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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叔狐臭文章(有人吃过文小叔开的药方吗)

时间:2024-03-26 10:08:37       点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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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冠男小说:起风了

太阳刚从无稽山西坡上的那棵歪脖子松树旁落下,花喜鹊就拍打着他那黑白相间的大翅膀飞上了无稽山东侧那株大榕树的枝头。那株大榕树是整个无稽山最高、最粗的一株,它阔大的树冠犹如一把擎天巨伞,高高地撑在半空中,树干更是粗得连五六只黑熊手拉着手都抱不过来。谁也说不清这榕树究竟有多少岁了,听说有无稽山时就有它了。它粗大的枝干上桠杈横生,枝头的叶子总是那么郁郁葱葱。当然,偶尔它也会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尤其是在春天。它很有个性,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它总要与别的树反着来,此刻就是——别的树都伸展着光秃秃的枝干,在这和煦的春风中抓紧时间冒新芽,长绿叶,它却发疯似的,趁着风将自己枝头的黄叶都摇了下来,铺了满满一地。风过之处,那一地的金黄就飞舞了起来,在暗红的余晖中跳起了迪斯科。

由于大榕树正好位于无稽山东侧半山腰上的一块平地上,四周开阔,所以动物王国的众兽们都喜欢来这儿玩——夏天,来这儿乘凉;冬天,则来这儿晒太阳。于是,天长日久,这大榕树下便成了众兽谈天说地拉家常的好去处。花喜鹊负责动物王国每天的新闻播报,这大榕树下也是再合适不过的广播场。

花喜鹊一如既往地披着一身黑得发亮的羽毛,只有前胸和翅膀上点缀着白色的绒毛,这身笔挺的工作服使他显得很是庄严肃穆。只见他找了个最高的枝头跳了上去,然后伸着脖子清了清嗓子,又用橙色的喙理了理自己那身油光水滑的羽毛,便面带微笑地开始播报新闻了:“亲爱的森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又到我们的‘新闻早知道’时间了……”

牛十七刚从山脚下的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一听花喜鹊这话,就赶紧跑到了大榕树下,聚精会神地坐着听了起来。兔子、松鼠也才下班,刚到家准备吃饭。不过他们可不像牛十七那么实诚,他们一边在不远处吃着饭,一边侧耳听着花喜鹊的播报。骡子、蚂蚁也听到了花喜鹊那高亢而喜庆的声音,可他们听到也就听到了,脚步却一点也不敢慢下来——尽管他们心里也痒痒的,很想坐下来听一会儿。大家都喜欢花喜鹊,因为他给大家带来的总是好消息,一个又一个好消息,让人听了不禁热血沸腾。可此刻,骡子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可得赶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将这批木料送到大荒山,不然这几天就白忙活了。”蚂蚁也暗自嘀咕着:“这几单可不能再误时了,不然又要被投诉——这个月就白干了。”骡子和蚂蚁干的都是运输的活,靠的都是脚力,拼的也都是速度。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骡子是为开工厂的鼠老板服务的,运的是大宗货,跑的是山与山之间的长途,所以得没日没夜地跑;而蚂蚁则是为兔子、松鼠、山鸡、野鸭等动物居民们服务的,送的都是些小件的吃食、用品,也只在无稽山范围内跑,所以对时间的要求更精准,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投诉,而一被投诉就得被罚款,有时辛苦奔忙一整天的收入都会被罚光。

“……现在大荒山的形势可真是‘水深火热’:自从猴老二上台,大荒山上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大批的动物失业,估计没多久就连饭都吃不上了……”花喜鹊一脸严肃地敛着双翅,仰着脖子用洪亮而圆润的嗓音说着。

“那猴老二简直就是个糊涂蛋!你看他哪有一点大王的样子——整天嬉皮笑脸上窜下跳的没个正形!”牛十七听了,不禁愤愤地甩了甩尾巴说道。其实猴老二长什么样,牛十七没见过,至于猴老二是不是整天嬉皮笑脸上窜下跳,牛十七就更不知道了。但花喜鹊一直是这么说的,那猴老二肯定就是那个样子了——花喜鹊总不会撒谎吧?

“那猴老二原来就是个开家具厂的!”猫十二有些得意地笑道。猫十二是开咖啡馆的,咖啡馆里整天兽来兽往,进出的要么是有钱的,要么是有权的——当然,也不乏既有钱也有权的,所以,猫十二对于各路消息自然也就知道得比别人多。大概就因为这个,所以猫十二成日里都是笑眯眯的,简直和《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柴郡猫一个德性。

“这样的货色居然也能当大王!”牛十七撇了撇嘴,不屑道。

“大荒山认的是钱!只要有钱,就能当官!他们可不管什么道德、品质!”狗十三收回耷拉在嘴边的通红的舌头,接口说道。狗十三也刚下班,一路飞奔过来,热得舌头上都快冒烟了。狗十三以前是无稽山护卫队里的一名护卫,因他没啥技术,只会撕咬格斗,所以退役后就去鼠老板的厂子里找了个看大门的活。看大门,他可是再合适不过了:谁的鼻子有他灵——百十米外来个小偷,他都能闻到;再加上他那撕咬格斗的本事,在这无稽山,谁斗得过他?当然了,听说大荒山的狼很是厉害,但他没较量过,也不知道水平和自己相比有多少差距。

“可不是呢!还是咱无稽山好——你看,咱虎大王,过年过节的还来探望我们——多有人情味!”猪五扭了扭臃肿的腰肢,尖着嗓子说道。猪五的爷爷猪头三曾做过上上届虎大王的贴身侍卫,因他曾为虎大王挡过头顶上落下来的一颗松果,因而被授予了“猪大帅”的称号。而今,猪大帅虽然已经过世多年了,但猪二、猪三、猪四,乃至猪五,仍因那猪头三的功勋好几次受到现任虎大王的接见。花喜鹊也来他们家采访过多次,虎大王座下的狐太尉和八哥知府更是隔三岔五就会来慰问他们。

“你家猪大帅那是有功之臣,当然得来探望了!咱无稽山可不是那无情无义的大荒山!就我这无名草鸡,虎大王上回来,还跟我握手了呢!”鸡十六撅着肥大的屁股向众兽抬了抬自己裹着芋头叶子的右翅道。

“我说你没事老戴着个手套干啥呢——洗盘子多不方便!敢情是裹着这荣耀呢!”鸭十五挺着丰满的胸,眼馋地凑到鸡十六跟前看了一眼道。鸭十五和鸡十六都在驴十一的饭馆里工作,鸭十五负责端盘子,而鸡十六则负责洗盘子。两人今天都上晚班,所以早早吃过了晚饭,听完这“新闻早知道”正好去上班。

“那当然了!不瞒你们说,我这手自从上次被大王握过以后,我就没洗过——这上头可有大王的尊贵气息呢!”鸡十六仰着脖子无比自豪地说道。

“嘘!别吵了!新闻都听不清了!”牛十七跺了跺蹄子,打断了众兽的谈论。

“……接下来,咱们无稽山西山脚下又有两条快速山道要开通了,一旦开通,咱们从东山到西山就只需要半天时间啦……”只听花喜鹊仍在慷慨激昂地说着。

“还是咱无稽山好啊!这发展速度,愣是把大荒山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啊!”猪五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

“可不是!牛哥,你们家牛小子马上大学毕业了吧?正赶上了好时候啊!”鸭十五转身对牛十七道。

“我也这么想来着。可这小子非说要去大荒山!说他同学都说要去那边发展!”牛十七气哼哼地说道。

“那大荒山可不能去!快别让你家牛小子听外面的歪话!听说那大荒山年年闹饥荒呢!路都没修几条,哪像咱这儿四通八达的,到处都是快速山道!”猪五呶着长长的嘴正色道。

“猪哥说得一点没错!而且那大荒山上的野兽可没咱这儿有情有义,只认钱,冷漠得很呢!”鸡十六也附和道。

“听说治安也乱,到处都是吃人的狼!那猴老二也不管——居然允许狼这么胡作非为!”狗十三道。狗十三以前是护卫,所以诸事总是先想到治安上。

“要不怎么叫‘大荒山’呢!那是蛮荒之地啊!”猫十二抖着胡须,颇有见识地说道。

众兽正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飞到了众兽边上的一棵小槐树上。大家见了他,立刻皱起了眉头,没有一个和他搭腔。可他却一点也不识趣,仍用他那令人生厌的开裂般的嗓子说道:“看样子西山的窝棚又得涨价喽!”

众兽都不接它的话茬,只有牛十七问道:“真的假的?”也不知为什么,乌鸦不太招大家待见,但牛十七倒是不讨厌它。当然,牛十七谁也不讨厌——除了猴老二。

“西山快速山道开通,窝棚的价格可不得跟着涨么?”乌鸦冷笑了一下说道。

众兽仍不睬他,依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抬头听着大榕树枝头上的花喜鹊的播报。不过,他们的眼神却明显地游移了起来。

“牛哥你可得抓紧了,赶紧去买!”鸭十五终于憋不住了,扭头对牛十七说道,“你们家牛小子转眼就大学毕业了,接下来就得找媳妇啦!”

“钱不够啊!还得攒几年。”牛十七皱着眉头说道。

“还攒呢!再攒下去,只怕你连个狗窝也买不起了!”鸡十六也忍不住接口道,“我正好明天要去西山,打算顺道去看看窝棚。我家那小崽子刚谈了个女朋友,眼瞅着就要结婚了。城里没个窝,哪个姑娘肯嫁给你?”

“不攒,哪来的钱买?”牛十七歪着脑袋不解地问道。

“问豹大哥贷款呀!”鸭十五道,“豹大哥手里有的是钱!”

“老听你们说‘贷款’,究竟啥叫‘贷款’呢?”牛十七好奇地问道。

“‘贷款’就是豹大哥借钱给你买窝棚,你不用急着还他钱。可以根据你家的情况,每月还他一点。”鸡十六接过话茬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牛十七恍然大悟道,“豹大哥可真是热心肠啊!”

“豹大哥是虎大王的表兄,当然得向着咱无稽山的居民了!”猪五也凑过来插话道。

“你们可别上那金钱豹的当!那黑心的豹子就靠着你们那利息过活呢!”乌鸦一听这话,急得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边跳边叫道。

“别听这瘟神瞎扯!”猪五向大家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大家私下里都把乌鸦称作“瘟神”,因为他给大家带来的总是坏消息。甚至,只要他出现,就没好事。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

“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这么说豹大哥?”狗十三道。狗十三一向仗义,他最见不得人扯谎造谣。

“凭什么?就凭他们家那几只小豹子都去大荒山买了豪华窝棚了!”乌鸦扑楞着翅膀,激动了说道

“去大荒山买窝棚?大荒山的窝棚听说可比咱这儿贵多了,那儿还不太平,怎么会去那儿?”鸡十六疑惑道。近半年来,鸡十六的关注点都在窝棚上,所以只要听到说窝棚,她就会立刻支楞起耳朵来。

“大荒山太不太平我不知道。可你们看,狐太尉、八哥知府,还有那孔雀、黄莺、金钱豹,可都去大荒山买窝棚了,还把一家老小都送过去了。”乌鸦冷笑道。

“胡说!孔雀、黄莺在大荒山买了窝棚我信,他们两家子有钱么!可你要说狐太尉、八哥知府也在大荒山买了窝棚,我就不信了。那大荒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只认钱,不讲道义的地方!咱们无稽山的官能去那地方?”牛十七边用尾巴拍打着自己的身体边说道。其实这会儿还没有牛蝇,但牛十七一兴奋就会下意识地用尾巴拍打身体。

“是的,我也不信这话。”狗十三帮腔道。此刻,狗十三的舌头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红了,但他也像牛十七一样,仍然下意识地不时将舌头伸出来。

“真是一帮榆木脑袋!不信拉倒!有你们吃苦的日子在后头!”乌鸦气得呱呱叫着,拍了两下翅膀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别听这烧煤球的二流子胡说!他是怕你们抢在他前头去买窝棚呢!”驴十一见乌鸦飞走了,方凑上前来说道。

“就他那成日里游手好闲的样子,要能买得起窝棚倒好了!”鸡十六讥笑道。乌鸦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谁也不知道。大家只知道他整天神神叨叨的不干正事,今天去偷看猫十二用自己吃进去又拉出来的咖啡豆煮咖啡,明天又去偷看驴十一用发霉的稻谷、发臭的地沟油做饭。他看也就看了吧,可他居然将这些秘密都抖漏了出去——这不是恶心人么!还差点把猫十二和驴十一的招牌给砸了。要不是猫十二和驴十一认识狐太尉,那些糟心事哪那么容易摆平!所以,但凡是做买卖的,对乌鸦都是又恨又怕。

“驴十一说得没错!刚才我远远地听着父老乡亲们在聊窝棚,今儿我就在这儿跟大家交个实底:西山的窝棚,这回可就只造了三十间!全是精品窝!边上还配有幼儿园、小学。大伙要的可得抓紧了!”黄鼠狼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只见他拖着长长的黄尾巴一摇一摆地走到众兽跟前说道。

“黄哥,那牛棚能便宜点不?钱实在是不够啊!”牛十七一听,急忙笑着向黄鼠狼说道。

“可以!咱们是什么交情!给你打个九五折!”黄鼠狼爪子一挥慷慨地说道。

“谢谢谢谢!太谢谢黄哥了!”牛十七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啥谢不谢的,见外了!”黄鼠狼转动着滴溜溜的小眼睛笑道。

“黄哥!我也想要个鸡窝,给我家那小子娶媳妇用。也给咱打个折呗!”鸡十六一看牛十七得了优惠,便也挺着胸脯撅着屁股凑到黄鼠狼跟前笑着说道。

“好!也给你个优惠价!咱谁跟谁啊?”黄鼠狼笑着拍了拍鸡十六丰满的肩膀道。鸡十六立刻红了脸。一年前,鸡十六还没成家时,黄鼠狼曾追求过她。那会儿鸡十六不像现在这么胖,她的胸和屁股那会儿虽然也丰满,但是丰满得恰到好处,不似现在这么鼓鼓囊囊的没型。鸡十六一直记得,黄鼠狼有一回来给她拜年,居然给她扛来了一大袋子大米!要不是嫌他屁臭,她笃定嫁给他了。

“黄哥,给我也留一间!”兔十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晚饭,也箭一般地飞跑过来嚷道。

“兔婶子你来凑啥热闹呀?你家不是有窝么——还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还来跟我们抢?”鸡十六用酸溜溜的口吻说道。兔十四一向以城里太太自居,很是骄傲,而且一大把年纪了还成天描眉画眼的,所以鸡十六很不喜欢她。

“嗳呀,你们不知道我们住这大榕树下的苦啊!这地段好是不假,可太旧了!而且我那小孙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老窝哪还挤得下——一点私人空间都没了!”兔十四佯装苦笑道。

“大家别着急!今儿我就折本做回好事吧——给大家全部优惠价!一律九五折!”黄鼠狼叉着腰,豪气万丈地说道。

“还是黄哥仗义啊!”鸭十五拍着翅膀赞道。

“那是!黄哥向来为我们着想!”鸡十六也跟着拍起了翅膀,只是她脸上的红晕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

“大家乡里乡亲的,就甭客气了!我为乡亲们做点事也是应该的。”黄鼠狼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说道。

“只是黄哥,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哈——咱这窝棚咋一年贵似一年呢?”牛十七摸着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嗳呀,牛老弟你是不知道啊!这地价是一年贵似一年,那木材也是一天贵似一天。此外,那穿山甲刨地,燕子砌墙的工费也是越来越高啊!很多窝棚,我是连本都赚不回来啊!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想干这一行了!”黄鼠狼带着哭腔说道。

“原来是这样!黄哥你可不能不干!你不干,我们找谁买窝棚去!”牛十七宽慰道。

“哎,我也这么想来着。为了乡亲们有地方住,我就咬咬牙再坚持一下吧!”黄鼠狼抬起爪子抹了抹并无一滴眼泪的眼角说道,说完便拖着长尾巴一摇一摆地走了。

“哎,黄哥是真不容易啊!”猪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是呢!实在是不容易!哎!”鸡十六看着黄鼠狼逐渐远去的背影,也叹道。

“大家都不容易啊!”牛十七粗着嗓门道。

“谁让你那年不跟我一起去买窝棚的!看现在贵了吧?那会儿喊你买,你愣是舍不得!你看,没几年工夫,这东山的棚价涨到什么程度了?好在我当时咬咬牙买了,不然这会儿哪还买得起!”鸭十五见牛十七叹气,遂向牛十七说道。

“你那是有积蓄!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会儿我家牛老爹生了牛黄,为了给他治病,把个家都快掏空了,哪还有钱买棚!就是问亲戚借,人家也不敢借呀!”牛十七哭丧着脸道。

“有啥积蓄啊!还不是拼了老骨头老脸,东凑西借来的!还欠了豹大哥一大笔。辛苦了大半辈子,还不够买个棚的!”鸭十五对牛十七道。言罢又道:“不过你家确实不容易。现在就怕生病呢!去年,我家鸭小子拉稀,也把我们折腾得够呛。去羊大夫那儿,一会儿这个检查,一会儿那个检查,半天工夫就把我端了半年盘子的钱都花光了!”

“要说那羊大夫也真够黑心的!听说前阵子有个蚂蚁,搬东西时不小心把腿砸断了。去羊大夫那儿治,就因为着急忙慌的没带钱去,那羊大夫就死活不给治!后来家里送了钱去,那腿早废了。”鸡十六尖着嘴说道。

“我也听说了。听说原来一大家子就指着他送货养家呢。如今,腿废了,连路都走不了,更别说送货了。一大家子现在就靠捡垃圾过活呢!真是可怜哪!”牛十七也叹道。

“那羊大夫真不是个东西!八哥知府怎么不让他那羊诊所关门的?”鸡十六义愤填膺地说道。

“这羊大夫好像也没你们说得那么坏吧?上回,我们鼠厂长感冒,是我陪他去羊大夫那儿的,羊大夫对我们鼠厂长可热情了呢!”狗十三反驳道。

“狗十三说得没错,我也和羊大夫打过交道。去年,八哥知府喉咙哑了,住在羊大夫的诊所里。我去探望八哥知府,见他那病房可豪华呢!里面啥都有!羊大夫还给他配了两个专职护理呢!羊大夫见到我,也是客气得不得了。”猪五附和道。

“那我家鸭小子怎么就让住走廊里?”鸭十五反驳道。

“都一样,我们牛老爹也是住的走廊。”牛十七安慰道。

“许是正好没房间了吧。”猪五轻松地说道。

“一定是。”狗十三一脸认真地附和道。

众兽不置可否。

“……无稽山的森林朋友们,咱们今天的‘新闻早知道’节目就播到这里了。咱们下期见!”众兽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不觉榕树上的花喜鹊已经播完了。

“这么快就完了!”猪五仰着脖子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道。

“是呢,这么快!”

“回家吃晚饭!”

和煦的晚风中吹来阵阵幽香,众兽意犹未尽地在这幽香中四散了开去。

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太阳却依旧明晃晃地挂在半空中。虽然有风,但那风都像是从火炉里刮出来的,吹在身上热辣辣的。大榕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知了们在那响声中扯着嗓子此起彼伏地尖叫着。狗十三早早地下了班,然后就来大榕树下占了个好位置。只见他伸着长长的舌头趴在树荫里,眼睛已经不自觉地闭上了。其他动物们也三三两两地聚拢了过来。

“听说没,这一届的‘歌咏大赛’麻雀也去了呢!”只听鸡十六尖着嗓子说道。

“她那破锣嗓子还去参加,也不怕丢人!”鸭十五道。

“你可别这么说!上一届‘歌咏大赛’孔雀还得了冠军呢!那孔雀的嗓门谁不知道——乍一听还以为猫十二在哭呢!”牛十七一边悠闲地甩着尾巴赶牛绳,一边哈哈笑道。

“还不是因为他那几根骚毛!就凭他那嗓子,我唱得都比他好听!”鸡十六撇了撇嘴道。整个无稽山,鸡十六最不喜欢的就是孔雀了,因为在鸡十六看来,自己的山鸡家族才是这无稽山上最漂亮的,可大伙偏说孔雀是最漂亮的。这还不算,大家居然还编了句笑话,说什么“落毛的孔雀不如鸡”——居然拿落毛的孔雀和山鸡比!鸡十六曾仔细观察过孔雀的屁股,发现它那屁股真是丑死了!落了毛可不更丑了?可大伙居然都像个瞎子一样,只注意孔雀前头那几根长毛,丝毫不管他屁股后头有多丑!

“可不是呢!要说单拼嗓子,那还属黄莺最棒!”鸭十五道。

“嗯,我也喜欢听黄家那丫头唱歌!”牛十七止住了笑,一脸认真地说道。

“只怕你以后都听不着啦!”忽然,鸡十六冷笑道。

“为啥呢?”牛十七紧张地问道。

“人家黄莺现在可是八哥知府的‘小蜜’了!养在八哥知府那大荒山上的金窝里呢!”鸭十五有几分惋惜地说道。

“真的假的?我看那丫头挺本分啊——我看着她长大的呢!怎么能干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来!”牛十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时代变啦!这算什么丢人现眼!多少姑娘争着抢着想上八哥知府的床,还排不上号呢!这可是既有面子又有钱拿的事!”鸡十六讥笑道。

“可不是呢!听说孔雀前阵子也攀上狐太尉那堂妹了,现在一家老小都搬去大荒山下那湖边的大窝棚里住了呢!”鸭十五瘪着嘴说道。

“狐太尉家那狐小妹屁股后头那么臭,孔雀能看得上他?”狗十三半眯着眼睛,有些疑惑地说道。狗十三做护卫时曾见过狐小妹,老远他就闻到了她屁股后头的那股骚臭味。

“狐小妹那狐臭是严重啊!可架不住人家堂兄有本事啊!听说那狐小妹名下有好几家厂子呢——哪一家不比鼠老板的厂子大十倍!那猴专家的儿子给她送了一年的花了,她饭都没和那小猴崽吃过一次!”鸭十五道。

“狐小妹眼光可高着呢!听说八哥知府的表弟也追了她大半年了,她正眼都没瞧过那小八哥一眼!”鸡十六道。

“你们这群乡巴佬不懂了吧!人家狐小妹缺钱吗?缺权吗?不缺!人家就缺个漂亮男朋友!那猴专家这些年是赚了不少钱,可你瞧他儿子长得那尖嘴缩腮的雷公样——狐小妹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一旁的兔十四抢过话头道。这话兔十四是有发言权的,因为兔十四年轻时也算长得标致,也曾结识过一个大款猴子——当然,不是猴专家他爹。兔十四是一心想嫁个大款的,但她看那猴子一副尖嘴缩腮的样子,顿时就没了兴趣了。

“谁不懂啊!不就是看上孔雀屁股前头那几根骚毛了嘛!”鸡十六撇了撇嘴道。

“嗳,你还别不服气!你就看咱无稽山,哪个身上的毛有孔雀那毛漂亮?就是你家鸡小叔——算好看的了吧,可和人家孔雀站一起,也分分钟比下去!”兔十四瞪着红通通的眼睛说道。

鸡十六一听这话正欲发作,牛十七却抢先跺着蹄子吼了起来:“这年头咋就靠脸吃饭了呢!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早就靠脸吃饭啦!那麻雀,你们以为她真是去‘歌咏大赛’上拼嗓子呢!人家可是提前做足了功夫呢——为了参加那‘歌咏大赛’,人家特意去大荒山上的美容院整了容呢!”兔十四道。

“可不!就连猪五家那三丫头,又黑又肥的,还去大荒山上那美容院抽脂、美白了呢!”鸡十六一听“整容”,先前的火顿时就忘了,只见她也伸着脖子凑到大家跟前,压低嗓子说道。猪五家就住在大榕树旁不远处,可得注意别让猪五听到了。

“都是钱多烧的!”牛十七啐了一口道,“哪天让他们去北山脚下过几天苦日子,他们就消停了!”

“谁说钱多烧的!人家花这血本,可不仅仅是为了面上好看!”不知什么时候猫十二也来了,笑着说道。

“不为面子,那是为啥?”牛十七气鼓鼓地说道。

“为了挣大钱哪!”兔十四慢悠悠地说道。

“整了容就能挣大钱了?”牛十七诧异道。

“当然喽!你可知道那孔雀在没搭上狐小妹之前,拍一部电视剧挣多少钱?”猫十二道。

“挣多少钱?”牛十七道。

“说出来怕吓死你——比你十辈子挣的都多!”猫十二道。

“啊——”牛十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别说孔雀了,就是那小黄莺,随便拍个广告或开个演唱会,也比我卖一年咖啡挣的多!”猫十二道。

“这哪来的钱给他们呢?”牛十七不解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有人给就是了。”猫十二刹住了话头道。

“真是没天理了!我们起早摸黑地辛苦一辈子,竟还没人家拍个照赚得多!”牛十七愤愤道。

“所以,你说要不要整容呢?”猫十二笑道。

“我老牛反正是不会去整的。”牛十七粗着嗓子气咻咻地说道。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笑作了一团。

“哎,猫兄弟,最近可有什么新闻啊?”兔十四转向猫十二道。

“新闻多了,你指大的还是小的呀?”猫十二道。

“当然是大的了。”兔十四有些谄媚地笑道。

“大的嘛,就是大荒山闹瘟疫了。”猫十二歪着脑袋,慢条斯理地说道。

正在这时,众兽头顶的大榕树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几片黄绿相间的叶子飘落了下来。众兽不禁“啊”地叫了起来——当然,不是因为那叶子的缘故,而是因为“瘟疫”二字。

“别紧张,只是死了几十只鸡鸭而已。”猫十二不以为然地笑道。

“几十只哪!”鸡十六却尖叫了起来。

“可别传到咱们这边来!”鸭十五也急地来回踱着步,边踱边说道。瘟疫,鸭十五没见过,但她小时候听奶奶说过几次。说就怕瘟疫,一旦遭了瘟疫,那山里的鸡鸭就是成群成群的死,十个也难逃一个。

“赶紧把通往大荒山的路封起来吧!”鸡十六紧张地说道。

“早封起来了!昨天我见到骡十九,他说他都好几天没去大荒山送货了。正在发愁呢!”狗十三抬了抬脖子,说道。

“那就好!可吓死我了!”鸡十六抹了抹自己胸口道。

“是该封起来,那瘟疫要是传过来,可不闹着玩的!”牛十七道。

“是啊!只可惜大荒山那边的大白菜吃不到了。”猪五不知什么时候也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只见他边走边咂巴着嘴说道,“别说,他们那边的大白菜可比咱这儿的好吃多了!我现在都吃不下咱这儿的白菜了。”

“猪哥你那是有钱啊!我们就只能吃吃咱无稽山的本地白菜喽!”兔十四道。

“你们这就是标准的‘人家月亮都比自家的圆’!咱自己的白菜、萝卜怎么就比不上人家的了?你们知道我们种地的撒了多少血汗在那些蔬菜、水果上吗?这么便宜卖给你们,你们还挑三拣四的!”牛十七气哼哼地说道。

“哎,牛哥你是不知道啊,那大荒山上的东西是真好!我有个表妹,嫁去大荒山了,有一次她回来看我,带了几根胡萝卜和几棵青菜来给我。我一吃,哎呀,那胡萝卜比咱这儿的甜多了!还比咱这儿的脆!就连那青菜都是带着甜味的!我现在是没钱,等我哪天有钱了,我也只吃那大荒山的蔬菜、水果!”兔十四道。

鸡十六一听这话,不禁偷偷白了兔十四一眼,心里愤愤地骂道:臭显摆!

“哎,这路一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喽!”猪五叹道。

“你们这是忘本!”牛十七愤愤道。

猪五朝牛十七笑着摇了摇头。其他人倒也不睬他,仍继续讨论着。

“猫兄弟,再说个小的呗!”兔十四笑道。

“什么小的?”猫十二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的新闻哪!”兔十四道。

“哦,新闻啊——”猫十二恍然大悟般笑道,“让我想想。对了,北山脚下的熊瞎子,娶了个俊俏的松鼠媳妇,你们知道不?”

“熊瞎子那老光棍,家里那么穷,连个像样的窝棚都没有,谁肯嫁给他呀!”鸭十五有些不信道。

“这事我前阵子也听人说了。说是黄鼠狼牵的线,也不知道真假。说还是个大学生呢!”兔十四接过话茬道。

“大学生肯嫁给那熊瞎子?”牛十七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不肯的啦!是拐来的!”兔十四压低声音说道。

“从哪儿拐来的呀?”牛十七道。

“谁知道呢!”兔十四道。

“别是从大荒山逃出来的吧?”鸭十五紧张道。

“这还真不好说!”兔十四道。

“别瞎担心,肯定不是从大荒山上跑来的。有人去和她搭过话,说她那口音分明是咱这儿西山脚下的松林子里的,一听就听出来了。”猫十二道。

“这就好。”鸭十五长吁了一口气道。

“只是这拐来的,能长久么!早晚不跑了?”牛十七道。

“跑不了!说拿铁链子拴着呢!”兔十四道。

“啊!”狗十三一听“铁链子”三个字,立刻惊得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长长的舌头也缩进了嘴里。原来,狗十三是从一百里外的一个村庄里逃出来的,当然,那是在他进护卫队之前的事了。那个村庄狗十三已经没啥印象了,但那根曾经拴在他脖子上的铁链子,他却怎么也忘不掉。他总是梦见那根铁链子,那根粗大的、散发着浓浓的铁锈味的链子,总是还扣在他的脖子上,任他怎么努力都挣不脱。他一次次从梦中惊醒过来,半天都睡不着。

大家扭头看了一眼有些神经质的狗十三,就又继续谈论起来了——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熊瞎子和他那漂亮媳妇吸引了,谁也没把狗十三的反常放在心上。

“别说,这熊瞎子还挺精!”只听鸭十五笑道。

“那可不!好容易讨着个媳妇,还是个漂亮妞,可不得看紧了?”兔十四眨了红眼睛,颇暧昧地笑道。

“对了,兔婶子,你刚说是黄鼠狼牵的线?”牛十七忽然正色道。

“对啊!”兔十四道。

“黄鼠狼能干这事?我不太相信。”牛十七梗着脖子道。

“我也不信这话。”鸡十六道。说到黄鼠狼时,鸡十六的脸又不自觉地热了一下,好在别人都没看出来。

“大家都这么说,也不知道真假。”兔十四道。

“这些人尽胡扯!看着人好,就往人家头上扣屎盆子。”牛十七愤愤道。

“好啥呀!黄鼠狼啥事不干!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忽然,乌鸦飞了过来,插话道。

众兽一见它来,都住了口,只有兔十四唯恐天下不乱一般,用看热闹的口吻问道:“比如呢?”鸡十六在一旁朝兔十四翻了个白眼。

“比如,你们前阵子向他买的那窝棚,你们以为捡了大便宜了。你们不知道,他和那金钱豹是连襟,一大家子联起手来喝你们的血呢!”乌鸦呱啦呱啦地说道。

“啊?黄鼠狼和金钱豹是连襟啊?”兔十四一听,脑袋上那对原本耷拉着长耳朵顿时直立了起来,一双红眼睛瞪得几乎有牛十七的眼睛那么大了。

“是连襟也不犯法啊!他们是帮我们,咋就成喝我们的血了呢?”牛十七有些不解道。

“还帮你们呢!要知道‘无利不起早’、‘无奸不成商’!你们只看着眼前每月还那点钱给金钱豹,你们也不想想要还多少年!这多少年下来的账,你们有没有算过?有没有和你们从他那儿借的钱对比过!”乌鸦激动地一边扑扇着漆黑的大翅膀一边说道。

“我老牛就上了几年学,哪算得来这个!要不你帮我算算?”牛十七不禁被乌鸦说得疑惑了起来,遂道。

“好,我来帮你算。”乌鸦说着便跳下树来,立在牛十七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细细算了起来,“你这一个月还……”

“呀!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原来这利息都快赶上本金啦?”鸭十五扭头对鸡十六道,“好在我那窝棚买的早,便宜。”

“快帮我也算一算!”鸡十六一听也急了,遂上前对乌鸦道。

“好!”乌鸦爽快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乌鸦身边便聚满了飞禽走兽,全是要他帮着算钱的。当然,每个算完了都叫苦不迭。

“这黑心的老豹子,原来这么坏!”

“这瘟豹子,不得好死!”

“大家下回可别再跟他借钱了!记住喽!”

“有志气!不过‘下回不再跟他借钱’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早了,窝棚的价格涨成这样,你们买得起吗?买不起,不还得跟他借?”乌鸦嘲讽道。

“我们不买了还不成吗?”鸡十六急了。

“不给儿子娶媳妇了?”乌鸦笑道。

“……”鸡十六顿时语塞,边上的众兽也安静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呀,这窝棚一天贵似一天的。”忽然,兽群后头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众兽徇声看去,却是穿山甲。只见他浑身漆黑,只有尖瘦的小脸上带了一点肉色。

“哟,这不是甲老弟么!几天不见,咋这么黑了?好像还瘦了不少嘛?”猫十二笑着打趣道。

“黑一点瘦一点要什么紧!只要能挣大钱就成!”兔十四讽刺道。

“哪里挣什么大钱,糊口罢了。”穿山甲低着头,缩着脖子,声音低低地说道。

“跟着黄鼠狼建窝棚,还不挣钱啊?你要是糊口,那我们不成要饭的了?”鸡十六讥笑道。

“就是!”众兽也跟着帮腔道。自从乌鸦刚才戳破了金钱豹的谎言,又道出了黄鼠狼和金钱豹的关系,大家便恨上金钱豹了,同时也连带着恨上了黄鼠狼。而穿山甲是跟着黄鼠狼搞建筑的,指定也是一伙的!

“黄鼠狼建窝棚是赚了不少,可我们他们只是工地上干活的,赚的钱其实不比你们多。而且常年风吹雨淋的,夏天晒死,冬天冻死,有时为了赶进度,半夜都得施工。还得时刻当心,不然出个事故,连命都要搭上。”穿山甲有些委屈地说道。

“谁信这鬼话!上回黄鼠狼还说你和燕十八的工费越来越高了呢!”鸡十六道。

“你们错怪他啦!他的日子确实不比你们好过。”乌鸦插话道。

“这话怎么说?”牛十七道。

“穿山甲和燕十八确实只是打工的,黄鼠狼赚的钱是进不了他们的腰包的。那工地上的活,你们也不是没见过,确实不比你们轻松。前不久,一只穿山甲半夜干活,由于太累了,光线又暗,没看清,一脚踏空,直接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伤了后脑勺,当场就死了。”乌鸦语气沉重地说道。

“是的。最后黄老板只付了点丧葬费。那一家老小赶过去,围着那尸身哭得死去活来,却也只能认命。”穿山甲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没有王法了么?八哥知府也不管?”牛十七一听这话,顿时怒得一双牛眼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这种事太常见了,我们都见怪不怪了。上个月,一个窝棚坍塌,把燕十八的腿都砸断了,黄老板连医药费都没给。”穿山甲低垂着双眼道。

“难怪好久不见燕十八了。”鸡十六道。

“黄鼠狼不给钱,你们不是还有什么医疗保险、工伤保险的么?”牛十七道。

“哪有什么保险啊,”穿山甲叹了口气道,“唯一的保险就是自己当心。”

“都一样,我们也没保险。”鸡十六和鸭十五齐声说道。

“啊?”牛十七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们在城里打工都有上保险呢!敢情和我们种地的一样啊!”

“可不就一样呢!别说他们了,我这在厂子里干了一辈子的老城区人,鼠厂长也就按最低基数给我交个养老保险!”兔十四道。

“咦,不是说你们城里打工都得按规定上保险的么?八哥知府不管?”牛十七道。

“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八哥知府才不管这破事呢!死几个建筑工人算什么?不交保险就更算不得什么了!一管,不把他自己也牵连进去了?他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乌鸦道。

“八哥知府……不至于吧?”边上一直没吭声的狗十三有些疑惑地说道。

“‘不至于’的事多着呢!不然八哥知府哪来那么多钱去大荒山上买窝棚、养黄莺?那狐太尉……”

“让一让,让一让!”

“哪个是乌鸦?”

未待乌鸦说完,五六头黑熊拨开众兽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只见他们粗着嗓子,一边走一边嚷着。

“我是。怎么了?”乌鸦诧异道。

“你聚众闹事,影响治安,得跟我们走一趟!”几头黑熊一听他就是乌鸦,立刻上前捉住了他。

“我怎么聚众闹事了……你们得跟我说清楚……凭什么抓我……”乌鸦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可无奈他身材弱小,根本无从反抗,更别说从那铁钳般的大熊掌中挣脱出来了。

众兽见此情形,不禁吓得都噤住了口。半晌,方有个声音弱弱地说道:“怎么就抓走了?”众兽徇声看去,却是方才躺在一边的狗十三。不过他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

“他在这散布谣言,可不得抓走呢!就这么抓走还便宜他了呢!要我说,就该先揍他一顿,再拿走!”猪五腆着肚子挤了进来,厉声说道。

“可不是!怎么能由着性子信口胡说呢!”不知何时,鼠厂长和驴十一也来了。只见鼠厂长抬着尖尖的下巴,眯着一双小眼睛,用尖细的嗓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家伙就喜欢到处乱说,是该给他点教训!”驴十一仍然是拉着脸,一副别人都欠了他五百万的样子。

“确实不应该……”狗十三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

“嗯,没凭没据的……”牛十七也瓮声瓮气地接道,适才那瞪得滚圆的双眼不知何时也泄了气,没了神采。

“呀,花喜鹊来了!”兽群里忽然一个声音嚷了起来。

大家扭头往后看去,果见花喜鹊扑扇着翅膀飞过来了。

“终于来了,等半天了。”猫十二笑道。

“大家坐坐好。哎,前面那谁,坐下来!后面看不见!”猪五道。

“我们坐这儿。”鸡十六拉着鸭十五坐到了牛十七的旁边。

这时太阳已经落到西坡上那棵歪脖子松树的顶上了,红彤彤的,看起来大了不少。风也大了起来,大榕树被吹得“哗哗”的响,大榕树上的知了不知何时也噤住了口。

暑热已经远去,一碧如洗的天空中连一丝云都没有。无稽山上的草木大多已经换上了黄色的新衣裳,远远望去就像盖了一床金丝织就的厚毛毯。只有东侧的大榕树,仍是一派绿意盎然。秋风拂过榕树枝头,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顺手摘下了几片黄叶,然后扔到了聚在树下的众兽头上。花喜鹊已经播完“新闻早知道”多时了,大家却仍在大榕树下不肯散去。

只听鸡十六低声道:“听说没,北山那边闹瘟疫了!说死了好几十只鸡和鸭呢!”

“嘘,小声点!前些天,几只松鼠在传这事,已经被黑熊抓起来了!”鸭十五道。

“啊?”鸡十六一听,吓得赶紧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嘴。

“听说现在北山那边都拦起来了,不让出入,几十只狗护卫在那儿站岗呢!”兔十四道。

“这瘟疫指定是从大荒山传过来的!他们那边一直眼红咱无稽山这边日子过得好,一定是他们捣的鬼!”猪五气哼哼地说道。

“是呢!就算不是他们捣的鬼,也一定是从他们那边传过来的!”狗十三附和道。

“我前天还在和我那小孙子说,让他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去大荒山发展呢!”鸡十六道。

“你可千万别让孩子去!那是害了孩子!”猪五道。

“是的,可别去!咱无稽山和大荒山之间的山路夏天就封了,至今都没开放呢!”狗十三道。

“还是封着好!这帮害人精,可不能让他们进入咱无稽山地界!”猪五道,说完却又叹道,“哎,只可惜吃不到大荒山的白菜了!”

“啥白菜这么稀奇,难不成是仙丹做的?瞅瞅我这白菜,哪点比他们的差?”牛十七正挑着一担白菜经过,听到众兽谈论,遂放下担子说道。

“难怪今天没看到牛哥,原来在地里忙到现在!”狗十三道。

“老牛,都做爷爷了,怎么还在干啊?该歇歇啦!”猪五挺着肚子笑眯眯地说道。

“不敢歇啊!趁现在还干得动,得存点养老的棺材本啊!”牛十七抬了抬满是皱纹的脸,说道。

“你家牛小子大学生,还怕他养不活你?”猪五道。

“他们也不富裕啊!小两口刚结婚,房子的贷款还在还。等有了孩子,那奶粉、尿布湿,都是钱啊!再过两年,孩子上学了,听说那幼儿园的学费也贵得吓人呢!我们种地的又没个养老金啥的,以后老得做不动了,总不能全靠他们养啊!所以趁现在还做得动,能存一点是一点。”牛十七一脸憨厚地笑道。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哎,还是咱农村人最不容易啊!要我说,那会儿就该多生几个,这样老了也不至于把担子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燕十八道。燕十八自从腿被砸断,就没再去工地上干活,也像牛十七一样回老家种地了。他那腿虽然没法上高爬低,但地里的活还能做一点。

“你忘了那会儿生二胎要罚款了?还‘多生几个’——还不罚得你倾家荡产?”鸡十六道。

“哪能忘啊!我一直记得你二叔家多孵了个蛋,鸡窝都被拆了!不过,其实咬咬牙也就过来了,总比现在让小夫妻俩养四个老的外加一个小的强吧?”燕十八道。

“听说现在政策好了,鼓励多生呢!”狗十三道。

“生不起啊!生一个都养不起,别说生两个、三个了!”牛十七道。

“可不是呢!生下来是奶粉尿布湿贵,上了幼儿园后,除了那贵得吓人的学费外,还得去上各种兴趣班——那钱花的可真就是流水一样了!”鸡十六道。

“不上不行么?”狗十三道。狗十三因为没钱买窝,至今还没娶上媳妇,所以和他同龄的狗,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他却连教育行情都不知道。

“人家孩子都上,你敢不上?那是‘输在了起跑线’上啊!”鸡十六道。

“就是!那什么乐器、舞蹈、画画啥的还好,你不上就不上吧。但到了一年级,你敢不去上课后辅导班?课堂上,那老师教得飞快,全靠课后补呢!”鸭十五也插进来道。

“哪能这么整!那学校老师不会是和课后辅导班一伙的吧?”牛十七道。

“这谁知道呢!”鸡十六道,“就算是一伙的,你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你们可别太把那课后辅导班当回事了,那课后辅导其实也就是稍微巩固一下,主力还得是爹妈呢!你要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课后辅导班上,那就等着歇菜吧!”兔十四冷笑道。

“啊?这花了钱,还不给好好补?那要是爹妈也像我老牛一样没文化,可怎么办呢?”牛十七道。

“那就只能‘凉拌’喽!拼不了爹妈,只能拼自己喽!”兔十四笑道。

“这真他娘的闹心!照这样下去,谁还多生啊?生一胎都不高兴!”牛十七愤愤道。

“所以啊,你看现在的小年轻,谁还愿意生孩子呢?有的干脆连婚都不想结了!”兔十四道。

“那是不敢结呀!像我们鸡鸭还好,孵几个崽是有数的;你们可就麻烦了,一胎下来就好几个——完全不受控制啊!”鸡十六笑着对兔十四、狗十三道。

“听你们这么一说,搞得我都不敢娶媳妇了——这才勉强养得活自己,哪来那么多闲钱养一窝孩子,还这个兴趣班那个辅导班的!”狗十三哭丧着脸道。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啊!”牛十七发愁道,“你们说虎大王知道这情况不?咱要不要联名上书跟他老人家反映一下?”

“哈哈,虎大王啥不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呢!你们以为放开二胎、三胎是为你们考虑呢?你们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乌鸦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停在榕树最下面的一根枝头上,哇啦哇啦地扯开嗓子说道。

“咦,这不是鸦兄么!好久不见啊!”猪五讥笑道。

“不过一个月,不久。”乌鸦向猪五翻了个白眼道。

“这一个月上哪儿发财去啦?过得还好不?”猪五也不生气,依旧眯着眼睛笑问道。

“托您的福,还不错——没死!”乌鸦抬着下巴,看都没看猪五一眼,回道。

“欸,猪五你别打岔!乌鸦,你刚说放开二胎不是为我们考虑,这话什么意思?”牛十七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太自作多情了!放开生育可不是为你们!那是老豹子那钱庄里没钱发养老金了,可不得让你们多生孩子,多干活?这样才能多在老豹子那儿存钱呀!”乌鸦笑道。

“金钱豹给谁发养老金?金钱豹没钱和虎大王又有什么关系呢?”鸡十六也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哈哈,你们还真是啥都不知道啊!你们以为这无稽山上所有的动物都和你们一样没有养老金啊?你们去问问八哥知府有没有,狐太尉有没有!也就你们没有!金钱豹和虎大王什么关系,早就和你们说过了——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我说多少遍呢?哎!”乌鸦说完叹了口气。

“金钱豹怎么会没钱?他不是有的是钱么?”鸭十五道。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一句话,就是过去生了一大堆,现在都老了,虎大王不得给他们发养老金么?”乌鸦道。

“那前些年干嘛又不让生二胎呢?”鸡十六道。

“此一时彼一时呀!这绕来绕去的还真是说不清了!你们还是去问咱尊敬的虎大……”乌鸦笑着说道。然而,未待乌鸦说完,就冲上来一只黑熊,指着乌鸦道:“就他!带走!”后面几只黑熊立刻窜上来捉住了乌鸦。

众兽顿时面面相觑,鸡十六和鸭十五更是连小腿都不自觉地打起了颤。

“这管不住自己的嘴,还得让他再去反省一下。”猪五笑道。说罢,便跟在那几只黑熊后面,一摇一摆地走了。

“好在你刚才说北山瘟疫的事没被他们听到。”鸭十五见黑熊走远了,方对鸡十六道。

“……可……可不是……”鸡十六浑身颤抖着说道。

“怎么还结巴上了?”兔十四嘲笑道。

“……风……风大……太……太冷了……回……回去了……”鸡十六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说完便扭头回家了。

“冷吗?”狗十三有些木木地自语道。

“是有些冷。起风了,回去吧!”牛十七道。说完也扭头走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风也越发的大了,大榕树上又刮下来几片叶子。不过谁也没在意,大家都缩着脖子回家去了。

雪已经停了,风也小了不少,无稽山上却已经全白了,不过一夜的工夫。远远望去,那山上就像盖了一层厚厚的鸭绒被,雪白雪白的。当然,那鸭绒一定不是产自无稽山上的野鸭身上,因为,方圆几百里,只有大荒山那边的鸭子才长着雪白的羽毛。太阳升起来了,皑皑的雪在晨光下闪闪发光,却是寂寞的光。因为,现在的无稽山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几分蹊跷,蹊跷中还带着几分肃杀的味道。换作往年,这样的雪,这样的晨光,大伙早就出来蹦跶了:铲雪的铲雪,谈天的谈天,此外,肯定还有堆雪人、打雪仗的小崽子们。而现在,连那东山腰上的大榕树下都不见一个动物的身影,雪地上除了巡逻的黑熊走过的脚印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动物的印迹了。

太阳快升到半空中了,方见兔十四红着眼睛从大榕树下的洞里探出脑袋来,轻轻地叫唤着:“谁家还有剩菜叶子啊?果皮也行。我家兔崽子实在饿得不行了。”

“谁家这会儿也没余粮呀!封锁了这么多天了,路也不通,自己都不够吃的。”鸡十六没精打采地从窝棚里伸出脑袋来说道,说完,又缩回了窝里。

良久,忽见牛十七蹑手蹑脚地从不远处的窝棚后走了过来,走到大榕树下,给兔十四递了捆胡萝卜,哑着嗓子说道:“地里的菜烂得没几棵了,将就着吃点吧。”

“谢谢谢谢!”兔十四道谢不迭,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捆胡萝卜。

“牛哥,还有吗?也给我们点吧!家里已经两天揭不开锅了。”鸭十五也从窝棚里伸出脑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等一下啊。”牛十七低声道。说完又返回了不远处的窝棚后,然后,又给鸭十五送来了一小袋稻谷。

“真是太谢谢你了,牛哥!”鸭十五激动地说道。

“乡里乡亲的,客气啥!”牛十七憨厚地说道。说完,又转身去敲鸡十六家的门,然后在那门口也放了一小袋稻谷。

鸡十六诧异地打开门,见到门口的稻谷,不禁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这是哪个好心的菩萨给的?真是谢谢了!”说着便捣蒜一般在门洞口磕起了头来。

“牛哥给的!”兔十四指了指已经远去的牛十七道。

“家家都有呢!”鸭十五也喜滋滋地说道。

忽然,一队黑熊大踏步走了过来,为首的一只嚷着:“大清早的吵什么!忘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聚众闲聊了吗?”

众兽一听那声音,吓得赶紧将脑袋都缩回了各自的窝里。半晌,见外面没声音了,方三三两两地探出头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来抓我们呢!”鸡十六拍着胸脯说道。

“他们可没工夫管你们!现在西山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多数黑熊都去那儿站岗巡逻了。这几个得负责东山、南山、北山三处地方的治安,忙着呢!”忽然,猫十二轻手轻脚地从大榕树后窜了出来,接过话道。

“猫哥怎么来了?咖啡店里不忙?”兔十四诧异道。

“忙个毛!店都被封了!”猫十二道。

“啊?为啥?”鸡十六惊道。

“怕传染瘟疫啊!”猫十二道。

“这瘟疫确实得当心,还是稳当些好。”狗十三也从不远的窝棚里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说道。

“可怜我今年才装修了店面,亏得是血本无归啊!”猫十二嚎道。

“你那还算好的了!我看去年形势不错,今年就开了十家连锁店。谁知道遇上这瘟疫,店全给封了!我才是亏得连裤衩都找不着呢!”驴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边上的坡地上耷拉着脸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哎,亏就亏点吧。钱以后还可以挣。”狗十三安慰道。

“光亏钱也就算了,还得天天担惊受怕的,怕一不小心被黑熊抓了去隔离。”猫十二道。

“就算要抓也轮不到你们啊——肯定得先抓我啊!”兔十四苦笑道。

“为啥?”鸡十六不解道。

“你看我这眼睛!”兔十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可不跟那瘟疫症状一模一样?”

“你那是先天的红,不打紧的。狗十三安慰道。

“打不打紧的我们说了也不算,还得看他们怎么说!听说昨天南山的兔子就全给抓去隔离了。估计我们这儿也快了。”兔十四沮丧地说道。

“我还巴不得被抓去隔离呢!封在家里,吃没的吃,还不让出门找吃的,早晚得饿死!”鸭十五道。

“你想得美!你以为那隔离区是疗养院呢?还管你吃喝?给你张床就不错了!”兔十四道。

“隔离区好歹有大夫吧!起码不用这么在家担惊受怕的。”鸡十六道。

“你们真是想得太美了!隔离区那么多动物,医生哪照管得过来!不过是严重的过去瞧一瞧,快断气的帮着摁几下胸口罢了!” 乌鸦不知什么时候也飞来了,落在了大榕树上,呱呱地说道。

“哟!这不是鸦兄么!”驴十一一见乌鸦,便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乌鸦睃了驴十一一眼道。

“怎么会照管不过来呢?不是派过去好多大夫了么?说羊大夫诊所里的大夫、护士,连同南山脚下药房里那退休的老羊大夫都过去支援了,还照管不过来?”鸡十六看着乌鸦疑惑道。

“大夫是全部出动了,可你得看那隔离区里关了多少动物啊!”兔十四道。

“不是说都不严重吗?说有的连症状都没有呢!” 只见刚离开不久的牛十七又走了过来,说道。他给狗十三也拿来了一袋玉米。

“谢谢牛哥。”狗十三向牛十七道。牛十七笑着朝他甩了甩尾巴,示意他别客气。

“再没有症状,也得每天查眼睛、量体温啊!那么多动物,一圈轮下来得什么时候了?”兔十四道。

“是呢!这回最辛苦的就数那些医护人员了,听说他们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半夜都在忙着做检查呢!回头虎大王可得好好奖励他们一下!”狗十三道。

“奖励个屁!那是他们欠的!谁让他们以前那么黑心的!”鸡十六啐了一口道。

“鸡婶子说得没错!而且,又不是只有他们每天睡三四个小时,那些狗护卫不也是么?我们还隔三岔五的大半夜排队接受检查呢!”鸭十五也义愤填膺地嚷道。

“你看你们说的这叫什么话!一码归一码嘛!羊大夫他们这回确实不容易!”牛十七道。

“好在咱虎大王英明啊!把这些染了病的隔离起来了,不然不知道要传染多少动物呢!”狗十三道。

“我看他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乌鸦道。

“这话怎么说?”牛十七道。

“你们见这所谓的‘瘟疫’传染了几个动物了?就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所有动物都关在家里,然后隔三岔五给大家做检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乌鸦唾沫横飞地说道。

“可万一要是传染上,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可不敢拿命开玩笑呢!”牛十七严肃地说道。

“哪有那么吓人!这回这瘟疫和秋天那回的不是一回事。这回其实就是个沙眼!虽然是会传染,但也没啥大问题——就是眼睛红些,碰到风会淌眼泪,其他也没啥了。我听我大荒山那边的大夫朋友讲,大荒山那边早都不把这红眼病当回事了!”乌鸦道。

“是呢!前阵子,我听我那嫁到大荒山的表妹也这么说来着!”兔十四附和道。

“可怎么还死那么多动物呢?”牛十七道。

“生老病死不是很正常么?就算没这红眼病,不也天天死人?更何况现在医院没医生,药房不开门,那些得了重病的没地方治,可不就死得更快了?”乌鸦道。

“想透了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兔十四道。

“还有那些饿死的呢!山道都封锁着,也不让出门,家里就那么点余粮,够吃几天?”乌鸦道。

“可不是!我们这儿还好,有牛哥照应着,时不常送点吃的来给我们。听说北山那边已经饿死好些孤寡老兽了呢!”鸡十六道。

“我也听说了。说还有半夜偷偷跑出去找食,跌进山谷里摔死的,或者栽在雪地里冻死的。”鸭十五道。

“哎,真是可怜哪!其实外面哪还有吃的捡,但凡有一点,也早让眼尖腿快的年轻崽捡走了!”狗十三道。

“这么热闹!我也来晒晒太阳!关在家里这么多天,都快发霉了!”猪五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也从窝棚里钻了出来,然后走到大榕树下,挨着兔十四家大门坐了下来。

众兽一见猪五来,便都住了嘴。

“刚才聊什么呢?”猪五见大家都不说话了,遂笑着问道。

“没啥,就说家家都短粮。”鸭十五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道。

“虎大王上回不是说要给大家发救济粮么!我家前天就收到了一麻袋红薯和白菜呢!你别说,那白菜一点儿也不比大荒山的差!”猪五道。

“你家是功臣之后。平头百姓只怕轮不到吧?”鸡十六道。

“都有的!前天我特意问八哥知府了。不过得按批次来。耐心等几天,早晚会发的!”猪五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

“只怕等那救济粮下来,大伙早饿死了。”乌鸦道。

“是呢,这粮食可等不得,得趁早啊!”驴十一也附和道。

“驴老板,你也来凑热闹!谁家缺吃的,你家也不缺啊!开了那么多个饭馆,哪个店里的存粮不够你吃上三五个月的?”猪五道。

“我倒是想呢!就是进不去啊!那封条,你来帮我揭?”驴十一有些不快地说道。

“哦!我忘了这茬了。”猪五笑道。说完又道:“不过大家也得理解虎大王和狐太尉的一片苦心,这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钱没了还可以挣,命没了可就没地儿找了!还是管严点好!”

“这严也得有个度啊!听说人家大荒山早都放开封锁了,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牛十七道。

“大荒山那猴老二是眼里只有钱!怕关久了,影响赚钱!咱们无稽山可是讲仁义道德的地方,得把大家的健康放在第一位啊!”猪五道。

“怕不是为了仁义,而是为了头上那乌纱帽吧?”乌鸦讥讽道。

“你们看他!又说这没边没沿的疯话!当官为民,那是天经地义!什么乌纱帽不乌纱帽的!”猪五僵笑了一下道。

乌鸦兀自摇了摇头,没再接猪五的话。

“欸,对了,老牛,今年你应该赚了不少哦?今年那蔬菜、粮食的价格可是一天比一天高啊!都快超过以前大荒山那边运过来的粮菜了。”猪五见大家不吭声了,遂没话找话道。

“赚个屁!山路封锁着,骡子、蚂蚁都出不了门,谁去运?个个都关在家里,又卖给谁去?全烂在地里了!”牛十七愤愤地说道。

“是呢!还不如往年低价批发,好歹能保个本。是不,牛哥?”鸡十六道。

“可不就是这个理!”牛十七道。

“哎!大家都不容易啊!听说鼠厂长昨天都想上吊了。”驴十一叹道。

“啊?”兔十四和狗十三齐声叫了起来。

“厂子开不了工,存货卖不出去,货款也收不回来,去年扩建厂房还向豹大哥借了钱。哪来的钱还?可不就只能上吊了么?”驴十一道。

“啊!后来救下来了吧?”牛十七担心地问道。

“我昨天半夜趁着黑熊巡逻刚走,偷偷跑去劝了他半天。应该没事了。”驴十一道。

“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猫十二叹道。

“咱们还算好的了,起码还有点家底。那骡子、蚂蚁、燕子、穿山甲才是真难过呢!没有活干,没有收入,有的还是租的房子。吃喝拉撒哪样不得花钱?”鸡十六道。

“听说昨天半夜,一只蚂蚁偷偷跑去地里捡烂菜叶子,去晚了,不要说烂菜叶子了,连烂菜根都没看到一个。回来的路上,估计是又冷又饿,加上雪又大,活活给冻死了。”兔十四道。

“昨天猴专家不是出来给大伙支招了么?说低收入者可以出租自己多余的窝棚啊!收房租好歹也能支撑一阵子的。”猪五道。

鸡十六与鸭十五、兔十四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接猪五的话。

“有两个三个窝棚的还叫‘低收入者’吗?这专家指定是脑子进水了!和那虎大王一样!”乌鸦讥笑道。

众兽一听这话,都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回家吃饭喽!”忽然,猪五站起身来,打破了平静道。

猪五走了没多久,一队黑熊就大踏步走了过来,一句话没说,上前就捉住了乌鸦:“走!”

“老鸦这回惨了,估计没前两次那么容易出来了。”驴十一道。

“这回没个三年五载是放不出来喽!”猫十二道。

“说话没遮没拦的,也不长记性!可不是活该么!”驴十一道。

鸡十六、鸭十五,以及兔十四都不自觉地浑身颤抖着,狗十三和牛十七也呆若木鸡。大家怔怔地站了半晌方散去。

北风呼啸着,吹得众兽深身的毛都直立了起来。太阳当空照着,却是一点热量都没有的感觉。

又一春

“在我们虎大王的英明指挥下,咱们这次的抗击瘟疫活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当然,这一成就的取得,也离不开熊警官、羊大夫等一线人员的付出!在此,我谨代表无稽山的所有居民,向他们致以诚挚的敬意和深沉的感谢!大家鼓掌!”花喜鹊站在大榕树上,用高亢而圆润的嗓音说道。

大榕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大家像是在比谁拍得更响一般,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鼓掌。掌声经久不绝,谁都不敢率先停下来。

“接下来,我们向这次抗击瘟疫过程中作出特殊贡献的猪五同志颁发奖状。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恭喜猪五第三次荣获‘勇于揭发黑恶势力’奖!”花喜鹊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

大家再次使出全身力气鼓起了掌。猪五在掌声中挺着大肚子,笑逐颜开地走上前去,弓着身子向花喜鹊鞠了半天躬方才接过了奖状。

花喜鹊播完新闻又下来和猪五握了一会儿手,方拍打着油黑发亮的翅膀离去。

众兽见花喜鹊走了,遂团团围住了猪五。

“恭喜啊,猪哥!”猫十二道。

“谢谢谢谢!”猪五道。

“猪哥这回可出名了!这‘揭发黑恶势力’奖可一点不比猪大帅当年那荣誉差呢!猪哥还连续得了三次!”驴十一谄笑道。

“欸,这是两个领域的事,不能比的!”猪五笑道,“我家猪爷爷靠的那是身手,而我,凭的是一腔正义!”

“猪哥说得太对了!以后我们可得跟猪哥好好学习!”鼠厂长转着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尖着嗓子说道。

“其实也没啥好学的,你们只要记住两点就行了:第一,咱们是无稽山的动物,是虎大王的子民,可千万不要去相信那些不法之徒的谣言和撺掇!那些不法之徒全是大荒山那边派过来的奸细和特务!都是奔着抢我们的地盘来的!”猪五挺着肚子义正辞严地说道。

“是呢!那瘟神三番两次地来说东道西的,我心里早就犯嘀咕了!”兔十四道。兔十四嘴里的“瘟神”指的自然还是乌鸦。

“他那煽风点火的伎俩可不就是特务惯用的手段么!”驴十一扭头向兔十四道。

“驴老板说得太对了!第二点,咱们得有大局观!这封锁在家里,确实不太舒服。可咱不能只看自己和眼前啊!得放开眼去看咱整个无稽山的长远大局!牺牲点小我和小家,才能换来大家的健康、和平啊!”猪五叉着圆滚滚的腰继续说道。

“猪哥说的一点没错!其实封锁在家也没那么难受,平常忙进忙出的,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回正好趁这封锁的机会好好休息了一下!我感觉经过这次封锁,我的皮肤都比以前好很多了呢!”兔十四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的是的!我也是这感觉!”鸡十六看着兔十四点头附和道。

“可不是!我感觉我现在走路都带风了!”鸭十五道。

“所以嘛,这封锁对我们来讲未必是坏事!咱得学着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猪五道。

“……那乌鸦得判多久啊?”牛十七略有些忧心地问道。

“估计这辈子是出不来喽!死刑也说不准。这里通外国的‘叛国贼’,罪名可不小呢!”猪五道。

“啊!”鸡十六和鸭十五顿时筛糠般浑身都抖了起来。

“可惜了……”牛十七道。不过未待他说出那个“了”字,兔十四就朝他使了个眼色,牛十七赶紧止住了嘴。

“好了,回家了!大伙也早点歇着吧!”猪五道,说完便扭着肥胖的屁股走了。

众兽见猪五走了,便也都默默地四散开去了,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弯新月挂上了大榕树的树梢,新月下的无稽山出奇的宁静,宁静中带着几分萧瑟——本不该属于春天的萧瑟。一阵风吹来,将大榕树上的枝叶吹得哗哗响,众兽一听这响声,都打着哆嗦从家里探出半个脑袋来窥望。然而,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完)

初稿:2022-04-14 12:35

三稿:2022-04-14 23:06

四稿:2022-04-15 17:12

五稿:2022-05-02 17:18

小说:她本将被亲人杀死,他突然出现,救她一命还说要护她一生

“是啊,老太君不在了,所以这个家里……”

秦沫瑶嘴角噙起一抹苦涩笑意。

若是最疼爱她的祖母还在,她又怎么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于此?

十五年,这个家里,也就只有祖母和小叔秦山南,从未因为秦沫瑶是个废材而贬低半句。

“所以啰,你就在这里好好等死吧。”

秦梦竹像是已经欣赏够了,满意地转身,朝牢门外走去,“不过,你最好别死,否则,那些在极北苦寒的蝼蚁,岂不是少了个玩物?”

走到牢门的秦梦竹突然转身,阴冷地笑道:“一想到你引以为傲的身躯,被无数肮脏的男人爬上去,我就莫名其妙的想笑呢,咯咯……”

“至少,我还有一副值得引以为傲的肉体,可是你呢?”

秦沫瑶淡淡地笑着,肉体的疼痛,已经趋于麻木,“而你,是这秦府人人厌弃的丑八怪,据说,可是连下人,见到你都是要被吓一跳呢。”

目光一凛,秦梦竹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拿她长相说事。

因为秦梦竹的左脸颊上,有块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

眼睛更是小得可怜。

再兼具名贵脂粉也遮掩不住的狐臭,在这府上,可是人人避而远之。

若非如此,那些看守牢房的部曲,也不会不跟着进来。

“给你个机会,现在向我道歉,否则……”

“铿锵”一声,秦梦竹长剑出鞘,指向秦沫瑶,“不用你去往那极北苦寒,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忍受着浑身崩坏欲裂的痛楚,秦沫瑶抬眼凝视前方。

面对秦梦竹闪着寒光的剑锋,她毫无畏惧。

秦沫瑶知道一旦被传送进极北苦寒,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所以,她在求死!

什么炼药。

什么修仙……

修仙,我修你妹的仙!

秦沫瑶怀着满腔腹诽,又是淡然一笑,“道歉?你在我秦沫瑶眼中,不过是个容貌丑陋,灵魂肮脏的蝼蚁罢了!”

说完嘲讽地笑了两声,扯动身上伤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要你死!”秦梦竹气急,脸上一怒,胎记越发殷红,就越是显得狰狞可怖!

手腕翻飞,长剑一抖,笔直刺向秦沫瑶咽喉。

“终于解脱了!”

秦沫瑶哀叹一声,终于要从这个原本与她无关的世界解脱了。

正将闭眼等死之际,突然,一道虚影自秦沫瑶体内缓缓走出。

若隐若现的一袭白袍,宛若冰山上才将绽放的雪莲,纤尘不染。

瞬息之间,幽暗的牢房,被炫目的白炽光芒充斥,耀眼而骇人。

九条天龙盘绕的七尺之躯,一双金色眼眸,冷冷地乜着秦梦竹。

比那踏着七彩祥云的齐天大圣,还要更加令人心悸和胆寒!

剑尖离着秦沫瑶咽喉半寸,却是不能再得进分毫。

秦梦竹被突然现身的虚影,身上激荡出来的威严气势镇压着,感觉连呼吸都要停滞。

心里惊骇之余,秦梦竹只想赶紧逃离这诡异的一方天地。

却是发现,连神魂,仿佛都被眼前这神秘的男人攫住……

蓄谋已久的报复。所有的爱恨情仇,一切告终

守灵之夜,恐怖事件接二连三,无不威胁着我的生命。

待我逃过危机,查明事情的真相时,秀梅的一箭三雕之计,已经完善收场。

我前往追凶,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图片来源于网络

第一章

国庆回家,我遭遇了飞来横祸。

好兄弟污蔑我和他老婆出轨,我惺忪着眼,起床开了门。

一个高大微胖的男人,对我怒眉相看,方正的国字脸,扭曲着。

那是我同村好友胡胖胖。

在他粗壮的手掌里,扯着一个身材苗条,样貌俊秀的女人。

我看出,那是他妻子秀梅。

“胖哥,你这是怎么了?咱俩有话好好说。”

碍于多年的同村友情,我好声相问。

胡胖胖怒道:“怎么你一回来,我老婆就整夜不归了?早上还从你房子旁边走了回来?”

我愣住了,看着秀梅。

她别过脸,被扯的头发凌乱,我看见她的脖子间,也有伤痕。

我无法去同情她,让她解释一下。

“我也不知道,醒来会在那里躺着?”

秀梅垂着头,说的畏畏缩缩。

“有这么好笑的事情?”

胖胖怒极而笑!

我打断了他的笑,让他没点证据,别跑来冤枉我!

就算在我家旁边出现了,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我是约好跟女朋友回来过端午节的。

但有个矮瘦阴冷的年轻人来了,非要说我跟他嫂子勾搭了。

早上也是他看见秀梅从我家旁回去的。

那是胖胖的弟弟,叫阿华,我很讨厌他。

暗中垂涎我女朋友很久了,那年春节,还去纠缠她。

他像是火引!

胡胖胖被他那么一说,顿时把秀梅推倒在地!

还甩出一个手机,让我看!

我气得发笑,那只是我跟秀梅的普通闲聊。

毕竟,我跟秀梅早就认识了。

还是我介绍给胖胖做老婆的,现在反过来整我,妈的!

秀梅趴在一边,不再出声。

胖胖蹲着,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得她嘴角冒血!

“男人,别活得像个孬种,要敢做敢当。”

阿华慢条斯理地说着,似乎落实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正想着,这是火上加油了!

果然,我还没有来得及辩解什么,胡胖胖已经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我跌进了房间里,捂着腹部,疼的颤抖。

“混蛋,枉我把你当兄弟!”

他边说着,又一脚往我头上踢来。

我侧头闪过,两手抓住他的脚,用力往旁边一拖!

“砰”的一声,他差点一字马,摔倒在地。

我忙起身,反踢了他几脚,把他嘴角都踹出了血!

“你这个衰人,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回来是给你们随便冤枉的吗?”

我怒了,大声回骂着,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变得灰飞烟灭。

胡胖胖骂骂咧咧的爬起身子,又抬脚要踢我。

我妈门外冲了进来,推开了胡胖胖。

原来,她从溪边洗衣服回来,看见了这一幕。

“你儿子一回来就偷我老婆,我给他一点教训!”

胡胖胖横眉怒眼,吼着!

“你疯了吧?我儿子昨晚去哪偷你媳妇了,他回来到ᵂᵂᶻᴸ现在就没出过门!”

妈妈怒辩着。

受此冤枉,我得讨回公道!

趁胖胖没注意,我一拳打了过去,胖胖变得跌跌撞撞起来。

第二章

门外赶来了一些乡亲,拉开了我们。

阿华,一直都在袖手旁观。

我感觉,他就恨不得我们死,谁死都行!

一番劝解下,胡胖胖才拖着秀梅,愤愤离去!

妈妈忙拿来纸巾,替我擦着,垂着泪儿。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觉得浑身疼痛。

伤好了,再找他兄弟俩算账去!

我恨恨地想着。

谁知,我还没行动,令人震惊的消息就传来了!

胡胖胖死了!

“不会是因伤势而死的吧?”

我觉得事态严重了起来。

妈妈面如死灰,她觉得死因会赖到我的身上来。

果然,阿华带着几个堂弟来势汹汹,再次登门问罪,说是我伤人致死的。

我不明真相,有点哑口无言。

幸好,一个堂弟偷偷报了警,并带来了法医。

检查下来,判定胡胖胖是心脏骤停猝死的,并非外伤所致。

阿华等人,拿我没办法。

避开一劫,我不顾身上的伤痛,紧紧抱住堂弟,热泪盈眶。

这伤人致死的罪名,我还真背不起。

妈妈也喜极而泣。

村里死了人,很快搭起了灵堂,按风俗规矩,得停尸三日三夜。

胖胖虽然年轻,在规矩面前,也不例外。

只是守灵一事,闹了好久,也没有人肯。

对着阴森可怖的灵堂,毕竟没有人愿意呆在死尸旁,挨到天亮。

之前村里有个专门守灵的胡伯,但他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我想这守灵之事应该是阿华搞的鬼,才会落在我身上来的。

村长带了几个人上门,劝说着我。

原因只有一个:虽然胡胖胖不是因我而死,但跟我结了怨,给他守灵,可消除他的怨气。

他妈的,我的怨气还没消呢!

我气得差点吐血,一再拒绝。

妈妈有点迷信,求我答应,怕我怨气缠身。

我怕她担心,最终妥协。

比起胖胖,我更恨阿华。

但他很快出了事,差点没了命!

我不算胆小,但置身于阴暗的灵堂,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昏暗的卧床里,一身寿衣的胡胖胖静静地躺着。崭新的蓝色薄被,并没有遮盖全身。

我能瞧见他的上半身,是那么宽厚。

一顶黑色圆帽,一块红色布巾,掩去他的所有容颜。

只是旁边凳子上摆放的遗相里,胡胖胖一脸微笑,两眼有神。

我瞅的背部凉嗖嗖。

遗相前的香炉里,几根香快烧没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前去烧香,并深拜几下。

“胖胖,对你的离开,我深感遗憾,但我真的没跟秀梅私通。”

我在心里默念着,对于死者,我已没了恨。

突然,‘咳’的一声,从身后传来,如平地起雷,我差点吓趴在地!

阿华进来了,像只幽灵,走路悄无声息。

被他一吓,我更恼了,独自坐在墙角准备的桌子边,泡着茶。

将近端午节,天气闷热。

阿华穿着一件褂子,汗水已经湿ᵂᵂᶻᴸ透了半边。

见我没叫他喝茶,他便从一箱矿泉水里,掏出了

一瓶。

我见他扭着瓶盖,神色怪异,又扬起矿泉水细看一下,才猛喝而光。

一会,他坐在了我面前。

第三章

因为多了一个活人,我少了惊怕。

“为什么跟你哥,一起来冤枉我?”

我恨恨问他。

阿华道:“谁知道你跟嫂子有没有那事?再争也没用,我哥都死了!”

“他不是猝死的吗?这法医都说了。”

我忍着气,强调着提醒他。

“我哥心脏病严重,最忌惮生气了,偏偏你回来惹上这事儿,没有你,我哥说不定就不会死!”

阿华这时说得我无言以对了。

我很快听见了他的抽泣声,把我的心都吵烦了!

作为一个弟弟,为哥出头,他好像没错。

胖胖因为老婆未归,气得命都交代了,看来也没错。

秀梅被别人弄晕,更没错,

他妈的,是谁的错?

我狠狠踢着墙壁……

香快烧完了,阿华走了过去,我看他有点身形不稳。

下意识的扶了他一把。

“我哥从小到大,都对我很好的,这突然没了……”

他喃喃自语般,无尽悲痛!

我叹了一口气,见他脸部潮红,把他扶到凳子上。

阿华这时瞪着我,眼神凶狠,我像看见了一匹狼。

“是你害死我哥的。”

他的话,让我猛的一惊!

这是怎么了?

阿华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我以为他是因为失去哥哥之痛,才头昏脑胀,胡言乱语的。

但他很快抓紧我的手,开始喝斥我:“是你故意害死我哥的,对不对?”

“你哥是心脏不好,突然猝死,全世界都救不了,我怎么害他了?”

我心头火起,扇了他一巴掌,想让他清醒点。

“如果不是你一夜未回,就没这么多事,我哥就不会死!”

阿华重复着那句话,猛的把我扯翻在地。

原来把我当秀梅了!

疼痛之下,我看见他面目狰狞,比躺在床上的死尸更让人可怕!

而且提起了凳子。

惊恐之余,我忙爬起身子,躲在一边。

阿华手中的凳子,狠狠砸在了我摔倒的地方!

“阿华,你疯了是不是?”

我怒骂着,又不得不防他的袭击,看他已经带上兽性了。

一边是死尸,一边是猛兽,这是我怎么也拼不出来的画面!

“贱女人!”

阿华吼叫着,嘴角溅着血,掀翻了桌子,扯断了一根桌腿,发疯似的朝我冲过来。

看样子,他要把我当场打死!

我忙跑到灵堂外边的黑暗处,纵然震惊,我还是下了正确的决定。

必须把阿华引开灵堂,要是把灵堂毁了,把胡胖胖的尸体掀翻在地,我不被村里人骂死,也被秀梅恨死的。

那是一排荒废的旧瓦房,因为跟灵堂相邻,早没人敢住了。

我轻脚移动,摸腾着,摸进了其中一间烂房子。

“出来!滚出来!我杀了你!”

阿华在外面摸腾乱舞着,手里的桌腿,左右砸动。

因为漆黑一团,谁也看不见谁,一时半会,我倒也ᵂᵂᶻᴸ不怕他找着我。

我只是想不通,先前阿华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疯狂起来,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这莫非是中邪了?

第四章

很快,我听见了喘气的声音。

我知道,阿华已经摸到了我的附近,甚至就在门外。

“臭女人,你给我滚出来!”

阿华仍旧大吼着。

我屏住呼吸,静静站着门后,动也不敢动,怕弄出声音,把他引进来了。

正当我觉得暂时安全的时候,眼前突然亮了一下。

那是打火机的光芒!

从不抽烟的阿华,怎么会带着打火机?

难道是遗相旁,放着给人点香的那只?

我想的心胆俱裂,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藏下去了。

果然,外面又亮了起来!

阿华已经在一间一间的找我了。

我很快便会凶多吉少。

“不行,我绝不能栽在这里!”

念头急转之下,借着外面亮起的打火机光芒,我把房间迅速扫了一眼。

这是间旧柴房,仍有一些手臂粗的木棍东一条西一条的靠在墙边。

我探手摸索着,抓住了一条比较粗的木棍,拖了过来。

发出了声音,而且很大,那是我故意的。

“既然无法逃避,只好主动出击,总好过坐于待毙。”

我心想着,决定把阿华引过来。

不出所料,阿华狂叫着冲到门口,亮着打火机,慢慢走了进来。

打火机不能点久的,这是我估算好的细节。

他熄灭火时,我从门后走了出来,举起了棍子。

他再次亮起火时,我看准他的手部,狠狠的砸了下去!

只听一声脆响,那是手骨断裂的声音。

阿华顿时倒在地上哀嚎着!

我这时摸黑跑了出去,到外面催醒了几家人,匆匆赶回来时,阿华已经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

还好,他有个舅舅是同村的,几人很快把阿华送去了医院。

我要守灵,没人催我去帮忙。

给阿华那一棍,我已经留了情,只是打断了他的手。

如果打在头上,十有八九,他得命丧当场。

灵堂上,一片狼藉,印证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我打扫着‘战场’,疑惑不已。

阿华是不是中邪了?

望着胖胖,我一阵心悸!

没想到恶梦才刚刚开始。

阿华的舅舅找来我家,说阿华是因为服用了一些致幻药物,才导致精神错乱,摔断了手。

要不是我及时发现,阿华可能命都没了。

他很感激我。

我客套了几句,不敢说打断了阿华的手。

阿华的突然发疯,是药物所致,不是中邪。

我没那么怕了。

晚上十一点后,漆黑的天空下着大雨。

我提着伞,往灵堂而去。

灵堂上,已经加了一张桌子,有着新的茶盘茶具,以及一壶开水。

没有人到我家去问,昨晚那张桌子,那些东西哪里去了?

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胖胖遗相。

从她的侧脸,和头缠白布中,我看出,那是胡胖胖的妻子,秀梅。

我没想到,这时候她还留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一个人守灵的时候了。

第五章

秀梅注ᵂᵂᶻᴸ意到我了,回过神来,擦擦眼,转到桌边坐着。

见我坐稳了,问道:“我小叔昨晚还好有你,不然……”

我‘嗯’了一下,有点愧疚。

秀梅神色黯然:“这哥刚走,弟又那样,我都成了丧门星了!”

我淡淡回她:“这不怪你。”

她转过头,灯光不亮,我还是看见她面带悲色,眼眶红肿。

我泡了两杯,示意她喝茶。

“茶那么苦,又那么涩,有什么好喝的?”

她小声说着,低身往地上的矿泉水箱里,掏起了一瓶。

“喝茶能提神,习惯了。”

我淡淡地回应她,感觉她楚楚可怜。

“你喝过矿泉水吗?”

她这时奇怪的问我。

我摇摇头,有茶喝,我是不喝矿泉水的。

秀梅‘嗯’了一下,说道:“难怪你还好好的,喝茶真能提神吗?那我也喝茶好了。”

说完放低了那瓶矿泉水。

我为她冲的茶,已经凉了,但她并不介意,看起来比我还渴,我一直为她泡了七、八杯。

两人相对无言,显得尴尬。

往日种种情份,谁也不会开口。

彼此都知道,这不是叙旧的地方。

我起身去点上了香,发现已经不是昨晚那只打火机了。

“胡东,你恨我吗?”

她看我转回来,问了起来。

“你觉得我该恨你什么?”

我回她,继续泡茶喝。

“因为我,让你受冤了。”

秀梅垂着头,满脸歉意。

我看着她,有点于心不忍:“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只是,你怎么会晕在我房子旁边呢?”

秀梅叹了一口气,幽幽说着:“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我出去给桃桃买退烧贴,回来时,半路给人弄晕了。”

我皱着眉头:“这是存心让胖胖兄弟来误会咱俩的,谁会这么恶毒呢?”

“我晕前闻到一种浓浓的狐臭味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是不是……”

说到这里,秀梅忽然停了下来,表情怪异起来。

我看着她,慌了起来。

这跟昨晚阿华的情况有点相似了。

很快,吓人的脸面就像卷画,一解绳儿,就展现开来:杏眼怒瞪,像要脱眶而出,

鼻唇歪斜,似乎南辕北辙

“秀梅,你怎么了?”

我躲远了,惊问了一句!

她起了身,缓缓走向一边墙角。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惊恐莫名,隐隐觉得昨晚的事情,又来了!

‘咯’的一声,这不是摔瓶子的声音,是秀梅撞墙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在阴森的灵堂里,听来是那么诡异!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秀梅又撞了一下,我甚至看见她额头破了,红红的,有血水渗出。

在她又要撞墙时,我及时赶了过去,扯住了她。

她看着我,眼里愤恨:“我知道是你,怪我没有哄好桃桃,老是吵你了。”

我把她扯在地上,按住她的双肩:“你说什么?”

她垂下头,喘息着。

第六章

我以为她会平静下来,从桌上掏来几张纸,给她轻擦着额头的撞伤。

那里确实撞出血了。

“你恨我没带好桃桃,ᵂᵂᶻᴸ又恨胡东跟小凡的感情,所以害我们的,是不是?是不是?”

秀梅抬起头,眼神迷茫,像是疯言疯语。

我顿时傻了眼。

这又是跟阿华一样,把我当成别人了。

不过这一回,她把我当成阿华了。

这又是中了致幻药了。

我正想躲开点,喉咙就被卡住了。

那是秀梅的手。

“胖胖气死了,我有罪,你罪该万死!”

她说的咬牙切齿。

震惊之下,我忙挣扎着。

这时的秀梅,已经神情可怖,卡的我喉咙发痛。

很快,我被压倒在地。

“一个看起来比我弱小的女人,怎么会如此大力?”

我几次想甩脱她的双手,但那就是一双铁钳,死死卡着我!

我想握紧拳头,往她腹部,或者头部,背部捶去,以解我之困,但又实在下不了手。

跟她往日情份,涌上心头。

何况,她只是跟阿华一样,暂时失性而已。

缠解中,我们滚到了灵堂外面。

这时雨停了,地面湿湿的,也湿透了我们的身子。

等我咬着牙,使劲扳开她的手时,她又张嘴狠狠咬住了我的肩膀!

像要咬断我的肩骨。

我疼的忍不住伸出脚,把她踢了开去。

随着一声闷哼,她翻了几下,颤抖着身躯,没再起来。

我大惊失色,爬到她身前,却见她胸口起伏,已经晕了过去。

顾不上疼痛,我背上她,冲出了灵堂。

村里阵阵狗吠之声,惊动了不少人。

很快有人启动了车,载着秀梅往县城而去!

回到灵堂,我渐渐冷静下来。

阿华服了药。

秀梅难道也服了药?

药是哪里来的?

秀梅被救醒了,跟阿华一样,中了致幻药物。

只是份量极轻,中午就回来了。

这是阿华的舅舅说的。

听妈妈说,回来后,秀梅一下午都呆在灵堂里。

这回她担心了,打了电话,非要让舅舅来陪护我。

我拒绝了。

我不让任何人来灵堂,怕他们又中了什么药,反过来伤害我。

最后一夜了,我怎么也得撑过去。

灵堂里,依旧鬼气森森!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胡胖胖,我已经没了畏惧之心。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我为什么要怕?

也许,该怕的是人!

阿华,秀梅的发疯,都冲着要我的命,或者是要我们的命。

谁弄的药?

药会在哪?

我静静地想着。

天气炎热,我这时闻到了一丝怪怪的味道,我知道,那是死尸的味道!

毕竟,胡胖胖已经搁在这里躺了好几天了。

想着烧多点香,能冲去那种难闻的气味,我勤快了起来,时不时过去点上几根。

来回几次,我很快被香薰的口渴了起来。

感觉很渴,喝矿泉水比较快。

第七章

可是当我掏出一瓶的时候,想到了前两晚,阿华和秀梅的事情。

他们两个都在这里先后发了疯,我不得不防。

难道是这水里出了问题?

我拿出一瓶,细看着。

满满的,清澈明亮,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再掏出几瓶作个比较,我看不出什么异样。

也没见什么破坏ᵂᵂᶻᴸ,厂家总不会弄些东西掺和着害人吧?

我继续纳闷着:“难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他们早就服了药?”

只是在我扭盖的时候,才发觉特别轻松,不像是一次性扭开的力道。

我忙又拿过几瓶,扭一下,才发现这些水,早被人开过了,盖子又扭回去的,只是接缝难于察觉。

我想起了阿华喝水时的奇怪举动。

原来他早就发觉了不对劲,只是没在意而已。

口渴让我回过神来,但我不敢喝矿泉水了,明显被人做过手脚了。

我拿出一瓶,悄悄藏到了旁边无人居住的烂房里。

待胖胖后事了结,拿去检验一下,再查出这矿泉水是谁弄来的?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

如果没有胖胖的死,是不是还会发生这些事情?

但胖胖的死,是一场误会而起。

谁把秀梅弄晕,制造了这场误会?

我泡着茶,细想着,那些前因后果。

今晚的开水温度有点低,虽然泡不出什么茶味,但我还是喝了七,八杯,很解渴。

但总觉得不对劲。

我记得秀梅昨晚是跟我一起喝茶的,我没事,她怎么中了致幻药?

我纳闷了好久,看着开水,心有点慌。

慌了一会,有点乱。

没事的,我想多了,我不停的安慰自己。

绝对不是开水的问题,也许秀梅是先前就喝了矿泉水了,后来才跟我一起喝茶的。

心跳的很乱,像有东西在乱撞着胸口一样。

我以为是自己想的事情多了,心烦意乱所致。

但随着心跳越快越乱,我觉得脸也烫了起来!

“难道发烧了?”

我摸摸额头,确实很烫手!

“这鬼天气,下个没完没了的。”

我心里怪怨着,以为是今晚没提雨伞过来,被雨淋了一会,很快淋出毛病来了。

这时下着毛毛雨,不该有雨声的。

但有种声音,从灵堂外面,迅速的传来!

我正奇怪,却见一只猫追赶一只老鼠,闯进了灵堂。

老辈人说,守灵时,不该让猫进来的,要远远赶走,不然的话,容易引起诈尸!

也就是尸变!

这也是为什么要活人守灵的原因。

我忙起身,正想驱赶一下,发现对面那躺床的尸体突然侧着身子,死鱼般的白眼珠儿,冷冷的瞪着我。

“砰”的一声,我顿时吓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有诈尸?

我低头揉揉眼,定神一下,再抬头看去,这时头皮都麻了一半!

第八章

床上的尸体不见了。

在床下,猫儿叼着老鼠,正悠悠而出。

老鼠不停挣扎,吱吱作响。

像魂飞魄散一样,我慌忙挣扎起身,却见旁边站着一个人。

严格来说,那就不是人。

我颤抖着转头看去,却见胡胖胖头戴着黑帽,一身寿衣站在我面前。

这是世界上最难看的一张脸了,暗沉无光,像那没有星星的夜空。

而且,还散发着腐尸的味道。

这也是世界上最可怖的一双眼睛了,一只正往上翻白,另一只却往下瞧看。

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最快ᵂᵂᶻᴸ的反应,还是拔腿开跑,但没跑两步,便腿部发软,栽倒在地!

这时,我听见了‘嘿嘿’的笑声,没有方向,不知从何处飘来。

我心神俱碎,随手乱抓着,感觉抓住了一只东西,扯前一看,却发现是顶黑色帽子。

那是胡胖胖头上戴着的寿帽。

没等我回过神来,又缓缓滚前一个圆圆的东西,细看之下,竟然是胡胖胖的头颅,脖间断处,正黑血淋淋!

这时,他还裂开了嘴,露出了森森白牙!

刚才那一扯,竟然把他的头给扯出来了。

“救我!有鬼!”

我开始撕声裂肺般的呼叫起来!

这时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小的可怜,就像是老弱病残的一只蚊子在哼着。

“你勾搭秀梅了,是不是?”

我听见了胡胖胖问我的声音,是那么阴冷!

“我没有,我没有。”

我躺着地上,掩着头,挣扎着,为自己辩护。

那阴冷的声音继续飘着:“是你勾搭秀梅的,我要带走你妈。”

这时我突然听见了妈妈的惊叫声!

“妈?”

我抬头四周一看,却见妈妈正被形如鬼魅的胡胖胖扯住头发,提在空中挣扎着!

“放下我妈,我跟你拼了!”

我奋力爬起,扯来凳子怒叫着,往胡胖胖狠狠砸去。

但他很会闪躲,提着我妈,东飘西移的,我像是怎么也砸不中他的身子。

妈妈的声音是那么凄惨,听得我又急又怒,狂追乱打着胡胖胖。

“你这恶鬼,只要被我逮住,我把你碎尸万段!”

我怒吼着,追赶着,脚下踏了空,再次摔倒在地!

只是这一次,我没了知觉。

迷糊中,我听见了一些杂音。

接着,身子动了起来。

我有意识的时候,头疼的快要裂开。

我听见了哭泣声。

那是妈妈的。

我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

妈妈说,我中了很深的毒,正被抢救过来。

这时,已经过去两天后了。

妈妈还说,是舅舅救了我,那晚,我正躺在灵堂外边,口吐白沫!

我努力回想着,只记得看见了猫和老鼠。

医生告诉我,比起前两个人的情况,我严重多了。

第九章

那致幻药是国家禁止的,只在黑市里,被一些不法份子售卖着。

我知道,他说的前两个人,是阿华和秀梅。

再过一天,我出了院。

胡胖胖早被送上山,埋了。

村里恢复了以前的宁静。

女朋友两天前就回来了,很快上门来看我。

从她的担心神情里,我看出,她对我的情意,未曾改变。

只是出了这事,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游玩计划。

阿华,秀梅,还有我的种种受害情况,无一例外,都被威胁着生命。

不找出那歹毒之人,我怎安心?

我到底惹了谁,要这样害我,甚至要我的命?

很庆幸,烂房子藏着的矿泉水还在,我偷偷拿去了化验。

果然含着致幻药!

我细查了一下,村里的两间店铺,并没有人送水去灵堂。

那就是家属了。

不是阿华就是秀梅!

我开始找去阿华家ᵂᵂᶻᴸ里,看见他时,正呆坐在客厅里,悲痛神色,溢于脸面。

他那伤手,被木棍夹住,吊绑胸前。

我心里觉得愧疚。

他第一句就问我:“是谁害了我们?”

我能看出,他跟我一样愤怒!

但我反问他:灵堂里的那箱矿泉水,是谁弄去的?

他一脸茫然。

我猜到了答案。

见我沉默,他告诉我:秀梅带着桃桃走了,可能不回来了!

顺着他的眼光,我看见一个房间里,满眼狼藉,那是搬了房的样子。

“你哥嫂感情好吗?”

我缓缓问着。

阿华叹了一口气:“刚结婚两年,他们感情很好,后来哥哥投资亏了钱,经常打骂秀梅,好几次,深夜拖到客厅打……”

我觉得心里很沉重:你没出手相救?

阿华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哥疑心很大,我若护我嫂子,他会觉得……”

我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

从我被冤枉,我就感觉到了。

胖胖有种变态的爱!

临走时,我闻到了一丝狐臭的味道。

秀梅的害人动机足够充分了!

那晚发疯,明显在陷害阿华。

许多疑问,开始迎刃而解。

但我想不通,她为何要害我呢?

找秀梅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

对阿华,虽然没有什么友情,但他的手伤,却是我所为,至今我都不敢说出来。

还有我先被冤枉,后经几次劫险,要不是有着四两命,早没了!

种种灾难……

都是秀梅所赐,毋庸置疑!

对她的歹毒险恶,我已经无法原谅。

虽然她也遭受不平,但这不是害人理由。

让她绳之以法,才能泄我之恨!

我买了录音器,在裤袋装着,那足够录取八米内的声音。

早年认识秀梅,找她娘家轻而易举。

我戴着白色鸭舌帽,系上口罩,假装偶尔咳嗽着,一副感冒未好,六畜无害的样子,在秀梅的娘家周围晃悠着。

我在等,总有机会来临的时候。

第十章

几次秀梅转出家门,都未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放了心。

直到傍晚前,她才带着桃桃,出了门。

我尾随着,在一条没人的巷道,趁她没留神,抢走了桃桃,一路狂奔!

我觉得桃桃,会是她的软肋。

这也是我赌一把的筹码。

果然,秀梅抄起了一条棍子,怒喊着,紧追而来!

我避开村路,往偏僻的山道而跑。

要是被其他村民截住,结果可想而知。

因为抱着一个小孩,速度不快,堪堪跑在秀梅前方,好几次,差点被她一棍甩中!

还好,我没那么倒霉。

山顶,有一处悬崖,我已前无去路,这也是我要的条件。

我停了下来,暗中开启了录音器。

桃桃哭着挣扎,我一手狠抱着。

秀梅追了上来,弓着腰,喘着粗气。

“有本事再逃啊,你这歹人,抢我女儿干嘛!”

她盯着我,终于骂了起来!

我解下面罩,缓缓道:“我没打算逃了。”

秀梅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桃桃也呆住了。

“原来是你!”

秀梅看着我,终于颤声说ᵂᵂᶻᴸ道。

我冷笑着:“很意外吧?”

秀梅弄着凌乱的头发,金黄的余晖斜照在她那柔顺的黑丝里,看来是那么美。

“我是觉得意外,但你找我干嘛呢?还劫持我女儿,想死是不是?”

她冷冷地瞧着我。

我盯着她,恨不得把她撕了!

“你不承认害了人?”

我怒笑着。

她笑了,很邪气:“我怎么害人了?你倒是说说看。”

“你被胖胖家暴,心有怨恨,同时你又知道他有严重的心脏病,和变态的独占欲弱点,所以趁我回家,借此挑起事端,把他气到猝死为止!。”

我缓缓说着,她却一脸平静。

像在看一只小丑!

“我怎么挑起事端的?”

她不屑的笑问。

我叹了一口气:“你太急了,选择我一回家,就出手,这就是个漏洞。”

秀梅脸色变了一下:“那我被迷晕在你家旁边呢?怎么解释?”

“灵堂的矿泉水我偷藏了一瓶拿去检验了,被人放了致幻药。我也查过了,矿泉水是你弄去的,你能从黑市买来致幻药,还会搞不来迷药吗?要不你就是假晕的。”

我缓缓说着,看着她的脸,阴沉起来。

我笑了:“虽然你假疯向我透露,是阿华弄晕你的,但你表达的意图太明显了,疯掉的人,不该那样的。”

秀梅冷笑着:“我恨胖胖,把他气死就行了,为何还要对阿华下手?”

我盯着她:“因为阿华,对你的挨打受罪,从未相救,所以怀恨在心!”

秀梅点了点头:“那医院,为何我也是中毒之人?”

“只有一种可能,你半路吃了药,而且你的份量很轻,中午就可以回来了,还能赶到灵堂的开水里投药。”

说完,我轻轻擦着桃桃的脸!

那里有泪痕。

第十一章

“把桃桃还我!”

秀梅变得激动起来。

桃桃挣扎着,但我没放手。

如果不是桃桃,也无法把秀梅带来这里来,更别说怎么让她承认罪行了。

“你为什么如此恨我,要置我于死地?”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了,也是我最想不通的。

秀梅瞪着我,并不回我。

“胖胖没了,你还能活下去。如果桃桃没了,你是不是还能苟延残喘?”

我说的很轻柔,但秀梅却忽然趴跪在地。

因为,我抱起了桃桃,往悬崖边,又挪了一步。

桃桃怔怔看着我,我的笑,是那么阴煞,绝对是她没有见过的!

“胡东,我求你,别伤害桃桃,我的错,我来承受……”

秀梅惊慌失措,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哀求着!

“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我听见,我的声音,像是来自冰窟,是那么冰冷,无情!

“先放下桃桃,我说,我说,”

秀梅仰起头,泪水飞溅,再三跟我保证着。

“桃桃,叔叔放你下来好不好?”

我对她装了一个鬼脸,桃桃突然笑了起来,打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弓着腰,正准备把桃桃放好。

我只是吓吓秀梅,根本就没打算伤害桃桃。

‘砰’的一声ᵂᵂᶻᴸ,我左脚一疼,歪倒在地!

秀梅趁我没注意,已经一棍扫来,狠狠砸中了我的脚。

我疼的龇牙咧嘴,桃桃也被她拉扯过去。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我猝不及防!

“你暗算我!”

我捂着腿,有点两眼发黑。

秀梅笑的泪水飞溅,把我拖到了悬崖边缘!

“开水里放了那么多药,也毒不死你,你的命可真大!”

她惨笑着。

这时候她只要再踹一脚,或者再加一棍,我便会掉到崖底,生死未卜。

也许经历了几次存亡境况,我竟然没有那么怕了。

“秀梅,我知道了你的罪行,你要我死,我能理解。但为何要害我?”

我的手颤抖着,淌着血!

刚才秀梅的拖扯过程里,已经让我伤痕累累。

“你真要知道?”

秀梅湿着眼,狠狠地盯着我。

我苦笑着,喘着气:“能知道的话,我死也瞑目了。”

“好,我让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害你!”

秀梅咬着牙,双手激动,急乱的扯脱了上衣。

我惊呆了!

那雪白的肌肤上,纵横交错,前胸后背,竟然布满了伤痕。

如同那受伤兔子,艰难逃过的雪地,留下着无奈的血痕,是那么艳丽,又那么凄美。

“我没想到,胖胖会如此对待你。”

我叹了一下,低声说着。

第十二章

秀梅是我当年介绍给胖胖的,我付出过多少功劳,现在就有多少愧疚。

秀梅所受的伤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裤子还没脱给你看,是你这个混蛋,明知道我喜欢你,却把我推开,把我推进深渊里去,胖胖该死,你更得死!”

秀梅疯了一般,两脚胡乱踢着地,既痛恨,又无奈,伤心欲绝!

“秀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深爱着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心,会给你带来苦难。”

声音说得很小,我无尽愧疚,这论起来,是我的罪过。

但秀梅还是听见了。

“对不起,对不起的,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我受够了,你去死吧你!”

秀梅疯狂的把我推向悬崖!

也许是想着家里的妈妈,我还是生出了一丝求生的力量,死死抓着旁边的一棵小树。

秀梅推着我,踢着我,直到累了才停下来,坐在一边,怔怔地看着我。

我的身子渐渐滑落!

我的命已经系在了那棵小树上。

桃桃哭了起来,也许被这场面吓到了。

秀梅醒神过来,转身去哄。

我开始挣扎着往上爬。

脚疼,手疼,我几乎全身都疼着。

但妈妈是我求生的力量。

手已经越来越酸,以我身子的重量,那棵小树根本承受不了我的挣扎。

我要是再动,我能感觉,它很快就会断掉!

我只好用脚踩着那悬崖边上突出的一点石尖,以消去身子的一些重量。

但这维持不了多久。

命悬一线的处境,这种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这时活生生的投射到了我的身上。

不知何时,秀梅蹲在悬崖边上,冷冷的瞧着我,泪水几滴,掉落在我头上,是那么冰凉ᵂᵂᶻᴸ。

“秀梅,如果我死了,请骗我妈,遇上急事出远门去了。”

我望着她,艰难的说着。

“你这个混蛋,自己说去。”

秀梅怒骂着,却拖住我的手,往上扯着……

天色暗了下来。

秀梅在一旁轻拍着桃桃的衣服,有些地方,已经沾上了脏泥。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坐在一边,顾不上自己的伤痕累累,问她。

“你不该回来的,回来也就算了,还要跟小凡卿卿我我,你不明白,一个女人的妒恨心会有多大?”

秀梅的已经抱上了桃桃,语气还是那么冰冷。

我觉得自己够憋屈够受罪了,但她呢,也许,她受的苦罪,更多。

“我明天就要带着桃桃离开这里了,到别的地方生活,你别来找我了。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这是秀梅离开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心中生起一种难言的滋味。

我想掏录音器,但口袋空空。

所有爱恨情仇,一切告终。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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