地数着: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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