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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医院做狐臭手术(很棒狐臭医院)

时间:2024-04-25 10:18:59       点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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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手术做到一半被停止 医生:这款5600元的手术更好

许多人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了,都会去医院就诊,以免拖延病情。然而你见过手术费用已经协商好了,却在手术中坐地起价的医生吗?5月20日,长沙市民赵女士在某医院做手术,价格为1560元。手术接近尾声时,医生停止了手术,开始推销起另一款价格为5600元的手术。由于伤口还未缝合,赵女士只好同意增加手术的要求,并缴纳共8000余元费用。

商定手术价格为1560元

手术中却被“加项目”

5月20日上午,长沙市民赵女士拨打了12345市民服务热线投诉称,自己患有腋臭多年,为了去除这一困扰,19日,她通过百度搜索,来到了长沙的一家专科医院接受手术治疗,并商定手术价格为1560元。

正当手术接近尾声时,医生却突然停止了手术,开始推销起了另外一款价格为5600元的“皮瓣固定术”,并称,在接受这项手术后,不仅可以减少换药频率,还有助于术后恢复。

由于伤口还未缝合,且手术正在进行,为了尽快完成手术,赵女士只好同意了增加手术的要求,并缴纳了一共8000余元的手术以及相关治疗费用。

赵女士表示,在进行手术之前,医生并未充分告知相关信息,导致实际产生的治疗费远超出了预算。

医生承认术中推荐项目

院方退还1500元费用

为了进一步核实情况,记者来到了这家医院。面对质疑,医院相关负责人出示了一份腋臭手术知情同意书,并称,院方已经充分告知了赵女士相关情况。

负责赵女士手术的主刀医生李永称,自己的确曾在手术进行中向李女士推荐过“皮瓣固定术”,但手术是在征得赵女士的同意之后才进行的。

经过协商,最终医院退还了赵女士一千五百元的费用,目前,12345热线处已将工单派往了天心区卫计部门,工作人员将对此事展开进一步调查。

律师:医院做法已涉嫌侵权

消费者享有知悉其购买、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的服务的真实情况的权利和自主选择商品或者服务的权利。同时律师表示,该医院的做法已涉嫌侵权。

雪中悍刀行 第六十二章 烽火戏诸侯

 初出茅庐的少侠遇上了一样才出道的女侠,结果一败涂地,只能让女侠饶命。送了红薯回去休息,徐凤年心底也不指望最近几天能够在殿内龙椅上做那苟且之事,女子初破瓜,就天天盘肠大战,也未免太不怜香惜玉,徐凤年独自回到宫殿屋顶坐着发呆,期间子时养剑玄雷,之后依次滴血春梅竹马,当拂晓以后,朝霞缓缓于东方天边绚烂绽放,徐凤年望着九天之上的瑰丽景象,此时恰好巨仙宫悠扬晨钟响起,一声递一声,声声相传,不绝于耳。不知为何,兴许是长乐峰一场厮杀抒发尽了戾气,徐凤年胸中转换有一股浩气鼓荡,气机流转速度远远超过平时,尤其是当他站起身,亲眼看到天地间朝晖由东推移至西,那一缕霞光洒落眼前,徐凤年盘膝而坐,驭剑朝露出袖,飞剑剑芒暴涨。

这柄十二飞剑中只算中下质地的飞剑脱手而飞,不受控制,欢快飞旋。

如同神怪志异中的妖物,数百年艰辛修为,一朝悟道得性灵。

剑胎圆满。

有一剑东来。

徐凤年欣喜若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无需气机牵引,心念一动,飞剑朝露便一闪而逝,心之所向,剑之所至。逗弄许久,徐凤年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毫无高手可言的想法,你娘的,终于可以少养剑一柄了!徐凤年没有急于收剑,安静坐在原地,看着朝露飞行轨迹,眼中一点一点露出惊骇神色,死死抿起嘴唇,咬牙切齿道:“好一个邓太阿,飞剑之妙,根本不在飞剑本身,甚至不在养剑,而在所藏剑术!”

徐凤年自嘲道:“早说的话,以我的性子肯定就要削尖脑袋去寻捷径了,还是不说得好。”

徐凤年扬起一个笑脸,五指翻动,飞剑萦绕,好似情窦初开的娇憨女子,让徐凤年越看越想笑,这恐怕就是习武的乐趣所在了,武道一途,苦心人天不负,如果再碰上一些机缘,就会有各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会有跳出井底天地豁然开朗的惊喜。徐凤年收起朝露回剑囊,跳下屋顶,走在紫金宫中,返回庆旒斋,以他练刀习武前唯一拿得出手的记忆,居高临下认清了宫殿庭院的脉络,不会迷路,兴许是红薯有过发话,一些早起做事的宫女宦官都毕恭毕敬,虽未跪地行礼,也是低头侧立,绝不敢多看一眼。

看到她斜靠院门等候着自己归来,徐凤年有些失神。

红薯柔声道:“公子,奴婢已经照着你的口味,做好了一份清粥几碟小菜。”

徐凤年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不知道一些养生之道?不会偷个懒?”

红薯笑道:“那是小姐千金们的日子,奴婢可羡慕不来,而且也不喜欢。吹个风就要受寒,晒个日头就得中暑,读几句宫闱诗就哭哭啼啼,可不是咱们北凉女子的脾气。”

徐凤年吃过了早餐,当今世道一般是富人三餐,穷人两餐,至于有资格去养宫女阉人的,就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富贵人家了,如此说来,都能穿上龙袍扮演女皇帝的红薯实在是比千金小姐还要富贵万分,她一手执掌了敦煌城七八万人的生死大权,结果到了他这里,还是素手调羹的丫鬟命,徐凤年实在找不出不知足的地方。来到如同置身北凉王府梧桐院的书房,紫檀大案上摆满了红薯搬来的档案秘笈和她姑姑的亲笔手书,徐凤年瞅见有一幅黄铜轴子的画轴,瞥了一眼站在身畔卷袖研磨的红薯,见她嘴角翘起,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是一名明显出自宫廷画师之手的肖像画,带着一顶璀璨凤冠,母仪天下的架势,徐凤年在画上和红薯之间来来回回几次,啧啧道:“还真是像,形似七分半,神似六分。”

见到红薯视线炙热,徐凤年面无表情摆手道:“休息两天再说。”

她撇头一笑。

徐凤年一巴掌拍在她臀部上,笑道:“德性!到了梧桐院以外,就野得不行。等公子我养精蓄锐一番,下次一定要让你求饶。”

徐凤年没有去碰那些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笈,自家听潮阁还少了?那些根骨天赋不差的武人,是忧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无名师领路登堂,师父领进门后,又无秘笈帮着入室,的确是举步维艰,英雄气短,难成气候。但是乱花迷人眼,一样遗祸绵长,这两样东西,对于门阀子弟而言也不算少见,一方面是毅力不够,吃不住逆水行舟的苦头,但很大程度上则是有太多条路子通往高层境界,以至于不知如何下手,或者是误入歧途,样样武艺都学,本本秘笈都看,反而难成宗师,对于近水楼台的徐凤年,自知贪多嚼不烂,故而一直只拣选裨益于刀法的秘笈去咀嚼,如今有了王仙芝的刀谱,就更加心无旁骛,徐凤年这般拼命,实在是觉得再不玩命习武,对得起一起吊儿郎当偷鸡摸狗如今还是挎木剑的那家伙吗?下次见面,一旦被知晓了身份,还不得被温华拿木剑削死。

放下画轴,翻阅红薯姑姑的笔札,千篇一律的笔迹字体,显而易见,是狸毛为心覆以秋兔毫的笔锋,所谓字由心生,其实不太准,毕竟写字好的人数不胜数,但加上用笔何种,尤其是钻牛角尖只用一种的那类人,大体上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这名女子不愧是跟当今北莽女帝争宠争皇后的猛人,虽是笔画严谨的端庄小楷,极其讲究规矩格调,但就单个字而言,下笔却字字恨不得入木三分,徐凤年有些理解她如何教出了红薯这么一位女子。

慢悠悠浏览过去,大多是一些上一辈北莽江湖的枭雄魔头成名事迹,仅是读书,许多精彩处就足以拍案叫绝,红薯善解人意拎了一壶北凉运来的绿蚁酒,徐凤年终于看到吴家剑冢九剑那一战,红薯姑姑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比起寻常人的天花乱坠,这位敦煌城“二王”的文字就要可信太多,她本身就是武道顶尖高手,笔下寥寥数百字,让后来者的徐凤年触目惊心。

徐凤年反复看了几遍后,意犹未尽,唏嘘道:“原来如此。”

吴家剑冢两百年前那两代人,号称剑冢最为惊才绝艳英才辈出的时分,九位剑道宗师,一位高居天象境,两位达到指玄高度,一名金刚境,加上剩余五名小宗师,可想而知,只要再给吴家一代人时间,哪怕算上老死一两人,一样有可能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门五一品!徐凤年对于吴家九剑赴北莽,只是听一名守阁奴说当时北莽有自称陆地剑仙的剑士横空出世,扬言中原无剑。不过对于这个说法,徐凤年并不当真,吴家虽然一直眼高于顶,始终小觑天下剑士,但再意气用事,也不至于倾巢而出去北莽,曾经在游历途中询问过李淳罡,羊皮裘老头只是神神叨叨说了一句西剑东引,就不再解释。

凭借红薯姑姑所写内容,徐凤年了解到一个大概,九剑对万骑,不是各自为战,而是交由最强一人,那位天象境剑冠做阵眼,八人轮流做剑主剑侍,终成一座惊世骇俗的御剑大阵,可以想象那密密麻麻万骑,死死包围九人的场景画面,荒凉而血腥,一拨一拨铁骑冲锋,加上千百次的飞剑取头颅,是何等剑气纵横的可歌可泣?

徐凤年惊叹复惊叹,向后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道:“这剑阵需要顶尖剑士才能造就,没可能用在沙场战阵,能不能像骑牛的那套拳法简而化之?好像也挺难,江湖高手本就不耐烦条条框框,给权贵府邸当看门狗,本就只是冲着安稳的武道攀登而去,傻子才乐意去厮杀搏命。不过要是能拿到手那座剑阵的粗胚子也好啊,去哪儿找?吴家剑冢?好像不现实。北莽王庭会不会有秘密文案?就算有,也更不现实,这不是拿黄金白银就换得来的。”

红薯轻笑道:“公子真想要,可以动用潜伏在王庭的死士去做。”

徐凤年摇头道:“那也太不把人命当人命了,不值当。”

红薯哦了一声。

徐凤年头也不抬,继续翻阅,说道:“你也别动歪脑筋,不许你凑这个热闹,听到了没?”

红薯轻轻鼻音嗯了一声。

徐凤年抬头气笑道:“别跟我打马虎眼!”

红薯眉眼风情无限,皱了皱小巧精致的鼻子,十分稀罕的孩子气道:“知道啦!”

徐凤年的印象中,她除了恪守本分做丫鬟,再就是像个无微不至的姐姐,挑不出瑕疵,让人如沐春风。院子里几个二等丫鬟和世子殿下相处久了,知道他的好脾气,就都会有些小无赖小调皮,唯独从没有生过气黑过脸的红薯和性子清冷的青鸟,十几年如一日,从无丝毫逾越。徐凤年重新低头,看着看着,冷不丁烫手一般缩回了手。好奇的红薯定睛一看,拓跋菩萨四字映入眼帘,会心一笑。来到北莽,如何绕得过这位武神这尊菩萨,何况公子还跟拓跋春隼有过生死相向。

满满三页都是在讲述这名北莽军神,按照字迹格式排列来看,是数次累加而成,几乎拓跋菩萨每一次跃境,那位女子敦煌城主就书写一次感悟心得。

徐凤年颠来倒去反复阅读,不厌其烦,红薯看了眼桌上的龙吐珠式刻漏,到了午饭时分,她悄悄离开屋子,然后很快端了食盒进来,徐凤年胡乱扒饭,继续读那三页弥足珍贵的文字,红薯搬了条椅子坐在身边,见他嘴角有饭粒,就伸手捡下放入自己嘴中。徐凤年也不以为意,跟红薯相处多年,可以说自己第一次少年遗精都是她收拾的残局,始终什么事情都暖心得很,连昨夜的两次梅开二度都水到渠成了,还有啥好矫情的?

红薯拿走了食盒,坐下后轻声道:

“奴婢要是今天死了,公子会不会记住红薯一辈子?”

徐凤年平静道:“红薯,你要是敢死,我就敢忘记你,忘得一干二净。我说到做到。”

红薯红了眼睛,却是开怀笑着说道:“公子真无情。”

第094章 媪相小宦官

敦煌城巨仙宫硬生生一分劈作二以后,被派去掖庭宫的宫女宦官就如同被打入了冷宫,不受待见,这批人大多是不得势不得宠的小角色,起先还有些希冀靠着投机博取地位的权势人物,主动由紫金宫转入掖庭宫,后来瞅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主子,根本就没入驻的迹象,立马心凉,赶忙给内务府塞银子递红包,墙头草倒回紫金宫。如今留下不到一百人守着空落落的两宫四殿,加上一座风景极佳的御景苑,也就只是做些伺弄花草洒扫杂活,乘龙无望,半点油水都没有,前些天还有一位女官不慎,给金吾卫骑兵小统领祸害了,都不敢声张,若非那名满城皆知有狐臭的统领自己酒后失言,传到紫金宫宫主耳中,斩首示众,否则指不定还要被糟蹋几回身子。

御景苑模仿中原皇室花园而建,敦煌城建于黄沙之上,这座园子仅仅供水一项就花费巨万,可想而知,当初魔头洛阳带给敦煌城多大的压力。不过对于小阉宦来说,那座紫金宫的新宫主也好,这座掖庭宫从未露面的北莽首席魔头也罢,都是遥不可及的可怕大人物,还是更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见面才好。小童子姓童,十二三岁,长得清秀瘦弱,前年冬天入宫时认了一名老宦官拜作师傅,是改名冬寿,家里穷苦至极,爹娘身体多病,几个妹妹都要饿死,穷人孩子早当家,可没田地没手艺,就算当乞丐又能讨几口饭回家?

当时才九岁的孩子一咬牙就根据无意中听来的法子,私白了身子,鲜血淋漓痛晕在地藏本愿北门之外的雪地里,被出宫采办食材的老宦官瞧见,回去跟内务府说情,好说歹说,用去了一辈子小心翼翼积攒下来的那点人情,才带了这个苦命孩子入宫做小太监,不曾想私白不净,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才痊愈,就又被拎去慎刑房给净身一次,孩子差点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幸好老宦官有些余钱,都花在了这个孩子的生养上,这才保住了性命,孩子懂得感恩,毫无悬念拜了老宦官做师父,这便是冬寿的有来。

不过老宦官无权无势无结党,自己本就在紫金宫御景苑打杂,冬寿自然无法去紫金宫捞取油水活计,不过好在宫中开销不大,每月俸钱都还能送出一些宫外给家人,这期间自然要被转手宦官克扣掉一些,小太监冬寿也知足,不会有啥怨言,听说家里还是卖了一个妹妹,但是接下来他的俸钱就足够养活一家子,冬寿只是有些愧疚,想着以后出息了,熬五六年去做个小头目,再攒钱把妹妹赎回来。

掖庭宫年长一些的小太监都喜欢合着伙拿他逗乐,宫中规矩森严,宦官本就不多,除了兢兢业业埋头做事,也无乐趣可言,聚众赌博私自碎嘴之类,一经发现就要被杖杀,况且掖庭宫人烟稀少,跟后娘养的似的,格外死气沉沉,性情顽劣的小宦官就时不时把无依无靠的冬寿当乐子耍,也不敢正大光明,一般都是像今天这样喊到御景苑阴影处,剥了他裤子,一顿乱踩,也不敢往死踩踏,闹出人命可是要赔命的。

五六个小宦官嬉笑着离去。冬寿默默穿上裤子,拍去尘土,靠着假山疼痛喘息。他身后假山叫堆春山,师父说是东越王朝那边春神湖找来的石块堆砌而成,山上种植有四季长春的名贵树木,于是就叫堆春山了,脚下石板小径是各色鹅卵石镶嵌铺成福禄寿三字,他现在也就只认识那三个字,估计这辈子也就差不多是这样,最多加上个名字里的冬字,他本想请教师父那个自己姓氏的童字如何书写,老宦官冷冷说了一句,进了宫就别记住这些没用的东西。那以后冬寿就死了心,开始彻底把自己当做宫里人。

冬寿走了几步,吃不住疼,又弯腰休息了会儿,想着还要偷偷替师父去给一片花木裁剪浇水,就忍着刺痛挪步,猛然停下脚步,看到眼前堆春山口子上站着个穿紫衣的俊逸人物,人长得可比金吾卫骑还要精神,至于那件袍子,更是从未见过无法想象的好看贵气,冬寿赶紧下跪请安。

徐凤年看着这名小宦官,这是第二次遇见,第一次他当时坐在一棵树上赏景,看到少年在园子里鬼鬼祟祟去了堆春山顶,望向宫外,偷偷流泪。

徐凤年平淡道:“别跪了,我不是宫里人。”

小宦官愣了一下,脸色苍白,赶忙起身抓住这人袖口,紧张道:“你赶紧走啊,被抓住是要被杀头的!”

徐凤年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不喊人抓我?”

冬寿似乎自己也懵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头,意识到自己一只手可能脏了这人的袖子,连忙缩回手,仍是神情慌张,压低声音央求道:“你快逃啊,被发现就来不及了,真会被砍头的!”

徐凤年说道:“放心,我是来御景苑的石匠,负责修葺堆春山。就是身后这座假山。”

冬寿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不像说谎,如释重负。

徐凤年问道:“怎么被打了?”

冬寿又紧张起来,有些本能的结巴:“没,没,和朋友闹着玩。”

徐凤年讥讽道:“朋友?小小宦官,也谈朋友?”

冬寿涨红了脸,转而变白,不知所措。

徐凤年微微摇头,问道:“你叫冬寿?宫里前辈宦官给你取的破烂名字吧,不过我估计你师父也是混吃等死的货色。”

冬寿破天荒恼火起来,还是结巴:“不许你,你,这么说我师父!”

徐凤年斜眼道:“就说了,你能如何?打我?我是请进宫内做事的石匠,你惹得起?信不信连你师父一起轰出宫外,一起饿死?到时候你别叫冬寿,叫‘夏死’算了。”

冬寿一下子哭出声,扑通一声跪下,不再结巴了,使劲磕头道:“是冬寿不懂事,冲撞了石匠大人,你打我,别连累我师父……”

小宦官很快在鹅卵石地板上嗑出了鲜血,恰巧是那个寿字。

徐凤年眼角余光看到红薯走来,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走近,慢悠悠说道:“起来吧,我是做事来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小宦官仍是不敢起身,继续磕头:“石匠大人有大量,打我一顿出气才好,出够了气,小的才敢起身。”

徐凤年怒道:“起来!”

别说小宦官,就连远处红薯都吓了一跳。

冬寿怯生生站起身,不敢去擦拭血水,流淌下眉间,再顺着脸颊滑落。

徐凤年伸手拿袖口去擦,小宦官往后一退,见他皱了一下眉头,不敢再躲,生怕前功尽弃,又惹怒了这位石匠大人。

擦过了血污,一大一小,一时间相对无言。

徐凤年尽量和颜悦色道:“你忙你的去。”

小宦官战战兢兢离去,走远了,悄悄一回头,结果就又看到身穿紫衣的石匠大人,徐凤年笑道:“我走走看看,你别管我。”

接下来冬寿去修剪那些比他这条命要值钱太多的一株株花草,当他无意间看到石匠大人摘了一枝花,就忍着心中畏惧哭着说这是砍头的大罪,然后大人说他是石匠,不打紧。于是接下来冬寿干活一个时辰,就哭了不下六次。所幸御景苑占地宽广,也没谁留意这块花圃的情形,冬寿感觉自己的胆子都下破了,上下牙齿打颤不止,偏偏没勇气喊人来把这个紫衣大人物带走,虽然石匠大人嘴上说得轻巧,可他觉得这样犯事,被逮住肯定是要被带去斩首示众的,这两年,每次见着从树上鸟巢里跌落的濒死雏鸟,就都要伤心很长时间,哪里忍心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冬寿被眼中一幕给五雷轰顶,那名石匠大人走到远处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锦衣女子身前,有说有笑。

私通宫中女官,更是死罪一桩啊!

冬寿闭上眼睛念念叨叨:“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

徐凤年走回小宦官身前,笑道:“你入宫前姓什么名什么。”

冬寿欲言又止。

徐凤年安静等待。

冬寿低头轻声道:“童贯,一贯钱的贯。”

徐凤年点头微笑道:“名字很不错。”

冬寿迅速抬头,神采奕奕,问道:“真的吗?”

徐凤年一本正经道:“真的,离阳那边有个被灭了的南唐,曾经有个大太监就叫童贯,很有来头,做成了媪相。”

冬寿一脸迷惑。

徐凤年坐在临湖草地上,身后是姹紫嫣红,解释道:“寻常男子做到首辅宰相后,叫公相,其实一般没这个多此一举的说法,耐不住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童贯太厉害,以宦官之身有了不输给宰相的权柄,才有了媪相和相对的公相。”

少年咧嘴偷偷笑了笑,很自豪。

徐凤年换了个话题,问道:“知道堆春山是敦煌城主在九九重阳节登高的地方吗?”

小宦官茫然道:“没听师父说过。”

徐凤年笑道:“以后想家了,就去那里看着宫外。”

小宦官红了脸。

徐凤年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当上了大太监,会做什么?”

冬寿腼腆道:“给宫外爹娘和妹妹寄很多钱。”

“还有呢?”

“孝敬师父呗。”

“没了?”

“没了吧。”

“说实话。”

“杀了那些笑话我师父的宦官!”

“欺负你的那几个?”

“一起杀了,剥皮抽筋才好。”

不知不觉吐露了心事,记起师父的教诲,小宦官骤然惊骇悔恨,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徐凤年望向湖面,轻描淡写道:“别怕,这才是男人该说该做的。我没空跟你一个小宦官过意不去。”

冬寿低头道:“我是男人吗?”

徐凤年笑道:“你自己知道就行。”

云淡风轻。

红薯始终没有打搅他们。

接下来几天徐凤年除了阅览笔札和类似史官记载的敦煌城事项,得空就去御景苑透气,和小宦官聊天,一来二去,冬寿也不再拘谨怯弱,多了几分活泼生气,两人闲聊也没有什么边际。

“女子的脾气好坏,跟奶子大小直接挂钩。不信你想想看身边宫女姐姐们的情景,是不是这个道理?”

“咦,好像真的是!”

“那你觉得哪个宫女姐姐胸部最为沉甸甸的。”

“那当然是女官绮雪姐姐,脸蛋可漂亮了,那些值卫的金吾骑每次眼睛都看直了,嘿,我也差不多,不过也就是想想。嗯,还有澄瑞殿当差的诗玉姐姐,可能胸脯还要大一些,就是长得不如绮雪那般好看。”

“那你是喜欢大的?”

“没呢,我觉得吧,太大其实不好,还是小一些好,长得那么沉,都要把衣裳给撑破了,我都替她们觉得累得慌。还是脸蛋最紧要了。”

“你还小,不懂。”

“石匠大人你懂,给说说?”

“你一个小宦官知道这个做什么。”

“唉。”

“很愁?”

“有吃有喝,愁啥,男女之间的事情,才不去想,其实我知道宫里有对食的大宦官和宫女姐姐,都挺可怜的。”

“有你可怜?”

“唉。”

“冬寿,你就知道唉。”

“嘿嘿,没学问呐,不知道说啥,没法子的事情。”

最后一次碰头很短暂,是一个黄昏,徐凤年说道:“事情办完了,得出宫。”

小宦官不想哭但没忍住,很快哭得稀里哗啦。然后说让他等会儿,跑得匆忙,回来时,递给徐凤年一只钱袋子,求他送给宫外家人。

徐凤年问道:“不怕我贪了去?”

小宦官摇头道:“知道石匠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徐凤年丢回钱袋,砸在他脸上,骂道:“你知道个屁!万一被私吞了或者被我不小心忘了,你一家子挨饿熬得过一个月?”

冬寿捡起那只钱囊,委屈而茫然,又开始哽咽。

徐凤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以后别轻易信谁,不过认准了一件事,是要钻牛角尖去做好。钱袋给我,保证帮你送到。”

冬寿擦了擦泪水,送出钱袋子,笑得无比开心。

徐凤年转身就走,想了想转身,吩咐道:“去折根花枝过来。”

小宦官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壮起胆去折了一枝过来,徐凤年蹲在地上拿枝桠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抬起头。

冬寿激动颤声,小心翼翼问道:“童贯?”

徐凤年起身后,捏断花枝一节一节,一捧尽数都丢入湖中,使劲揉了揉小宦官脑袋。

少年哭哭笑笑。

徐凤年径直走远,到了拐角处,看到亭亭玉立的红薯。

红薯轻声问道:“给小家伙安排个安稳的清水衙门,还是丢到油锅里炸上一番?”

徐凤年摇头道:“不急,再等两年,如果性子没变坏,就找人教他识字,然后送去藏经阁,秘笈任它翻阅,你也别太用心,拔苗助长,接下来只看他自己造化。”

红薯点了点头。

湖边,小宦官捡起一些临湖的枝桠,塞进袖子,准备丢进堆春山那些深不见底的狭小洞坑里。

回到“童贯”两个字边上,蹲着看了一遍又一遍,记在脑中,准备擦去时,仍是不舍得,想了想,拿出一截带刺的花枝,在手心深深刺下细小两字。

他蹲在那里发呆,许久才回神说道:“早知道再恳求恩人教我冬字如何写了。”

小宦官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脸上,“别不知足!”

他站起身,攥紧拳头,眼神坚毅。

少年松开拳头,低头望去,喃喃道:“童贯!”

第095章 满城皆敌

紫金宫有养令斋,可俯瞰全城,顶楼藏书阁,斋楼外有石雕骊龙吐水,红薯姑姑手植有五株海棠树,徐凤年这几天由庆旒院搬到斋内书阁,经常站在窗口,一站就是个把时辰,红薯在梧桐苑可以只在那一亩三分地优哉游哉,如锦鲤游水,在敦煌城就断然不行,如今七八万人都要仰其鼻息,她就像一位垂帘执政的年轻女皇,

虽然有紫金宫一批精干女官帮忙处理政事,但是敦煌城势力纠缠,千头万绪,一团乱麻,都要她来一锤定音,好在徐凤年也不让她黏在身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这墙是天子家墙,也一样遮瞒不住,时不时就在宫内隐匿游走的徐凤年察觉到一股暗流涌动,触须蔓延向外,再反哺宫中,徐凤年不知道这是否巨仙宫和敦煌城的常态,

一次询问红薯,她说敦煌城在姑姑手上,就向来是管不住人管不住嘴,当初魔头洛阳在城外,敦煌城就是一盘散沙,受恩于她姑姑的势力都眼睁睁看着她独身出城,重创而返,洛阳离去,之后才做些锦上添花的事情,至于那些老百姓,大多视作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是敦煌城城主,你不出马谁出马?你死了无非换个主子,城若破,洛阳不管如何滥杀无辜,七八万人,总不太可能杀到咱头上不是?换了主子,最不济也不过是大家一起吃苦头,总好过当下强出头给魔头宰了。徐凤年听到这个答案,一笑置之。

红薯那会儿问了一句:“如果北凉三十万铁骑有一天没能守住西北国门,北凉道百万户百姓一齐束手就擒,甚至投靠了北莽,反过来对付北凉军,公子会不会心冷?”

徐凤年反问道:“如果你是我,怎么做?”

红薯手指抹过嘴唇,笑眯眯道:“奴婢若是公子这般世袭罔替北凉王,真有这种事情,不被我看到还好,见到一个,杀一个。”

徐凤年感叹道:“你来做敦煌城城主,还是有些大材小用。”

温柔乡终归是英雄冢,红薯说起往北去五百里锦西州境内,就是吴家九剑破万骑的遗址,徐凤年就起了离城的念头,那一夜在巨仙宫主殿龙椅上,她身穿龙袍,高坐龙椅,摆出君临天下的架势,若是上了岁数的北莽皇帐重臣,见到这一幕,只会误以为是女帝陛下返老还童。暮春时分,一夜荒唐,幸好敦煌城没有早朝一说,破晓前,一起回到了庆旒院,两人洗了个鸳鸯浴,徐凤年在她服侍下穿回黑山白底的文士装束,背上书箱,红薯绕了两圈,查漏补缺,只求尽善尽美,实在是挑不出毛病,她才一脸惋惜道:“公子这般装束像腹有诗书的读书人,很好看,不过那身紫蟒衣,更好看。”

徐凤年拍了拍那柄春秋剑,轻声道:“就别送了。”

红薯摇头道:“送到本愿门外。”

来到地藏本愿门外,红薯又说要送到十里地外,徐凤年无奈道:“照你这么个送法,直接回北凉算了。”

红薯又给徐凤年细致打理了一番,问道:“真的不要那匹夜照玉狮子?就算是怕扎眼,随便弄匹良驹骑乘也好,若是不耐烦了,随手丢掉。”

徐凤年摇头道:“谁照顾谁还不知道,还是走路轻松。处出感情来了,不舍得说丢就丢。”

红薯柔声道:“公子走好。”

徐凤年点头道:“你也早点回北凉,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管敦煌城在北凉的布局中是如何重中之重,都要你好好活着。”

红薯低眉道:“奴婢知晓了。”

徐凤年想了想,继续说道:“小宦官童贯你再冷眼旁观个两三年,之后送去养令斋,这个孩子的识字读书和武道筑基,就要你多费些心思,说是放养,全然不顾听天由命,那也不行。”

红薯笑道:“公子放一百个心,冬寿以后一定可以让敦煌城大吃一惊,藏经阁里还真有几本适合他去习练的秘笈,算他运气好。”

徐凤年嗯了一声,低声道:“希望世间多一个苦心人天不负。”

“走了。”

徐凤年转身背对锦衣大袖如芙蓉的红薯,挥了挥手。

红薯似乎想追上去,一脚踏出尚未踩地就缩回,久久停留,当宫中晨钟敲响,这才走过本愿门,走往掖庭宫,站在堆春山上眺望远方,敦煌城在她姑姑手上按例十五一朝,这类朝会规模不大,也就是城内有资格分一杯羹的各方势力聚在一起瓜分利益,姑姑一直想拧成一股绳,奈何至死都没有达成,红薯也不奢望同仇敌忾,不过似乎眼下连表面上的和气都成奢望了。

她眯起眼,流露出和徐凤年相处时截然不同的冷冽气息,跳梁小丑都该浮出水面了,其实姑姑一死,他们就开始鼓噪,尤其是确定魔头洛阳懒得插手敦煌城后,这些元老自居的老狐狸就要拿她这个势单力薄的狐媚子开刀了,时下城内疯狂流传的面首窃权一事,不正是他们府上撒出去的鱼饵?红薯缓缓走下堆春山,她虽然是北凉王府的一等丫鬟,但每年都会有两三个月在敦煌城,亲眼看着姑姑如何处理政事,那些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势力,都只知道她是“二王”当做下一任城主去器重栽培的亲外甥女,而不知她是锦麝。

走下山经过一块花圃,无意间遇上又早起替老宦官师傅做活的冬寿,站在花圃外,红薯安静站立。

小宦官远远瞧见过她,依稀有些模糊印象,将她当成了与恩人私通的宫中女官,羞涩笑了笑,腼腆真诚。小心翼翼想着石匠大人真是好眼光,这位姐姐长得跟壁画上的敦煌飞仙一般。

红薯柔声道:“你叫冬寿?”

小宦官赶忙放下手中青铜水壶,眉眼伶俐地跪下请安,“冬寿见过女官大人。”

红薯笑道:“起来吧,跪久了,你那身衣衫就又要清洗了。暮春多雨,这两天就得下一场,万一晒不干,穿着也难受。”

冬寿缓缓起身,眼神清澈,笑脸灿烂道:“女官姐姐菩萨心肠,保准儿多福多禄。”

红薯爽朗笑道:“果然没看错,小小年纪,是个有心人。你师傅痰黄粘稠,常年反复咯血,是肺痨,回头我让人给你师傅治一治,病根子兴许祛除不掉,不过能让他安度晚年。”

冬寿哇一声哭出来,磕头道:“姐姐和石匠大人都是活菩萨,冬寿这辈子都不敢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红薯冷淡道:“多哭多跪,进庙烧香,见佛磕头,在宫里是顶好的习性。”

等小宦官抬起头,已经不见神仙姐姐的踪迹。

红薯走出掖庭宫,两宫中间有一条划线做雷池的裕隆道,几名被姑姑亲手培养出来的死士女官都肃穆站立,眉宇间透着一股视死如归。

一同走向巨仙宫南大门白象门,一名鹅蛋脸女官轻声说道:“城主,宫外五百金吾卫骑,有三百骑兵忠心耿耿,其余两百人都已被收买。”

一名身材高大似魁梧男子的女官平静道:“小姐,密探传来消息,除了补阙台摇摆不定,不愿早早露面,还有宇文和端木两大家族按兵不动,剩下几大势力都已公然聚集在白象门外,借机闯宫政变。其中茅家重金雇佣了近百位江湖人士,想要趁着金吾卫兵器内斗时浑水摸鱼,城外五百金吾卫则在茅柔的率领下即将冲过主城门,届时声势浩大朝巨仙宫奔来,紫金宫暂时没有多余力量去阻拦。小姐,这恐怕会让许多中立人士倒向那批乱臣贼子。”

一名长了张娃娃脸的紫缎长裳女官皱眉道:“宫主,为何不让奴婢去联系魔头洛阳,城主在世时说过这一天到来,就可以搬出这尊魔头弹压作乱势力。即便是拒狼引虎,也总好过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来做敦煌城新主子呀,毕竟洛阳是掖庭宫名义上的宫主,名正言顺,而且以洛阳的地位,相信也不会鸠占鹊巢太过厉害。”

红薯伸手点了下这名女官额头,调侃道:“胳膊肘都拐向那尊魔头了,洛阳这还没进敦煌城,以后还了得,可不得把我给卖了?”

娃娃脸女官红着脸,鼓起腮帮道:“宫主欺负人!”

一路上,又陆续加入十几名双手衣袖沾血的老宦官,才解决了宫中内患。在红薯面前都以臣子自居,他们都是红薯姑姑死前就摆下的暗棋,不乏有原本看似倒戈投入敌对阵营的人物,一旦真正揭锅,就知道这些老阉人的确比起那些裤裆子带把的金吾卫骑更男人一些,更懂得认准一个主子去忠诚,历数那些宦官当政的王朝内斗,昏聩皇帝都喜欢放权给身边阉人,重用这些宦官去与权相或者外戚勾心斗角,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权臣可以坐龙椅,外戚可以批黄袍,谁听说过连子孙都没有的阉人去自己做皇帝?

三十几名身披重甲的黄金甲士也加入队伍。

红薯笑了笑,自己有了一场好隆重的死法。

死之前总要拉上几百人去陪葬。

如此一来,敦煌城就彻底干净了。

到时候就轮到连她都不知底细的北凉势力开始接手。

上一次出北凉时,听潮阁李义山面授机宜,便是如此算计的,步步不差,她毫无怨言。

出了北凉,就再不回北凉。

红薯回首望北。

公子走好。

她却不知,敦煌城大门。

一名书生模样的负剑年轻人,面对五百骑兵,一夫当关,为她独守城门。

第096章 一步不得入

清晨钟鼓响起,敦煌城主城南大门就缓缓推开,一些聚集在城门内外的百姓就蜂拥出入,敦煌城虽然建立在荒凉黄沙之上,因为方圆百里内独树一帜,成为当之无愧的活水城,商贾众多,城池出入频繁,一天不下五六千人来来往往,加上城外有释教圣地采矶佛窟,每逢初一十五,信徒礼佛出城烧香,就更是浩浩荡荡满城皆出的盛大场景,今天恰逢暮春时节尾巴上的最后一个十五,若是往常,南门主道早已密密麻麻,今日却出奇的少,仅有几百虔诚香客,还都不是拖家带口的,沿街两旁有因利起早的贩夫挑担吆喝,售卖葱饼点心,还有卖些粗劣香黄纸。

街边就一家店铺开张,是个出了名不善经营的中年汉子,本来以他铺子所在的地段,卖些烧香物件,保管一本万利,可他只是卖酒,还卖得贵,生意惨淡,只得清晨做几锅清粥卖给商旅,此时狭小店铺里就一个熟客,还是那种熟到不好意思收铜钱的熟面孔,汉子虽然家徒四壁,没有媳妇帮着持家,

不过把自己收拾得清爽洁净,有几分儒雅书生气,敦煌城都知道这么一号人,写得一手好字,也传出过许多脍炙人口的诗文佳句,当年敦煌城里的一名大姓女子,姓宇文,瞎了眼竟然逃婚跟她私奔,在敦煌城阔绰程度首屈一指的宇文家族倒也大度,没有追究,钻牛角尖的秀美女子还真跟这个外来户落魄书生成亲,她那个差点气得七窍生烟的爹惦念闺女,

生怕她吃苦,还偷偷给了好些嫁妆,不曾想这个男子颇为扶不起,有才气,却不足以建功立业,而且高不成低不就,偌大一座酒楼开成了酒肆,最后变成了小酒铺子,女子心灰意冷,终于让旁观者觉得大快人心地离他而去,改嫁了门当户对的端木家族,夫妻琴瑟和鸣,皆大欢喜,那位坐拥佳人的端木公子还来酒铺喝过酒,没带任何仆役丫鬟,温文尔雅,尽显士子风流,据说只说了几句客套话,说是以前听过酒铺汉子的诗词,十分拜服。再后来,女子偶有烧香出入敦煌城,都是乘坐千金良驹四匹的辉煌马车,好事者也从未见她掀起过帘子看身为旧欢的落魄男子一眼,想必是真正伤透了心。

来这里蹭吃的汉子一脚踩在椅子上,喝完一碗粥,又递出碗去,都说吃人家的嘴软,这可厮却是大大咧咧教训道:“徐扑,不是我说你,这儿要是卖香火你早挣得盆满钵满了。嘿,到时候我去烧香拜佛,也好顺个一大把,菩萨见我心诚,保管心想事成,我发达了以后,不就好提携提携你了?”

神色恬淡的中年男人接过大白碗,又给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盛了一碗米粥,摇头道:“烧香三炷就够了,敬佛敬法敬僧,香不在多。”

接过了白碗的邋遢汉子瞪眼道:“就你死板道理多,你婆娘就是被你气走的,你说你,有个不要那胭脂水粉山珍海味,却乐意跟你挨冻吃晒一起吃苦的傻婆娘,还不知珍惜,不知道上进,活该你被人看笑话戳脊梁骨!”

男人端了条板凳坐在门口,望向略显冷清的街道,皱了皱眉头。身后健壮汉子犹自唠叨,“要不是我爹当年受了你一贴药方的救命大恩,也不乐意跟你一起受人白眼,你说你既然会些医术,做个挂悬壶济世幌子的半吊子郎中也好啊,这敦煌城郎中紧缺,有大把人乐意被骗,只要你别医治死人就成。喂,说你呢,徐扑,你好歹嗯嗯啊啊几声。得,跟你这闷葫芦没话可说,走了走了,那几只我打猎来的野鸭,自己看着办。”

酒肉朋友都讲究一个不揭伤疤不打脸,多锦上添花少雪中送炭,可见这人要么是没心没肺,要么就是真把寒酸的酒铺老板当作朋友。中年男人突然问道:“今天出城烧香这么少?”

才要起身的猎户白眼道:“都说你们读书人喜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倒好,书不读,外边事情也不去听,跟你说了吧,今天巨仙宫那边不安分,老城主跟大魔头洛阳一战后,已经过世登仙,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实,现在明摆着造反,恐怕就那位小姑娘不知情了,有消息说城外那茅家手里的五百金吾卫,马上要杀进城,直直杀去紫金宫,把那个小姑娘从龙椅上拖下来。老子看这事儿十有八九要成,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当敦煌城主,说出去都丢人。”

男人问道:“城内宫外不是驻扎有五百金吾卫骑卒吗?”

猎户都不乐意回答这种幼稚问题,实在是憋不住话,这才说道:“你当那些茅家和端木宇文几个家族都是木头,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家伙肯定花钱给官送女人,那五百骑里头肯定有很多家伙早就不跟宫内一条心了啊,再加上外头这五百骑兵一股脑杀进城去,就是我这种小百姓也知道根本挡不住,不过这些都是大人物的把戏,要死也是死那些生下来就富贵的,跟咱们没半点干系,躲远点看热闹就好,变了天,咱们一样该吃啥吃啥,该喝啥喝啥。你等着瞧,没多久肯定就有金吾卫冲进城了。”

中年男人陷入沉思,准备关铺子,猎户踏出门槛,一脸欣慰:“徐扑,这次你总算有些脑子,知道关起门来看热闹了。”

男子笑了笑,没有出声,等到猎户走远,才轻声道:“凑热闹。”

他看到猎户没多时跟许多香客一同狼狈往回跑,才关上最后一块门板,猎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道:“你咋还没躲起来,快快快,进门,借我躲一躲,他娘的有个脑袋被驴踢了的年轻后生,堵在城门口,好像要和五百骑兵硬抗,疯了疯了!”

男子问道:“多少人?”

猎户骂道:“那后生找死!就一个!”

已经一脚向前踏出的男子想了想,追问道:“用刀还是用剑?”

猎户脚底抹油溜进酒铺,气急败坏道:“管这鸟事作甚,方才听旁人说是一名背书箱的读书人,倒也用剑,老子估摸着也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绣花枕头,读书读傻了!徐扑,你还不滚进来?”

一些个腿脚比猎户慢些的香客,住处离得城门较远,见到酒铺子还没关门严实,都过来躲着,胆大一些的让酒肆老板别关门,立马被胆小的痛骂,生怕被殃及池鱼,给几个当权大家族秋后算账。

城外三百步,在为首的茅家女子停下后,金吾卫五百骑骤停。

一名三十来岁的英武女子披银甲持白矛,骑了一匹通体乌黑的炭龙宝驹,茅家势大,根深蒂固,是敦煌城建城时就屹立不倒的元老派,在诸多势力角逐中始终不落下风,很大原因就是茅家始终牢牢掌控有这五百精锐骑兵,茅家子弟历来尚武骁勇,但这一代翘楚却是一名女子,叫做茅柔,敦煌城出了三位奇女子,第一位当然是被誉为“二王”的城主,一位是宇文家族那名不爱富贵爱诗书的痴情女子,嫁鸡随鸡给了一个卖酒的汉子,再就是当下这名靠武力统帅五百铁骑的茅柔,城内金吾卫是轻骑,近几年来城外五百骑都被换成重甲铁骑,在敦煌城宽敞主道上策马奔驰,只要不入巨仙宫,足以碾压城内五百轻骑。

茅柔素来瞧不起那名作威作福的小丫头,靠着跟城主拖亲带故,不就是胸脯大一些腰细一些屁股蛋圆一些吗?能当饭吃?她已经跟一些世交子弟谈妥,事成以后,这头可怜小狐狸精就交给他们轮流玩弄,即便是做连襟轮番上阵,玩坏了那具柔软身子,茅柔只会开怀大笑,恨不得在床榻边上尽情旁观,亲手拿刀割去那对碍眼很多年的奶子才让她舒爽。茅柔停马以后,死死盯住那名守在城门口的年轻书生,长得人模狗样,是她好的那一口,可惜大事临头,容不得她贪嘴,挥了挥手,对身后一名壮硕骑将吩咐道:“去宰了!就当祭旗。”

茅柔身后金吾骑尉狞笑着提枪冲出。

铁骑铁骑,就是重马重甲,以冲刺巨力撕开一切布防。金吾骑尉喜欢这种奔袭的快感,跟床上欺负那些黄花闺女是一个感觉。主子茅柔是个让所有她裙下重骑兵都心服口服的娘们,带兵和杀人都带劲,骑尉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爬上她的身上去冲刺,茅将军有一句话被整座敦煌城将门子弟称颂:姑奶奶带出来的士卒,胯下一杆枪,手上一杆枪,比起城内五百软蛋金吾卫强了百倍!金吾骑尉随着马背起伏而调整呼吸,握紧铁枪。他并未一味轻敌,那家伙敢独自拦在城门口送死,多少有些斤两。

敦煌城毕竟藏龙卧虎,大好功业等着老子去挣取,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徐凤年摘下书箱,放在脚边上。

并未摘下春秋剑,对上那名铁骑,不退反进,大踏步前奔。

茅柔和五百骑都有些惊讶,一些铁骑讶异过后,都发出笑声。想要拦下一名冲刺状态下的重骑兵,知道得有多少气力吗?何况这位金吾骑尉可不是稻草人,枪法超群,在金吾卫中是战力可以排在前五的绝对好手!

金吾骑尉与那名书生相距五十步时,精气神已经几乎蓄势到了顶点,眨眼过后的十步时,凶猛提枪就是一刺。

徐凤年侧过头,弯臂挽住铁枪,一掌砸在踩踏而来的高头大马脖子上,连人带马都给往后推去五六丈外,当场马死人将亡。

铁枪环绕身体一圈,徐凤年身体继续前掠,期间经过那名痛苦挣扎的重骑都尉,一枪点出,刺透头颅,钉死在地上。

茅柔皱了皱眉头,抬起手,划出一个半弧,骑兵列作六层,层层如扇面快速铺开。

其余有八十随行弓弩手在前。

战阵娴熟,在茅柔指挥下如臂指使。

不论是单兵作战,还是集结对冲,都绝非城内刻意安排下弓马渐疏的五百金吾卫可以媲美。

百二十步时,茅柔冷血道:“射。”

箭雨扑面。

徐凤年身形一记翻滚,铁枪抡圆,泼水不进,挡去一拨箭矢后,一枪丢出。

虽然仅是形似端孛尔回回的雷矛,却也声势如惊雷。

在战阵之前的茅柔神情剧变,身体后仰贴紧马背,一枪掠过,身后两名铁骑连人带甲都给刺透,跌落下马。

茅柔不再奢望弓弩手能够阻挡,率先冲杀起来。

虽有三人阵亡,六层扇形骑阵丝毫不乱,足见茅家之治军森严。

铁蹄阵阵。

徐凤年眯眼望向那名英伟女将,扯了扯嘴角,微微折了轨迹,直扑而去。

茅柔不急于出矛,当看到这名年轻剑士身形临近,轻松躲过两根铁枪刺杀,这才瞅准间隙补上一矛,直刺他心口。

矛尖看似直直一刺,朴实无奇,实则刹那剧颤,锋芒无匹,这是茅家成名的跌矛法,无数次战阵厮杀都有不知底细的敌人给震落兵器。

“下马!”

徐凤年左手一弹,荡开长矛,身体前踏几步,一个翻身,就与铁矛脱手的茅柔好似情人相对而坐,才要一掌轰碎这名女子的心口,她便抽刀划来,徐凤年两指夹住,指肚传来剧烈震动,摩擦出一抹血丝,茅柔趁机弃刀,一手拍在马背上,侧向飞去,接住铁矛,撞飞一名骑兵,换马而走,流窜进入战阵,不再给徐凤年捉对厮杀的机会。十来条枪矛刺来,徐凤年身形下沉,压断这匹炭龙马的脊梁,痛苦嘶鸣一声,马腹着地,徐凤年一手推开一骑,一肩撞飞一骑,恰到好处夺取如雨点枪矛,身形并无丝毫凝滞。

在五十步外拨转马头的茅柔脸色阴沉,怒喝道:“结阵。”

徐凤年身形后掠,将背后偷袭的一骑撞飞,脚尖踩地,潇洒后撤,撤出即将成型的包围圈。

长呼出一口气,抽出春秋剑。

右手握剑,剑尖直指五百骑,左手竖起双指并拢。

开蜀。

茅柔怒极,沉闷下令道:“杀!”

她眼中那一人,一人一剑。

身前五百骑,身后是城门。

徐凤年不动如山。

哪怕魔道第一人洛阳驾临,敦煌城也只是一人对一人。

徐凤年习武以前还有诸多对于江湖的美好遐想,但是真正疯魔习武以后,就从不想去做什么英雄好汉,但既然身后是自己的女人,别说五百骑,五千骑,他也会站在这里。

我死前守城门。

教你们一步不得入!

第097章 有人血衣拖刀入城

茅柔见到这名年轻剑士如此托大,恨得牙痒痒,若是以往见着如此性子刚烈的俊彦,还不得好好绑去床上调教怜爱一番,只是此时兵戎相见,就只剩下刻骨挠心的怒意了,一连说了好几个杀字!战马前奔炸如雷,徐凤年一气不歇滚龙壁,虽然做不到羊皮裘李老头那样一条剑气数十丈,不过在草原上对阵拓跋春隼的生死之间,悟出了一袖青龙,剑气滚龙壁就愈发货真价实,身形如鱼游曳在潮头,对上第一批铁骑冲锋,春秋在手,当中就劈开一人一马,然后横向奔走,无视铁矛点杀,仗着真气鼓荡的海市蜃楼,一开始就抱有持久厮杀的念头,不去执意杀人,而是见马便斩,重甲骑兵马战无敌,下马步战就成了累赘。

战马冲锋如同一线潮的阵型,被徐凤年杀马破潮,顿时有十几骑人仰马翻,迫于第二拨铁矛如雨点,只是略微后撤停歇,复尔再进,身形逍遥剑气翻,好似丹青国手的写意泼墨,看得持矛高坐的茅柔咬牙切齿。仿佛才几个眨眼功夫,茅家倾注无数心血精力和足以堆成小山真金白银的铁骑,就已经阵亡了将近二十人,一旦坠马,就要被那名书生装束的剑士一剑削去脑袋,或者剑气裂重甲,死无全尸。这几乎是剐去她身上肌肉一般疼痛,她很想一脚踩爆那相貌英俊小王八蛋的裤裆,然后质问一句:“你知道老娘养这些铁骑跟养自家儿子一样,容易吗?容易吗!”

茅柔很快安静下来,别说五百骑杀一人,就是三百骑,对阵一品金刚境,后者十有八九也得被活生生耗死,不过这里头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死了一两百人后,阵型不乱,胆子没碎,不至于杀溃逃散。对于这一点,茅柔有不小的自信,这五百金吾卫骑兵等同于茅氏亲兵,她养兵千日,极为看重实战和赏罚,经常拉出去绞杀山寇和马贼,对上前者轻骑轻甲作战,后者铁骑轻骑混杂厮杀,每次功成归来,别说酒肉赏银,只要你敢拼命搏杀,就算是敦煌城里窑子里的那些花魁,茅柔也有魄力去花钱请来军营打赏下去。

气闷的茅柔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恶狠狠道:“玩剑的小子,你死了以后,姑奶奶我用铁蹄将你的尸体踏成肉泥!”

茅柔高声道:“别给他换气的机会,用马撞死他!哪个家伙第一枪刺中,老娘就打赏他城里全部叫得上名号的花魁,玩个三天三夜,直到你们三条腿全部发软为止!谁第一个刺死他,老娘亲自上阵,给那个走狗屎运的王八蛋吹一管箫!”

金吾骑兵都杀红了眼。

徐凤年面无表情,一手驭剑取头颅,一手近距离杀马杀敌。

茅柔看着战场中惊心动魄的单方面绞杀,冷笑道:“拉开三十步,丢矛掷枪,捡起以后再来!”

与徐凤年纠缠的半圆形骑阵顿时后撤,第二拨骑兵一瞬丢掷出枪矛,这可不是百步以外的箭矢那般轻易拨开,能够成为重骑兵,膂力本就不俗,因此每一次劲射都堪称势大力沉。

驭剑不停,斩乱阵营,徐凤年握住两柄擦肩的铁枪中段,在手中一旋,两枪如镜面圆盾,所有近身枪矛都弹飞在外,一拨丢掷过后,徐凤年握住铁枪,双手回馈了一次抛掷,立即有两骑应声落马,铁甲通透!

茅柔看得触目惊心,事已至此,竟然开始麻木,声调冷硬下令:“围住他!”

这名心狠手辣的女将低声嗤笑道:“老娘就不信你能做到两百年前的吴家九剑破万骑,一人如何成就剑阵?”

茅柔给身边五名嫡系骑兵都尉一个眼神,撇了撇下巴。

五骑开始悄悄提枪急速冲锋。

一圈六十骑,尽量躲避那柄恐怖飞剑,然后三十步外同时丢掷枪矛。

徐凤年双手浑然抱圆,枪矛出人意料地随之旋转,左手错过一抹,六十杆枪矛反向射出。

虽然这些重骑兵静止时行动相对轻骑要迟缓,却也不是稻草垛子,除去十几根大箭太过于刁钻,刺死重创了骑兵,其余都只是擦伤或者被竭力拨去,不过最内一层圈子开始有破裂的迹象,而六名武力在金吾卫中登顶的骑兵都尉就在间隙中瞬间奔出,同时丢出枪矛,然后抽莽刀,一人被春秋飞剑割去半张脸,坠马身亡,第二匹马仍是笔直凶悍撞在了这名可怕剑士的胸口,一撞之下竟然只是让他一脚后滑几步,便止住了身形,所幸一骑侧向撞来,才将其撞飞,另外一名都尉莽刀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空劈下!

总算见血了!

这帮厮杀到现在的憋屈金吾卫骑兵差点热泪盈眶。

那名砍中书生剑士肩头的彪悍都尉心头一热,才想要将吃奶的劲头都推到刀锋上,削去这个年轻狠人的正只膀子,就瞧见那不带感情的双阴柔眸子,下一刻,他就被崩开莽刀,给一把拽下马,用双手拧断了脖子。

徐凤年丢下鲜血淋漓的头颅和身躯,嘴角扯了扯。

茅柔沉声道:“都尉唐康战死,抚恤钱是五十两黄金,准许他儿子进入茅氏私学读书,及冠后立即进入金吾卫担任都尉一职!”

茅家重诺!

这是一块比金银还要沉重的金字招牌,这也是茅氏能够在敦煌城数次跌宕中始终占据实权高位的根基。

军心再次凝聚。

徐凤年拿住春秋剑,开始狂奔,直线冲向发号施令的茅家女子。

成胎大半的金缕和剑胎圆满的朝露终于出了剑囊。

所到之处,两侧骑兵脖颈间纷纷绽放出一抹血珠。

茅柔眯起眼,这一次并未退走。

两名不起眼的重甲骑兵猛然落马,手持莽刀,大踏步和徐凤年展开对冲。

茅柔则一夹马腹,游入阵型厚重腹部。

她显然不惜让金吾卫中隐藏的茅氏精锐死光死绝,也要慢慢耗死这个横空出世的剑士!

※※※※——

宫城白象门外,可谓枭雄林立,各自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茅氏族长茅锐是一个精瘦老者,坐轿而来,此时帘子掀开,车厢内摆有一整套精美绝伦的炉瓶三事,香炉是旧南唐官窑烧制的三足瓷香炉,五彩斑斓,是久负盛名的南唐国器,一寸瓷片一寸金。香盒更是蔗段盒,贮藏有一块海中百年漂游才呈现出纯白色的珍品龙涎香,箸瓶插有几根黄金小箸白银香铲,两名身段妖娆的妙龄女子跪在一旁,低眉顺眼,轻巧焚香。

茅锐眯起眼,脸色看似安详,眼神却尤为炙热,望向城门口,一只手探入领口,按在侍香女的胸脯上,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隔着精绝天下的西蜀缎子,抚摸另外一位侍女的臀瓣儿,茅锐这些年亲眼看着那名女子,在城主身边一点一点,由女童蜕变成妩媚少女,再长成国色天香的成熟女子,没有一夜不去垂涎她的身段,尤其是她身上的独有体香。

车厢香味弥漫出去,连相隔十步以外的一名骑马老者都清晰闻到,不过显然这位老骥伏枥不服老的佩剑老人并不领情,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有些厌烦,他曾是锦西州上一任持节令的旧将,叫鲁武,弓马熟谙,青壮时候更是锦西军中名列前茅的骑射高手,上了岁数后也没落下武艺,对于同枝通气的茅锐,其实向来看不起,伸手挥了挥香气,鲁武腹诽一句老不正经的东西。

鲁武虽未像茅家这般掌握五百铁骑,却也有大量精锐私兵,老人以豢养假子著称于敦煌城,私兵两百,其中假子占了一半,这次城内金吾卫倒戈了两百,他的几名假子功不可没。按照秘密约定,事后坐下来瓜分战果,那女娃儿和两三百宫女都归茅锐这老色胚所有,他则要那宫中所藏的数百具兵甲,至于武痴城主收集搜刮入藏经阁的全部秘笈,则由橘子州慕容宝鼎的一头走狗去接手,这次不光彩的篡位,算是大家各出其力,各取所需,省得等下分赃不均,到时候再闹出一场乌烟瘴气的窝里斗。

当看到那团锦绣衣袖出现在城门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气凝神,便是茅锐这种老神在在的老狐狸,也下下意识停下揉捏嫩肉的动作,微微用力,那名吃痛的侍香女冷汗直流,小手一抖,手持金铲子的她不小心铲坏了龙涎香块,多刮下几两香料。茅锐眼神死死盯住那位身段诱人身份更可口的锦衣女子,而一只干枯如老松的手则扯住女婢的头发,按在香炉上,侍女被烫得嘶声尖叫,茅锐慢慢松手后,不理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破相侍女。

除了他们这些大人物遥遥对峙,宫外五百金吾卫更是剑拔弩张,一批两百骑,不过有三十黄金甲士坐镇。另外一批人数占优,有三百人,而且掺杂了许多鲁家假子死士。

更有茅家重金引诱来的一百来号江湖人士,一半是敦煌城本土势力,一半是近日由城外渗入的亡命之徒。

这批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声势一样不小。

陶勇是公认慕容宝鼎麾下的一条恶犬,他在敦煌城内势力只算末尾,主要是渗透得时日不多,才五六年时间,比不得茅家和宇文端木这三个靠年月慢慢积累起威势的大家族,不过城内许多成名的江湖豪杰都归拢在他帐下,而且有十几名慕容亲军打底子,不容小觑,这次他精锐尽出,而且胃口小,只要藏经阁那几十本生僻秘笈,故而有一席之地。他不曾骑马,只是步行,朗声道:“姓燕的,你暗中害死城主,整整两年秘不发丧,心机如此歹毒,不愧对列祖列宗吗?!”

暂任紫金宫宫主的红薯笑了笑,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杀。”

金吾卫骑兵展开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内耗。

当鲁家假子和陶勇嫡系以及江湖莽夫都投入战场,使得黄金甲士都悉数战死,再去看那名女子仍是轻描淡写挥了挥手,连宫女和老宦官都掠入门前血河。茅锐有些按耐不住,走下马车,来到鲁武身边,沉声问道:“宇文端木两家当真不会帮着那小娃儿?”

与那两个大族有密切联姻的鲁武摇头道:“绝对不会。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补阙台。”

茅锐松了口气,讥笑道:“这个你放心,补阙台有老夫的密探,这次一定不会插手。只要宇文端木不出手搅混水,老夫不介意分给他们一些残羹冷炙。”

鲁武冷哼一声。

陶勇有些怜悯地望向那名妖艳女子,“敦煌城台面上就只有这么些人,就算你还有一些后手,也扭转不了战局。需知马上还有五百铁骑入城!嘿,可惜了这副皮肉囊,真是便宜姓茅的老玩意儿。”

红薯形单影只,站在空落落的宫门前。

伸出一指,重重抹了抹天生猩红如胭脂的嘴唇。

她由衷笑了笑,可惜没大雪,否则就真是白茫茫一片死得一干二净。

就当红薯准备出手杀人时,人海渐次分开。

五百骑不曾有一骑入城,只有一人血衣背剑拖刀入城。

一身鲜红,已经看不清衣衫原本颜色。

他手中提着一颗女子头颅。

这名背剑拖刀的年轻人丢出头颅,抹了抹满脸血污,说道:“这娘们好像叫茅柔,说只要杀了我,就给他手下吹箫,我就一刀搅烂了她的嘴巴,想来这辈子是没法子做那活了。”

然后他指了指红薯,“她是老子的女人,谁要杀她,来,先问过我。”

2018年娱乐圈老娘舅(上)——那些年撕过的X和做过的蠢事

又到了一年盘点的时候,今天我们说一个话题:撕X。

撕X啊,是这几年娱乐圈里开始流行的一种说法,也逐渐成为常态。一场又一场的撕X战斗后,每每留下一地鸡毛,两败俱伤,三方看瓜,四面嘲笑。

所谓扯不断,理还乱,撕破脸皮谁都没捞个好。

这个时候该肿么办呢?大概可以集齐2018年度撕X,来一场《娱乐圈老娘舅》,“夫妻二人闹别扭,兄弟不合粉丝愁,朋友矛盾起纠纷,试试找个老娘舅!”

对,我给你们列举了2018年6大需要调解的撕X纠纷大案。如有遗漏,你们可以在评论下面补充。

一、《狐臭的真相》

嘉宾:张雨绮、袁巴元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相爱的一对。

两年前,女方张雨绮在一场活动上认识了男方袁巴元。相见的那一瞬间,就像电光擦亮了火石,马桶找到了马盖,插头遇上了插座,惺惺看到了惺惺。

10天后,他们恋爱了,70天后,他们结婚了。

单纯的男女陷入恋爱,都会认为对方一定是自己的真爱。

尽管男方有妻有女,在认识女方前一个月,还带着妻女参加时尚活动,但雨绮说,不,他没有前婚史。

尽管男方被屡屡爆出是个老赖,拖欠工程款,拖欠工资,拖欠赌债,上了财经版面。但雨绮说,不,他致力于医疗慈善。

她犹如自戳双目一般,毫不在意男方的过往,甚至不在意有人爆她是插足。

就这样,在流言蜚语中,在一片质疑中,他们手牵手走入了婚姻的殿堂,手上那枚鸽子蛋是相爱的象征。

时间嘀嗒走过两年,他们生儿育女,幸福如初。

然而,感情的破裂像暴风雨一样来的如此猛烈,2018年9月,夫妻双双便闹到派出所。

没两天,告诉大众,协议离婚了。

正如离婚时所说,人生有一段相伴即是缘分,愿各自安好,彼此祝福。这是多少娱乐圈人士该学会的体面。敢砍敢离的张雨绮还一度成为新时代女性代表。

但事实是如此吗?不是。

撒娇女人最好命,人前干脆利落的雨绮小姐私下对着前夫袁巴元撒娇“就是你一个人的,就是就是”,他们和好如初,他们手挽着手悄摸摸一起把家还。

离婚成了一场闹剧,但不要紧,复合也是好事,让人体会重逢的喜悦,真爱的难得,还有兜兜转转还是你的浪漫。

但,谁都没料到,刚刚好了两个月,一起跨过了新年,他们又撕开了脸皮,这一次暴风雨升级成了龙卷风!

袁巴元丢掉了男人的尊严,亲手为自己戴上了一顶绿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豁!出!去!了!

不仅爆出了张雨绮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找了别的男人,袁巴元还说“你这个有狐臭的女人”。

一时间,热搜炸了,网友沸腾了,比关注两人撕X更感兴趣的是,颜好身材爆的张雨绮竟然有狐臭???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雨绮愤而发长文,大声喊出“老娘没有狐臭”,气势之足和聊天记录里那个撒娇卖萌的她又是完全不同。

这个爆料,彻底把撕X一事的重点拉偏,记者采访袁巴元,袁巴元依旧不改口,“她自己不知道她有没有狐臭吗,这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

自此,“狐臭”成为了娱乐圈一桩悬案。这对曾经一起相携走过风风雨雨的夫妻,最后的分手依旧是风雨满城,一段两年的婚姻,终止在了“狐臭”的话题中。

那么问题来了,张雨绮到底有没有狐臭?这对曾经的夫妻能不能放下“狐臭”的恩怨,来一场真正的和解呢?

关于第一个问题,或许一起合作过的王宝强能给出答案。

但王宝强很忙,他也需要上《娱乐圈老娘舅》,解一解多年的怨。请观看第二个节目。

二、《是谁让校花活成笑话?》

嘉宾:马蓉 王宝强

曾经,这是一段草根爱上才女的佳话。

没怎么读过书的王宝强,6岁练习武术,8岁在少林寺做俗家弟子,20岁闯进娱乐圈,23岁认识了学生妹的马蓉。

彼时,马蓉还是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播音主持系的一名学生,因长相清纯,笑容甜美,被称为“校花”。遇上王宝强的时候,她正在北京电视台实习做编导记者。

金风玉露一相逢,她爱上了他的质朴,他爱上了她的笑容。二人恋爱,结婚,生子,如许多普普通通的人一样,过着幸福的日子。

当然,校花马蓉还是因此比同校同学过的更优渥,随着王宝强事业的上升,晋升为王宝强太太的马蓉,开始出席各大活动,结识圈内明星,在戛纳红毯上大出风头。

不出意外,这将是幸福富足的一生,有钱有颜有爱人有子女。

但一旦爱情故事中,出现了第二个男人就不妙了——王宝强的经纪人宋喆。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都说兄弟妻不可欺,可偏偏世道这么残酷,人心如此龌龊,宋喆和马蓉走到了一起。

过程我就不多说,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我们直接公布结果,宋喆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判6年。马蓉被法院盖章婚内出轨。

那从此马蓉就销声匿迹,一个人安静生活了吗?

没有,离婚以后的她,变身复仇女,内心的躁动和对金钱的渴望驱使着她每个月都出来打卡,要么撕王宝强炒作,要么让她爸派人撬锁。

还会出来接受采访,画最精致的妆,带最贵的首饰,控诉王宝强让她没衣服穿。

嘤嘤嘤,最奇葩的是,蒋劲夫刚刚掀起家暴话题,我们可爱的蓉儿也马上想到一个好点子,说自己在王宝强家被打了哟。

这个点子,她想的万分辛苦,不仅要在寒冷的冬天穿6件上演旋转跳跃,还要藏一把剪刀去助阵。

进去之后,马六甲便开始使出毕生所学,什么泼妇骂街,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统统来一遍。

可爱的蓉儿简直震惊了所有人,她真的是从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播音主持系毕业的吗?确定不是参加过骂街培训?

但不要紧,若要做到脸皮厚,便要至他人目光于脑后。

闹了一夜后,终于有了效果,蓉儿体力不支,住进了医院,插上了氧气管,神情极其痛苦,还格外想她的妈妈。

起效果啦,起效果啦,记者都来啦!蓉儿躺在床上,表情痛苦,但内心窃喜。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怎么回事?

妈妈帮不了她,记者也不关心她,蓉儿转念一想,摔,占不到半毛便宜,于是乎招呼上自己的坐骑,绝尘而去。

这一屁股奔跑,开启了娱乐圈史上第一届娱记追马蓉大赛。差点累断了娱记半条腿。

奔跑中,蓉儿那红白相见的背影,成为了2018年年底最耀眼的一抹颜色,在人们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自此,一代校花终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那么问题又来了,到底是谁让这个校花活成了笑话?马蓉到底需不需要去精神科看看再来调解呢?她和王宝强相识十年,如今财产分配也已完成,日后能化干戈为玉帛吗?

这些答案只有她自己能回答。

三、《一把插了六年的刀》

嘉宾:杜淳 印小天

其实,杜淳和印小天的这桩子事,是不需要上2018年的《娱乐圈老娘舅》的,因为大众基本忘记个差不多了。

但,为什么又重新提起了呢?

因为杜淳没有忘记,这把插了6年的刀,他把它拿出来磨了磨,又一刀捅进去了。

2018年年底,杜淳上了《吐槽大会》,想凭借自黑来一波洗白,一上来就开始摘出自己,插刀插刀,是兄弟才能叫“插刀”,自己和印小天压根不是兄弟啊。

咦咦咦?这莫非是在挑战观众的记忆?

当年印小天在剧组拍戏受伤,杜淳可是十分关心,喊着天哥小心啊。

两人互动的时候,看起来也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后来发生了印小天和边潇潇开撕之事,杜淳在插刀时也言之凿凿称,自己给印小天打电话劝了,哥们就说没动手动脚。

好歹一起演过戏,演戏的时候还称兄道弟,插刀的时候还会打电话问真相,怎么过去几年,不仅甩锅,还要甩干净关系呢?

但杜淳说,不算不算,就是不算。杜淳还说,自己当年的出发点是真的很单纯,只是单纯的觉得作为一个爷们不该跟女人动手。

最后事实真相出来了,网友骂他,他特别理解,十分理解。大家都是为了正义,所以以后不要叫他插刀教教主了,叫他正义联盟盟主。

咦咦咦咦?真的是非常有意思。

这句话的逻辑就是,因为单纯,所以错了也是没错。所谓无知者无罪?

这就好比是,一个人拿了把刀捅了别人几刀,几年后,轻飘飘的说,当年我不懂事,捅错人了。连声不好意思都没说呀。

被捅的那个人,当年可就是真冤了,真拿不到一个公正了。

当年边潇潇泼脏水泼的那叫一个狠,说印小天当着全剧组人的面推她,拉她头发。

那叫一个信誓旦旦,那叫一个哭哭啼啼。

之后李晨、杜淳、保剑锋等等,就开始出来领爱的号码牌,一个个转发,让印小天道歉。

其中杜淳蹦的最欢呀,信誓旦旦自己调查清楚了,印小天泡妞不成打人。

还跟网友杠起来,确认自己看过视频哦。

还说有水军在骂他哟。

这一波操作,让杜淳稳坐插刀教教主之位,其他四个,仅仅只能评上四大护法。

人多势众,印小天一时间被压的翻不过身,百口莫辩。不少网友都直接叫他去死。

后来完整视频出来了,气势汹汹的是谁呢?是边潇潇。

印小天虽然推过她,但对比起边潇潇的气势汹汹,不算什么,甚至更谈不上边潇潇方所说的“殴打”。

至于为什么推搡,爆料说是边潇潇问候了印小天的母亲。之后被剧组人员分开后,印小天就走了,只有边潇潇在骂骂咧咧。

这一点和印小天经纪人所说一致。

剧组工作的阿姨也表示,只有女演员在呀呀呀呀地叫骂。

所谓夸大其词,所谓倒打一耙,所谓人心险恶,所谓抱团欺负人,在这场泼脏水里,看的真是一清二楚。

后来真相大白,杜淳道歉了吗?没有,印小天反而道歉了,杜淳出来轻飘飘一句话带过“是男人,做的对。”

仿佛当初声音喊的最大,说印小天泡妞不成就打人的不是他。

好大一盆脏水,好大一把刀,这把刀插了6年,如今杜淳依旧故技重施,还是轻飘飘带过,并且透露着几分委屈唧唧。

不问清白,是为不仁,插刀兄弟,是为不义,欺骗自己,是为不诚,错而不认,是为不信。

如此不仁不义不诚不信,上什么《吐槽大会》?该上个《娱乐圈老娘舅》,让涂磊做观察员。

再搭档一下金星,反其道而行之,被观察员骂一顿,说不定洗白的效果会好得多。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有奇观。

《娱乐圈老娘舅》集齐娱乐圈2018年大型夫妻、兄弟、好友撕X纠纷,精彩连连,桩桩少见。

它让人看到马蓉的智商如何直线下降,让人看到夫妻情尽后人性的贪婪和丑陋,它让人领悟世间的人情冷暖,更让人明白,有些人脸皮真的会比城墙还要厚。

限于篇幅原因,此篇暂奉上《狐臭的真相》、《是谁让校花活成笑话?》、《一把插了六年的刀》三期,敬请期待《娱乐圈老娘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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