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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有狐臭(林海究竟是谁)

时间:2024-07-19 10:56:41       点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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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机会当歌王,但信还是洗刷了只会飙高音的恶名

把《我是歌手》突围赛当成毕业典礼,说明信真的是看穿了,也看淡了。本来该是歌手们轮番放大招的时候,张信哲一口气串烧了差不多10首歌,容祖儿搬出梅艳芳情结以及请来陈奂仁,上一轮李克勤就已经祭出郎朗,连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赵传都给《曾经的你》各种民族风粉饰,但信却是结结实实改编,结结实实唱完让人耳目一新的摇滚版《花心》,即便是歌手互投冠军,但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毕业了,从此开启全新的征程;毕业了,从此只身打马过草原,生活不止花心和狐臭。

为什么歌手互投第一的摇滚信却偏偏被淘汰,这样的探究其实已经没有现实意义,但终究还是拿到了歌手互投的“歌王”;试想即便是进入到总决赛,笑到最后的也不会是他,为什么其实大家心里有数,《我是歌手》从来都不是华山论剑,不是一阳指打败了蛤蟆功就能称王,说到底其实是剑论华山——你有六脉神剑,我有独孤九剑,他有情意绵绵剑,大家使出浑身解数之后,由华山来宣布最后谁是武林至尊。所以明白人知道,歌手互投的分量其实更重,因为这意味着同行的认可。高晓松早前受访时讲过一个段子——自己的作品音乐会结束之后,祝贺短信像雪片一样涌来,但只有一条让他泪流满面,“你是一个真正的文艺工作者”,恰是来自同行的肯定。

选择《花心》来当作自己的毕业之歌,没有不可一世,没有咄咄逼人,而是相当诚恳。日本风显得相当大气,让这首风花雪月的歌曲重新有了气场;Rap部分几乎是在给高晓松上课,同学,这才是说唱好不好,上一期和老狼的《冬季校园》简直让人尴尬。在《我是歌手》舞台唱Rap本来就不讨喜,但是信还是这样做了,所以见多识广的林海在点评时说“他不迎合”。什么是迎合?煽动现场情绪、哗众取宠,以及唱最当红、最能呼应、最容易共鸣的歌曲就是迎合。其实在电视综艺节目“迎合”也无可厚非,能做好“迎合”甚至可以点赞,但真正做到“不迎合”却更不容易。摇滚信却只想着——我毕业了,感谢所有人。来日方长,不争一时之得失,你有你的“歌王”和万千宠爱,我有我的人生第二春,大家江湖再见。

功名利禄和人生进阶哪个更重要?早过不惑之年的信当然心里有数。其实当了“歌王”又能怎样?第一季的羽泉,第二季的韩磊,第三季的韩红;其实成为爆款又能怎样?第一季的黄绮珊,第二季的邓紫棋,第三季的李健,不过都是春去春又回,花谢花再开。如果一定要争个长短,信似乎去第三季更能突围,因为韩红、孙楠、李健、胡彦斌、谭维维都是大陆歌手,港台款到最后只有一个小师妹黄丽玲;第四季李玟、李克勤、徐佳莹不可动摇,张信哲和容祖儿虎视眈眈,几乎全部是港台挂,一起突围的还有比自己更资深的赵传,所以摇滚信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不仅要唱出所以然,他还唱明白了,《末班车》开过,《彩虹》映过,一曲《花心》终了,其实“花心”的是别人,对照之下,我自逍遥。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至少我们还有摇滚,赤手空拳去向人生新境界。


信看起来和唱作型的徐佳莹、鬼灵精怪的苏运莹的关系更好,也是让他这次《我是歌手》竞赛之旅留下的几个颇为温馨的画面。

信返场唱了《彩虹》,究竟是哪一首《彩虹》,因为以此为名的金曲太多,伍佰、周董、羽泉、梁静茹、许巍,虽然各有风采,但都不如张惠妹这个版本意象明确。虽然耽美、卖腐是当下的网络热点,但这本是一种关于宽容与自由的严肃探讨和呼唤,信选唱张惠妹版本的《彩虹》,再回头从《告别的年代》唱到《末班车》,才更恍然大悟信的选歌是那么用心并且独到——你以为他只会飙高音吗?他唱了《人质》;你以为他想一头扎进情怀吗?他唱了《刀马旦》;你以为他这就嘶吼到极限了吗?他唱了《Still Loving You》;你以为他想玩儿深沉了吗?他用《江南Style》戏谑给你看。到《末班车》悲怆到无以复加,而《彩虹》更是一次对“大爱”勇敢而深刻的温柔包装。

不是说张信哲选唱《微光》不好,原来情歌王子心态还这么年轻;也不是说容祖儿唱《月半小夜曲》不够动人,网友们都已经把这首歌昵称为“胖小夜曲”,这些歌都是好歌,《风继续吹》和《一个人的天荒地老》当然更是,但是这些歌都没有更多新的延伸,其内涵外延基本都已经被诠释殆尽。正如李克勤唱《风继续吹》,基本上零瑕疵零失误,但又怎样,大家都太熟悉这些歌曲了。而诸如徐佳莹唱《不痛》,通过全新的编曲唱成了自己的风格,但也到此为止。《彩虹》就不一样,这是一首有内容并且需要去弘扬的歌,信的翻唱处理大家也都看到了,没有煽情,没有粉饰,没有刻意去鼓动,起先的苏格兰风笛更是一次温柔包装,不追求情怀反倒是情怀满溢。罗比·威廉姆斯的《Angels》和合唱团的融入恰如其分,并且对“大爱”的意境进一步提升,信哥哥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我是歌手》一向被诟病“中国好观众”,台下的500位大众评审的表情包从来都是节目的重要组成部分,见多了太多有意无意的“狰狞”表情和泪流满面,但是这个返场信唱《彩虹》时,镜头对准观众却完全没有各种难受的神情,一个个都是罕见的自然的微笑。信在台上认真地“弘扬”着彩虹般的大爱,台下的观众不管是心领神会还是似懂非懂,抑或是完全不懂,只是就当一首正常不过的歌曲,但都像“Angels”一样流露出开心简单的愉悦。就当这是一次“温柔的包装”,或者是“快乐的化妆”,被淘汰的歌手信哥哥,用自己的巨大坚强,抵挡起各种尖锐眼光;用自己稍显“刺耳”的声响,唱出这个舞台上非常难得一见的《彩虹》的浪漫。

记得信的师妹A-Lin去年和丁当一起上《天天向上》,被汪涵等人现场考验看题唱歌,对着题板上的“拥抱”字样,A-Lin和丁当没有唱《狂风里的拥抱》,而是不约而同哼起了“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这首歌当时让汪涵等一干人蒙圈儿了——他们不知道这首歌叫《拥抱》,更不知道这首歌和《彩虹》一样是代表另一种爱情观的“神曲”。虽然只是一次返场,但信的这个《彩虹》版本必将成为一定意义上的标志性瞬间,被铭记和反复提及,这首歌没有彰显什么特殊性和标新立异,而是把这个族群当成朋友,所以境界高远,信用自己的表现再努力拔高一点。唱完下台被李克勤打趣说“信哥哥好青春”,这种少年意气不就是摇滚乐的态度和精神么。重病之后迅速康复,并且没有以之为借口,没有任何抱怨,而是非常别出心裁地唱出这首《彩虹》,所以淘汰真的是《我是歌手》的遗憾,而不是信哥哥本人。从《告别的年代》到感人至深的《末班车》到“大爱无疆”的《彩虹》,信一场比一场表现得有造诣有追求,这次《我是歌手》正赛之旅圈粉不少。

这组照片也成为《我是歌手》第四季一个非常好玩的梗,信看起来人高马大,但却很有综艺感,并且这次《我是歌手》选唱的歌曲总体来说也都是上乘。

散文:“风水”之恶

1,

“二筒。”

“胡了,德国大七对,一百六,哈哈,给钱给钱。”

村头小卖部里,一时人声鼎沸。紧挨着柜台的房间门口,互相叠着趴着几个女人,她们探着头,努力朝里间望,里面叽叽喳喳一片,有女人笑骂:“彭文,你个瘟鬼,又那么大胡,也不让着点后生家。”“绝灭个,手气真好。”“就是,小蛮要输惨了。”妇人阿云远远靠在一边,斜眼静静瞄着门的方向,偶尔回头,看着柜台边站着的敏秀,撇撇嘴,俩人对视的眼神中,微漾着复杂的笑。

年轻的林小蛮,闻着背后妇人们衣服上,淡淡薰衣草、清凉油、或者花露水的味道,连又矮又胖的王大婶,也带着朦胧桂花精油的香气。林小蛮不懂,女人们为什么都那样干净清爽,而乡村的男人们,似乎统一都是烟酒狐臭。

身后这堆软软的柔柔的肉体,推挤着、摩擦着他的椅背。林小蛮偶尔摸了好牌,情不自禁地挥舞手肘,就会撞到身旁那不可描述的绵柔上,女人们似乎也并不在意。初春乍暖还寒,喘息之间,门被挡得密不透风,林小蛮被身后的绵柔围得暖乎乎的,他竟莫名感到幸福、亲切,心头竟生了一份错觉,也许,母亲也是这样的使人温暖吧!尽管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他。

他沉醉在屋子里喧闹的氛围中,直到抽屉里的钱掏光了,他似乎才收了心,终于卸下玩笑的脸,故作烦躁的表情,把牌一堆:“不来了,不来了,一下午,你们三个尽赢我一个,输了七百多块了。”

“这点钱现在对你来说,算根毛啊。”

这话说得酸溜溜,但对小蛮来说,其实是苦涩的,带着刻意的嘲讽。

林小蛮觉得反胃,但也只能淡淡地一笑。老头子一直告诉他,赌得起,就要输得起,才像个男人。当掏出裤兜里最后两张百元现钞,丢过对面, 阴阴回了一句:“收着,等我被雷劈的时候,你也别想跑。”

“我呸!”彭文扔过来四十元零钞,开始数面前的一叠纸币,瞟了一眼林小蛮,随口问道:“说真的,你老子的事到底咋个弄法?”

“由我大伯说了算,我能做什么呢?等着呗。”

“那要等到几时去?总放着,也不是个事儿。”

“那能怎么办?法医还在检验,我总不能就把人拖来埋了吧……”话音未落,手中的电话响起,林小蛮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对众人“嘘”声,房间里立即静下来,每个人都努力竖起耳朵窃听。

只听他大伯林啸云在电话里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死哪里去了,家里要打架了,还不赶紧回来。”

“哦,怎么啦……”

话没说完,那边已经挂断,他无奈地耸了一下肩:“不知又冒哪门子邪气了,走了,各位,改日再战。”

说罢急急起身,拿起外套,直奔女人堆里挤过来。门口狭小的空间里,妇人们一时没做防备,散不开,只好踮起脚尖,收起肚子,抬起下巴,拉长脖子,或者侧过身,将手护在胸前,尽量给壮实的林小蛮腾出一条道来。他费力地挤出这堆肉墙去,不一会儿,门口就响起那辆二手桑塔纳的哒哒声,一脚油门,他绝尘远去。

牌局散了,看热闹的妇人们陆续走出来。三个男人对了数,每人都赢了两百多元,他们意犹未尽,得意洋洋地站在铺子里闲聊。王大婶挪动肥胖的身子,慢悠悠最后出来,阿云这才问道:“王嫂子,小蛮真的输了那么多啊?”

“这不是么?他现在都往大了来了,这半天功夫,输的钱,可当得普通人好几天血汗钱呢,啧啧,他哪能玩得过这几个老油条。”

彭文听了可不乐意了:“嘿嘿,话可别这么说,咱都是正经人,也别小看这小子了,德性不会比他那老子弱,他爷还在那冰棺里躺着,他就开赌了,这谁做得出来?”

敏秀叹了口气:“我们是外人,也不方便对他说教什么,眼见那一大家子,就只剩这小蛮一个了,你们别再拉他赌钱了,带坏人,真是造孽。”

“福祸由人,林老二那房子,怕是风水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落得这般孤寒呢?就没发生几样好事。”

一时间,有人附和,也有人沉默,有人不置可否,也有人悄悄叹息。

2,

房子风水的说法,林小蛮自然也是听闻了些风言风语的。连他父亲和叔伯们,也非常迷信这套,因此,这次踩坟,也特意请了大师堪舆墓地。

路过林啸云家,他对坐在门口的大伯母打了一个手势,继续向前。伯父在电话里的口气,是不容拖延的,他自然不敢违拗,更何况,他暂时还要借住在大伯家,赔偿的事,还要仰仗云伯父,尽量配合点,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自从父亲死去的那天起,家里那栋老宅,那古老的檐角,木门木窗,就显得更加幽暗冰冷,沉溺着霉腐潮湿;夜晚,每个房间,都弥漫着阴森森的死寂;黑暗像吞噬人的恶魔,哪怕点亮所有的灯,也像有无数来自幽冥的眼睛,藏在房梁上,或者案台后,在那所有的阴影里,窥视着他,包围着他,他真的害怕了,躲在被窝里,睡着了,也尽做噩梦,醒了,也不敢睁开眼睛,床前总似有幽灵,在静静地看着他。

他虽然二十四岁了,但对家,对自己,对未来,竟从来没有过这般茫然无助。如果,母亲在就好了,母亲应该早早就会给他指明方向,并鼓励他,陪伴他,不会像父亲那样,从小就放任他自生自灭式的自由,总是用并不多的钱,拖拖拉拉勉强打发了他所有的成长岁月,直到初二辍学,他终于彻底解放了这个男人,然后,他就和他一样了,四处打工,四处飘荡,各自养活着自己,这房子唯一热闹的时候,是春节,或者,是俩人集体失业的时间段。他在的时候,似乎这样的日子,也并没什么不好,他死了,这房子也就突然跟着一起死了似的,只好暂时借住到家族里的大伯家。

“我多么想你啊,妈妈,”这个念头,最近总徘徊不去,日渐浓厚,渐渐挖去了他心里的一切放荡不羁。他试图寻找一切方法,去填满这份陌生的空虚,或者是孤独,可不管怎样放纵,肆意妄为,收效并不大,假装的快乐,其实,并不能取悦自己。

车朝着山角落那栋土胚房开去,远远的,看到房前屋后都是人,还有很大的争吵声。

那是他的家,也同时是这条村林家一族的祠堂。他家居左厢,右厢被同族大伯林允修住了,祭祖的祠堂在中间,虽然还是传统的左右厢,但其实两家人,早在三十年前,就抛弃了住在祠堂的厢房里,各自扩建了新房,也有新的院子,与祠堂大院,紧紧联袂在一起。

每次远远看到这堆庞大的建筑,他就忍不住想到坊间那个传闻,忍不住好笑。

六十年代初,居左厢的小蛮祖父林某某,开始时,娶了个漂亮媳妇,生得肤如凝脂,环肥燕瘦,大眼明眸,她不但凹凸有致的身材,十分惹人喜爱,还有个好习惯,使得男人们蠢蠢欲动。只要天气稍热,每天中午,她就要在祠堂的香案前,穿着短衫短裤,铺了席子午睡。祠堂,比任何地方都要凉爽,那是不争的事实。林某某放纵了妻子在祖宗面前的无礼,或许,他是信任祖宗的严肃,一定能压制住这一室春光外泄。

奈何人性,是活体的产物。某一次,上屋的同族叔路过,从关闭的大门缝隙里,看到了一双白花花的大腿,丰韵微露的乳沟,惹得他胯下瞬间膨胀,浑身燥热难耐,绕着祠堂前后转了一圈,挑开后门的木栓进入,在祠堂里,当着众祖宗的面,威武高大的他,直接将侄媳妇儿压在了身下,没想到,这女子还挺配合享受。没半年,她就改换了门庭,做了林某某的婶娘,住上老屋去了。现在,她还在,小蛮见了,依然要叫她一句“婆婆”。

想起家族中那些老东西们,每次在香案前,毕恭毕敬的祈福,林小蛮就很不屑,心里头“哼哧哼哧”的,对先人们充满了不服。

3,

终于到了家门口,他将车停稳,远远就听到二伯林海在大声吼叫:“你们不要当我老兄死了,家里就没人了,这坟正好对着小蒙的睡房,一个自己屈死的鬼,你们是想把活人吓死么?一群缺德玩意。”

堂叔伯林海,是右厢修伯的亲兄弟。修伯去年因病去世了,留下一个一贫如洗的家,修伯的儿子小蒙在外地打工,很少回来,小蒙媳妇带着三个幼儿,与老母艰难度日。修婶平时寡言少语,唯唯诺诺,但这次,却像钟馗附体般,在院子前,跳起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闹:“你们要不得,就是见我男人没了,就几兄弟来欺负人,你们这般狠毒,都会遭报应的……”

小蛮老远看到一颗闪亮的光头,站在院坝边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修婶,竖眉瞪眼怒不可遏。这是小蛮最小的亲叔叔林和鸣,也是曾经唯一和他们一起,住在这右厢时间最长的叔伯兄弟。那时候,这一个屋子里有奶奶,爷爷,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刚出生的堂弟,未出嫁的姑姑。在马路上,都能听见一屋子女人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现在,这争吵声,倒也难得打破淤积的冷清。林小蛮紧步赶上去,正碰上海二伯气汹汹地过来,差点点就将手点到光头上去,光头的拳头已经举起来,战斗一触即发。海婶突然出现,她拦在了两人中间,并怒斥海二伯:“你冷静点,发那么大火干什么?说来说去,都是本家人,哪来的欺负不欺负,嫂子你也别激动,将事情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简直是胡闹,请的什么风水师,那么多敞亮的地方不选,偏要选在那么低的地方,我看就是包藏祸心。”海二伯向来不认可风水师林昭临的点穴能力,认定他就是拿着罗盘糊弄人,特别是,将自家妹妹的豪宅地基,指在了四面皆空的村中央,不依不靠,而妹妹还非常信任他,对他这个亲哥哥提出的建议,不做任何参考,使他一直耿耿于怀。这次,算是把他所有的不满点燃了,指着林昭临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昭临虽然脸上忿然作色,却也不敢大声反驳,毕竟,现在墓穴位置,确实是对着人家的窗户了,纵然是施工的人搞偏了一些方向,但自检发现,大体位置也确实没考虑过活人的感受,只怪自己一心看山做势去了。

海婶紧拽着海二伯不撒手,修婶收了声,眼泪汪汪地站在一旁,一脸委屈地看着走到院坝的小蛮,林啸云阴沉着脸,从山上下来。光头林和鸣盯着海二伯,情绪激动地走来走去。海婶继续安抚劝慰:“大伙都消消气儿,兄弟林雪已经够悲惨了,死了肺腑都被掏空,送去了省里,枉死也就算了,怕最终还未能落个全尸,这样儿的,连转世投胎都怕难了,都是一家人,多可怜可怜他,和气解决问题,也是对他最后的尊重不是么?”

女人的悲鸣,在潮湿的院落里回荡,角落里的幽寒,瞬间扑面而来,似乎终于扑灭男人们胸腔内的怒火。小蛮看了一眼祠堂,燃烧的烛花闪耀,黑色的灵牌,整齐地排列,靠近边上角落的位置,马上又要多一块了,他的灵魂,将陪着这古老潮湿的天井,和那碧绿的青苔,再也不能喝酒打牌,说大话了,想着心中凄然。院子里,男人们虽然愠怒未消,却也不再争执。小蛮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站着,没有对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争吵,惊扰了村邻,陆续有人走进院子来,修婶生怕错过解释的机会,让右厢的人先占了理,见人就迎上去主动说道,争取博得更多同情与支持。这边海婶还在数落海二伯,人们各自扎堆在一起,议论纷纷。

小蛮心烦意乱,独自往后山走去。

4,

“风水真的会影响家运吗?”

小蛮东张西望,边走边想。父亲才五十岁,身体一向很好,平时也注重养生,喝点啤酒,烟也抽得不多,怎么就得了心肌梗塞呢?还被庸医误诊,当了胆结石来治疗,枉丢了性命。虽然医院二话不说,先支付了十五万赔偿金到他卡上,但一条人命,怎么只值十五万呢?大伯说,最少也得多加个零,可是,一个活着都没做出啥事业的人,死了,真的能值百多万吗?他怕是一辈子都没赚到这个零头。小蛮理不清这些,人死不能复生,也就由着长辈们去折腾了。

他费力地往上走去,渐渐将老宅与吵闹的人群抛在背后。向上两百米处,右侧出现一道土坎,小蛮不自觉停下脚步,土坎那是一排墓地,最头上这座,是前年去世的婶婶,二叔的二婚妻子,四十六岁,偶然一次体检,查出直肠癌晚期,四个月不到,就去世了,人们将她的死,归于风水之恶。

林小蛮走到墓地去,中间是爷爷奶奶的墓,连起来这三座墓庭,干净整洁,坟头压着洒了鸡血的新鲜花纸,墓前插着未燃尽的红烛,残香插满祭石后的缝隙,一对青花瓷酒盅,尚洁白如新,这明显是清明刚被祭扫过。再往里走,墓地尽头,荒草萋萋,无路可循,一座快要坍塌的坟茔,藏在荆棘之下,无碑无坛,无封无立,这个可怜的女人,不知道她的魂,是否归去了故里?

她是二叔的头婚妻子,一个二十出头,外县来的女子,得媒妁之言,明媒正娶。那时小蛮还未出世,并不得亲眼见,只是常听修婶说起,她总是用无比怀念喜欢的神情,去描述女子的美好:“她生得十分标志,忽闪的大眼睛,圆润的脸庞,长长的睫毛,白里透红的皮肤,一笑,两个酒窝儿,十分惹人喜爱。她性格温柔、大方,说话小声,对长辈邻里,都特别有和气,来这里不到半年,附近的妇人们,都得了她送的鞋垫,但也就半年时间,她就死了,整理她的遗物,足足有一整箱绣好的新鞋垫,她是勤劳的,生得一双百里挑一的巧手,可惜了。”

她的死,至今还是个谜。据说,那个早晨,还住在祠堂厢房里的小夫妻俩,爆发了唯一的一次争吵。关着门,林和鸣大声地吼叫,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哭声,老人前去拍门,大声呵斥林和鸣,可是屋里的人就是不理,足足吵了两个钟头,后来,很久没了声音,等林和鸣打开门走了。老人轻轻靠近发现,屋子里物品丢落一地,一片狼藉,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走上前去呼唤,也没有回应,探了鼻息,才发现,没了气息。

老人惊得话都说不全了,惊慌失措地呼喊,惊动了整个大院和附近的人。有经验的人及时提出保护现场,也有人打了120,有人报了警。医生来了检查发现,人已经死了,将现场留给了警方,就撤离了。

林和鸣并没走远,听到呼喊,他也赶了回来,老母呼天抢地,指着林和鸣直骂逆子,扑上去抓着他的衣领痛哭,问他怎么做下这等惨事?林和鸣一把挣脱,只说“我什么也没做,就是生气吵架而已。”

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依然这样回答,对妻子的离世,他表现得很意外,也很吃惊的样子。没办法,警方只能让法医来验证。家人也不得不通知了远方女子的娘家人。第二天,女子母亲进门,看到熟睡般的女子,悲戚地呼唤了几声后,就晕厥了过去,被送去了医院。女子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来了,对这件事,表现了不依不饶的态度,坚持要查个水落石出。

据说,村里多有好事的男人,攀了围挡偷看。法医将女子全身做了检查,又开膛破肚,三天三夜,将肺腑逐一查了个遍,最终也没查出他杀的痕迹来。最后,女子的母亲,实在看不得女儿受这般折腾,主动放弃了追诉责任,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女子依然以林家媳妇的身份,交由林家安葬。据说,女子在五天后入棺时,身体柔软,面如桃花,栩栩如生。时隔多年,她最后依然美丽的容颜,还使村人追忆不已。

可谁又能料到,这美丽的最终归宿,只是这无人感念的荒冢孤魂。

5,

一抹夕阳,越过山林,斜斜照在对面坡上,这边,便浸满了凉意。面朝东南,背了西北,按理来说,迎着东方日出,这宅邸和墓地的位置,倒也不会太差。林小蛮从回忆中收回心神,看着前面匍匐的半壁老檐黛瓦,他不由将手举到额前,墓地位置,却正好压着祠堂的屋脊,不高不矮,听得见人声,却看不到院子,难道,是这里出了问题?

听得乡间的说法,建房子可以在山后的老坟位置之下,活人不能跟死人抢地盘;但新坟却又不能高于已建的房子,先坟后宅,宅兴旺;先宅后坟,坟兴旺。这四座墓,显然,坏了规矩。

林小蛮想着这些道听途说的风水秘诀,好像很有理的样子,不由暗自揣度,那将骨灰洒在大海去的人,该怎么去找说法呢?可信,也不可信罢了,一切都是人之说而已。

他好没劲的继续朝山上走去,只要拐过一个弯,再向修婶家那边下去,就到了父亲的阴宅选址了,这次,风水师应该是严格按照了规矩办事,才将地方定在低位,只是,定也看不见东方升起的太阳了,整日里,定要阴沉沉的,躲在房檐之下,父亲若有知,不知会不会反对?

他刚走到渠边,便听到山背面,几位做工的师傅在低声说话,显然,他们是听不见来人脚步声,小蛮听见他们说的内容,便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那是老张的声音:“这倒霉催的,现在都施行火葬了,一把骨灰,还讲究那么多干嘛?他指定这个位置,要我们往南朝向,又不先讲明白,这得用砖再填住一边,才不对着窗,多麻烦的事。”

另一人接话道:“要我说,这风水就是坏了,你们想想,这一头屋的人,出了两个开膛破肚的,一个绝症,三个都年纪轻轻,实在是很明显的事了。”

“哎,那个早先不明不白死的女子,你们说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年轻的声音,提出了小蛮也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这个吧,听有些妇人说,那女子那几天并没来月事,但却看到她穿了那玩意,并有血,这是其一,而死后多日,身体没有僵硬,是有冤屈。也有人说,或是不小心触电了,才会有那些症状,但我看那也是瞎说,被法医那样一通折腾,关节变软很正常的。”

“都是乱猜测罢了。不过,有一个是不争的事实。”一个老者的声音可以压低了说道:“那天,他们吵架的原因,是二小子提出了离婚,女人不同意哭闹,其实,二小子早就和后来的老婆袁华好上了,女子被冷落,也有所察觉,只是每天强颜欢笑,那天争吵,其实左邻右舍都听着哩,至于怎么就出了人命,这实在是蹊跷得很,反正,没有证据,也就没法追究。”

“所以说了,后来这位,也就没得啥好下场,年纪轻轻也就说没就没了,哎……所谓家风不正,遗祸患……”

“那雪子这事,又咋个说?我觉得还是风水的问题……”

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听他们“叮叮当当”,收拾了工具,渐渐往修婶那边下去了。小蛮转过山来,看了一眼那杂乱的坟地后,静静转过身,缓步往回走。夕阳已经完全落到山后去了,想到父亲,那个矮胖矮胖的男人,却再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回来,大声吼叫他不烧夜火,不做饭,他突然像丢失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思念,竟然会像决堤的洪水,不受他控制地在心口泛滥,眼前整个村子,瞬间弥漫着蓝色的无情的冷,一种孤独,堵在他胸口,抽搐的心痛,难以抑制,他鼻子一酸,眼泪就涌出了眼眶,他终于痛哭失声。

只是几分钟,他努力冷静下来,深呼吸,擦去眼泪,平复心情,他不想被人看见。除了坚强,往后的日子,他还能怎么样?

垂于夜幕,老宅一头,死气沉沉,没有炊烟,也没有了人语。突然又想母亲了,那个据说他出生三个月,就离家而去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父亲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每当他问起,人们总是一句话轻轻带过,她似乎就像天边的云一样,来过走过,除了给予他生命,就再也没有什么好给人回忆了。

“一定是墓地风水出了问题,所以才牵连了父亲,这房子,也就留不住母亲,一定是这样的。”

小蛮看了一眼土坎的几座坟茔,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原创散文:乐园村的雨脚多半在土地岭。

温新阶 |雨从云涧飘来

雨是丝,雨是线,抬头,只看见团团云霭,没见着下雨的阵势。一摸头发,却是湿漉漉的,抬起手臂端详,纯棉衬衫一根根立着的棉线上,有一粒粒难以察觉的水珠。

是下雨了,当过生产队长的支客师发端对我说。支客师见多识广,懂得的多,他指着老崖上的几团迷雾说,雨脚在那里。

雨是有脚的,它的脚像圆规的规脚,固定在圆心上,然后把划脚张开,划脚张到哪,雨就下到哪。乐园村的雨脚多半在土地岭。

土地岭海拔1500米,云遮雾罩,林海茫茫,沟壑纵横,溪涧密布。除了树多野兽多,也有肥沃的土地。过去,还有一条从乐园到渔峡口的大路从这里穿过。1900年5月19日,植物学家威尔逊就是在这里找到猎户康远德,然后就住在他家里,和他一起打猎,有一天,光是花栗鸡就打了四十几只。土地岭周遭的山山岭岭,康远德都用足迹丈量过,他带着威尔逊在二墩岩的漂口找到了正值花期的珙桐树,威尔逊抱着康远德一阵狂吻,这个土地岭的猎人,非常不习惯这一套,把威尔逊推出去老远。这年11月,威尔逊再次来到康远德家,采集了1万余枚珙桐种子,寄回哈佛大学植物园和英国皇家植物园丘园,现在,遍布欧美的珙桐树的故乡就是二墩岩。

土地岭烟雾缭绕,溪涧密布,雨水就多,常常别的地方红日当空,土地岭却是雨淋水洒。遇上风大,土地岭的雨就飘到乐园村,有时还飘到巴东。

霏霏细雨从土地岭飘洒而来,来滋润这片土地上的庄稼树木,也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生存文化。对于乐园而言,土地岭不仅是一个地名,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图腾。所有乐园人,对土地岭有一种虔诚的敬畏,一种发自内心的臣服。

这天的雨没有前兆,不是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没有提示,而是土地岭没有像以前一样跟人们保持一种非常默契的暗示,或者黑乎乎地不让月光亲近,或者风摇动着树梢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团团树叶的蠕动。这一回,一切如常。头天晚上是一轮朗月,把土地岭照得亮亮飒飒,山的轮廓清晰明亮,远远望去,月光里,还有缕缕轻烟漂浮。明天一定是个响晴天,新翻的土垡可以晒散。

谁都想不到,第二天,不知从哪飘来乌云,实实在在罩住了土地岭。土地岭多大,云块就有多大,一层又一层,码得严实。诡异的是,云彩突然裂开几道口子,不,是凿穿了几个窟窿,强光往大地上照射,像舞台上的追光,一时豁亮,亮得人没有主张。

那几个窟窿被迅速补上,然后是一丝不苟地黑。

雨来了,起初也是雨丝、雨线,被风一股股吹来。纱布一般的雨幕,从远处飘到你面前,然后又飘走了。来得轻柔,走得轻柔。谁想这雨的成长太过迅猛,一下子从婴儿成长为壮年,由雨霰变成了 雨旆。

覃万华一行人刚刚爬到叫鲊肉罐子的地方,这里有两百多棵野生珙桐树,最大的要几个人才能合抱。鲊肉罐子离土地岭不远,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也是康远德的“势力范围”,不知道他为啥没把威尔逊带到这里来,而带他去的漂口只有二十几棵珙桐。这天, 林业局请了覃万华几个人来挂珍稀树种的保护牌子,事前还请气象专家仔细研究了气象云图,才定下的日子,这当头一棒打得不轻。县林业局和镇林业站来了人带队,本着晴带雨伞的古训,动员大家带件雨衣,可是只有两个人带了,两个人没带。

怎么办,回去下次再来又要耽搁一天的工夫,林业局林业站的人至少要回到镇上去等,那么重的金属牌子还要带下山再背上来。

风还在吹,雨幕斜飘而来,杂草上的旱蚂蟥伸着摇摆的头在等待猎物。对于一年只需要吸一至三次血的旱蚂蟥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覃万华是没带雨衣中的一个,他一咬牙说,干。大家立即行动起来,安静了不知多少年的鲊肉罐子突然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敲打声,歇在树上的叫不出名字的鸟一会儿飞起来一只,翅膀碰擦着茂密的树枝,树叶上的雨水洒落,像谁用瓢泼下来一般。

大半天的时间,中间吃了林业局带的副食,一行人终于钉完了牌子,除了珙桐之外,还有好几种珍稀树种,住在山里的人,才知道这林子里原来有很多宝贝。下山来,要分路了 ,大家坐在陈家坳陈容阶的堂屋里喝茶,这才想起翻看有没有受到旱蚂蟥的攻击,几乎每个人腿上都受了好几处伤,鲜血汩汩,有一个人腿上还有一只旱蚂蟥吸附着,一巴掌,旱蚂蟥掉在地上。他想起小时候关于蚂蟥的谚语:不怕蒸,不怕煮,只怕放牛娃翻你的肚。连忙从竹扫帚上折了一根竹签,将旱蚂蟥翻了过来,然后连着竹签丢进了火塘的烤火炉子。

一行人冒雨做完了一项工作,都有说不出的欣慰,一种惬意相互感染,分别时的招呼格外多了几分温暖。而方家埫的曹建林,因为这场雨,搅得心里塞进了一团茅草花子。

曹建林是李子种植大户,李子卖到全国各地。请了人今天给李子树喷药水,面积大了,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一早把药水兑好了,吃过早饭刚下田不一会儿,雨就飘了过来,霏霏细雨的时候,还在坚持,雨越下越大,喷到树上的药水立马被雨水洗掉了,没办法,收工,看雨会不会停,会不会天晴。

雨中的等待略显无聊,找来扑克牌打发时光,拖拉机四缺一,吆喝曹建林参与,他摆了摆手,几个人只好斗地主。曹建林不住出来看一看,看从乐园大峡谷涌上来的罩子(雾被称为罩子),看老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雨,停不下来了,吃罢中饭,各自回家。

突如其来的一张雨让曹建林心情尤其不爽,兑好的药水作废了,还要开半天的工钱。

何家湾的明富大叔一大早把那头心爱的黄牛金缎子拴到糖梨子坡里吃草,他自己就到大吉岭铺子里去打酒,他是一日三顿要喝点酒的,有时晚上睡觉前还要咂个冷口。昨晚上床前想咂一口好睡觉,连着倒了三个酒壶,才滴了几钱酒。这几年酒都是儿子打回来的,他没操过心,今年儿子施工去了甘肃白银,很长时间没回家,没有往壶里添酒了。

拴好牛,明富大叔背着几个酒壶往大吉岭去了,几个酒壶在背篓里咣当咣当响,他喜欢陶壶,不喜欢塑料酒壶,塑料酒壶装的酒倒出来一股狐臭味,糟蹋他的菜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糟蹋他的心情。

出门时还没下雨,灌完最后一壶酒,雨幕就挂到大吉岭了。明富大叔把两壶大的寄到铺子里,只背着最小的一壶连忙离开。卖货的巧玲问他为啥?他说,我的牛还在坡里,牛不能淋雨,淋雨要长虱子。说着,人已经钻进了雨幕。

巧玲奇怪,现在耕田都用机械了,那还有人喂牛呀?

明富大叔的金缎子原先是六户人家打“割户”,六户人家轮流喂,需要耕田耙地商量着来。明富大叔一人占一脚,他不是用牛多,而是喂得多。没用到一脚的牛,喂了两脚的时间。前几年,微耕机、旋耕机普及,都不喂牛了,活物件,大牲口,三百六十五天要吃要喝要伺候,哪有机器简单?都把牛卖给了屠宰场。明富大叔的割户们一商量,也想把牛卖了,他想都没想,一个人把牛买了下来。十七八年,栽一根树也有了三份牵挂,何况这牛还给你犁地耙田,给你拉碾拖车,跟你一起迎着朝阳出门,踏着月色回家,咋能狠得下心卖给屠宰场?

明富大叔儿子媳妇在外做事,老伴前年走了,他就跟这条牛相依为命,如果有一天金缎子生命走到尽头,他也会随之而去。

明富大叔跑到何家湾的沟边,远远地就听到了金缎子在哞哞地叫唤,声音沉闷而悠远,一直被明富大叔娇着惯着,它哪淋过雨呀!这一叫,剜了明富大叔的心,他把背篓丢在河边,往糖梨子坡跑去,他牵着牛回来时,背篓歪在河边,酒壶塞子松了,酒流到了河里,他捧起一捧水来喝,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杨家冲的马本章有着几分欣喜。

上次我去杨家冲,看到他在整水田,觉着奇怪,现在都把水田改成旱田了,水田费工费时,不如改成旱田种蔬菜卖了钱买米,跟他攀谈了一阵,他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为啥别人改旱我就一定要跟着改旱?自己把水田种着,包谷水稻辣椒茄子,种田人收个齐全的庄稼不好?

水田整完,秧苗也长起来了,昨天下雨,他正好栽秧。多年没有的行头找出来,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挑着一担秧苗,往水田里抛秧,他自己有些激动,这才是个种田的农民!激动的不止他自己,附近的那个开店子的人拍了好多照片传给了我,我发到朋友圈,阅读量很快过万,还有好些诗歌的留言。

上次看到马本章,我就说过今年找他买米的,乐园的高山冷水米,应该可以和我每年在苏马荡买的米媲美吧。我给那个开店的人说,马本章栽秧时一定要拍个照片传我,等高山冷水米发展起来,你这个店子专门卖乐园高山冷水米。

看到马本章栽秧,我看到了希望的苗子。

雨,下了大半天,住了,跟来的时候相反,走的时候由大变小,变成雨丝雨线,在山间亲吻抚摸,然后一步步退到雨脚,最后,不知收到那条溪涧或者岩洞里去了,阳光,播撒在土地岭,播撒在乐园村。一片清新,一片明媚。

村里的喇叭响了,播放着悠扬婉转的村歌,很多人自觉不自觉跟着哼唱,一下子,不知有了多少只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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